黑髮的少女踏著歡快的步伐出了捷運站,前往她打工的花店。
少女愛花。這大概是所有認識她的人都可以第一時間說出的一個共同的特徵。包括她的姓名本身就是一種花──荼蘼。
荼蘼是春末夏初的花。春末的時候百花早已經準備凋謝,而此時才將要開花,所以又有花語是末路之美。走到了盡頭,才看見的美麗。
明明是很悲傷的花,卻被拿來當做了名字。
荼蘼小時候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麼要取荼蘼這個名字。
望著牽著自己裙角的小荼蘼,媽媽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地說:「因為是春末夏初的花,所以就不必與百花爭妍,只需要盡力地綻放就好了;也是因為是盡頭才開花,所以希望能夠比起百花更長久。」
荼蘼似懂非懂地跑去問了坐在客廳看報紙的爺爺。
爺爺放下了報紙,把小荼蘼給抱上了膝蓋說:「因為這名字好聽,而且妳會健康長大。」
得到了兩個答案的荼蘼這才歡喜地去玩她的家家酒。
古早時候,取一個不好的名字,孩子才比較好養活、不會早夭。喊著喊著,大概也就能夠健康平安的長大。
爺爺希望荼蘼也是如此,身旁坐著打毛線的奶奶很喜歡白色的荼蘼花,也贊同老伴的想法。
荼蘼出生體弱,家人真的很擔心會失去這個全家人捧在心尖上的寶貝。
後來雖然過程有幾次比較艱險,但好歹還是安然地長大了。
不過荼蘼這個名字,從小倒是經常性地被人給寫錯,因為荼跟茶太接近了,很常有人茶蘼茶蘼地喚她。所以又多了一個茶米的小綽號。
荼蘼也見怪不怪,不以為意。求學期間哪個人沒有綽號。
上了大學以後,課堂的時間很自由,她就把零碎的空堂稍微安排成了長一點的休息時間、放學到花店裡打工。
花店的老闆娘是個很和藹可親的年輕女性。她的工作很輕鬆,而且老闆娘總是會時不時地傾囊相授所有自己會的園藝知識,荼蘼自然是對她非常親近與喜愛。
自從有個穿黑衣的男人常常來買花之後,荼蘼就看見老闆娘與那個男人越來越聊得來。不過其實每次她都不覺得男人說的冷笑話很好笑,老闆娘卻為了不要讓對方感覺難過,還是配合地笑了笑。
看著他們就覺得自己每天都被粉紅色的氣泡給包圍。好在後來黑衣男人帶來了他的朋友一起過來買花。她才有了新的談天對象。
阿芙拉是個颯爽不羈的女性。荼蘼很欣賞她的個性。也期盼自己能夠像是阿芙拉一樣地把對方當做了崇拜的對象。
等到熟識了一點之後,阿芙拉跟荼蘼總是蹲在店門口,一個澆花,一個看人澆花,一邊閒聊。
「我覺得其實一點都不好笑耶。」荼蘼放下花灑,小小聲地跟阿芙拉說。
「我也覺得不好笑,不過他就這麼點笑話水平,也苛求不了多少。」阿芙拉聳聳肩。
「那妳應該要教他比較好笑的笑話啊。」荼蘼整理起了一旁桶子裡的花束。
「我覺得冷笑話不好笑是他的特色,不用改啦。」阿芙拉擺了擺手。
荼蘼忍不住笑了起來。裡頭的人正好聊完出來看見她們在笑。都說沒事,只餘下男人站在原地困惑不已。
她們一直到認識了三五年。阿芙拉才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荼蘼。明明是個聽起來十分文靜的名字,怎麼本人跟名字的印象落差很大,荼蘼當初還拿了這件事情取笑了阿芙拉。
荼蘼還有一群好朋友。他們總是透過RC語音軟體聊天。每天放學沒有打工或是下班後,她就會開啟RC跟他們說說話。
他們是從一款名叫RPG幻想國度的遊戲裡面認識的。那款遊戲荼蘼從高中一直玩到了現在。也就跟那群認識了三年多了。
等到大學的學測一結束,戒嚴被解除的荼蘼立刻開心地表示自己可以跟著大家出去玩了。
因此他們養成了不定時就會出來聚會的習慣。不過因為大家都分散在台灣的各處,偶爾一次聚集起來總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好不容易盼到了聖誕節有時間,他們迅速地約了約就出來玩了。
搭著客運在搖搖晃晃了兩個小時之後才終於從台北到了台中。平時總有人陪伴著一起下來台中玩,這次是她第一次一個人自己搭車。
到了台中火車站,一中街要怎麼去呢?她看著公車號碼有些茫然,連忙用LINE求救。得到台中人的指示,立刻站在站牌前等待。
等了等終於等到了七七號公車。她上了車之後才心有不安地一直望著路線圖,聽到一中街到了立刻開心地下車,還不忘跟司機說聲謝謝。
一下車才發現自己對一中街更是不熟悉。無奈只好打電話求救。結果不是這個沒看到、就是那個不接轉語音信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人可以求救,才得到了對方的親自接送服務。
荼蘼挽著來接她的灰髮少女的手來到了集合地點。看見另一名黑髮少女立刻飛撲過去,使勁地蹭了蹭。
「我喜歡妳。」荼蘼一邊說著,一邊蹭。
「我也喜歡妳。」黑髮的少女也蹭了蹭。
兩人黏在一起玩鬧。一旁等了許久的青年伸手拍在了兩人的腦袋上。這才讓她們安分了點。
找了一間自助的火鍋店吃晚餐。他們擺放好了東西後各自散開去拿取食材。
荼蘼這邊挑挑、那邊挑挑,挑了一堆的芝麻麻糬,就是半點正餐也沒拿。被看不下去的灰髮少女給拍了一下腦袋,裝了整整一大盤才讓她回了位置上。
黑髮少女將一整盤的青菜跟少少的肉塞給了青年。結果反被倒了一鍋的青菜。立刻哀嚎遍野。
荼蘼看著滿滿的醬料碟子,覺得只有酸不夠,跑去加了一大疊的辣椒。整碟醬汁都是紅通通的一片。她才滿意地不得了。
熱鬧的聚會一直持續到接近十二點才終於結束。黑髮少女回去火車站的路上還在往嘴裡塞著蛋糕。一旁的青年看不下去,立刻說道:「你也吃太多了吧。」
「我還想吃。」黑髮少女含糊不清地回應,又往嘴裡塞了一口蛋糕。
站在台中火車站的票口,荼蘼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忘記買回程的票了。只好面對著眾人傻笑。立刻給灰髮少女掐了臉頰。
荼蘼努力地掙扎著,試圖努力辯解自己只是不小心忘記了,但是口齒不清沒什麼人聽得懂。
「妳們一起進去吧,車上有人查票或到站再付錢吧。」灰髮少女無奈地鬆手。
「走吧走吧。」黑髮少女拖過了她,一把拉進了火車站裡頭。
「下次見!」荼蘼眨了眨眼睛,只好跟外頭目送的幾人揮手說再見。外頭的幾人也揮了揮手。她這才牽著黑髮少女的手走向了等候的月台。
她與黑髮少女的方向是相反的,所以回程的路上依然只有她一個人。
第一次沒有票的搭上了車,荼蘼有些不安地起程北上了。她看著窗外的風景,只餘下行駛的聲音,霓虹安靜的閃爍。
回想起了方才相處的情形,她忍不住開心地笑了,找了個可以依靠的地方,等待回到台北的家。
下次還要一起出來玩。是他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