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傾城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你的一顰一笑下,機關算盡賠上的,是什麼?
那夜,你靜靜地看著火勢瀰漫,直到感覺到腳邊的異樣,你才慢慢低下頭,卻是見著那人的血,緩緩地,染紅池畔。
也染紅了,明黃的荷。
你閉上了眼,不忍看他在你面前止了呼吸失了溫度,你不願去面對那對兄弟鬩牆後的結果。
這場火對百姓而言,只是換了個天高地遠的皇帝,對生活並無任何的影響;對在朝為官的人來說,也只是換了一個主,只要他是個良君,是誰端坐在龍位之上,似乎並不是那麼的重要。
而你,卻失去了心的一角,而被痛與恨給填滿。
你看著身邊的荷花枯萎凋零,再重新含苞綻放。
大概,又只是一個無趣的夏。
對心已死去的你而言,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再勾起你的興致,就算身邊再度開滿了鮮黃的荷花,也彷彿失去了讓人觀賞的美。
直到,毀去一切的他出現在你眼前。
他看不見你皺起眉,只見著了那在一片黃色之中,格外顯眼的紅。
似火的紅荷花。
聽見他的形容,你卻笑了。
「果然,是孿生兄弟呢!」
你透過風,讓他聽見了你的聲音。
「誰?」他警戒的問著。
「我啊,是妖呢!」你輕輕的說著,不再隱藏自己的身影,「吶,覺得可怕嗎?」
你朝著他伸出了手,輕輕的觸摸著與那人相似的容貌,像是緬懷像是挑逗。
也許是太過驚訝於你的出現,他沒有做出任何閃避的動作。
見他有些呆然的模樣,你再一次的輕笑。
從他的眼瞳中,映照出穿著一襲紅衣的你,和那彷彿輕睨一切的笑。
在他抓住你的手前,早一步退了開來,「濂,我的名。」
你將自己的名告訴了他,接著隨風消失在他的面前。
並不是離開,只是回到最初,他無法看見你的模樣。
「濂。」他低喚著你的名,問著,「還能再見你到嗎?」
這次迎面吹向他的風,卻只帶著你身上所遺留的荷香。
他著魔似的,天天到荷花池畔等著你出現。
直到這夏季過去,你沒再讓他見著你,只有那紅色荷花依然綻放。
而你也只是透過他的眉宇,去尋找已經逝去的他。
明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與心中的他,只是有者相同的血脈,只是長得相似罷了,但依舊能勾起你的思念。
而思念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痛。
吶,是你眼前的人,殘忍的殺害了他呢!
你身上的紅衣,是由他的血所染紅。
你垂下眼,或許是不願再出現的原因。
心裡,似乎有什麼人這樣告訴著你,「為何不替他報仇呢?」
是啊,為什麼不替他報仇呢?
接著你只是搖頭歎息,不再理會來自心中的聲音。
又過了一旬,始終等不到的他,憤怒地對著唯一開放的紅荷說道,「若你再不肯出來見孤,那麼便把這池給填了。」
也許,他明白你就是那朵紅荷,想藉此逼你現身,但你卻絲毫不領情,輕聲說著,「那就填了吧。」
彷彿不在意自己生死似的,輕描淡寫。
與他預料的不同,他皺著眉,一時也無話可說。
「因為你是皇帝,所以任何事情都該如你所願嗎?」其實你已經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不願現身,像是刻意吊著他胃口似的,「做皇帝,有趣嗎?」
他才張口準備要回答你的問題,你卻接著問,「你們,心中可有情?可有心?」
「有。」
他回答地肯定,而你又笑了,像是在嘲笑他的肯定。
自此之後,他只要來到這池畔旁,都能見著你,只是依然保持著一段無法觸碰的距離。
也許是你的容貌與氣質吸引了他,他一門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像是想討好你似的,只要你願意說出口的,都極盡所能的為你做到。
待你,像極了他寵愛他後宮的佳麗,甚至於他在你面前,願意放下皇帝的架子。
僅此,對你。
他是這麼說著,也這麼做著。
你嘴角一勾,只是平淡的說著,「若你厭了倦了,大可如你曾說的,填了這池,也好讓我看透你所謂的心,所謂的情。」
你說,你只讓他一人看見你,也因此開始出現了許多耳語,大多是關於他們的皇,瘋了似的,對一個看不見的妖失了魂。
你明白,瘋的不只是他,還有讓心魔滋長的你。
「何必呢?」你問著自己,卻無法給自己一個完好的答案。
也許是你無法忘懷那夜的火光與血紅。
也許是心中想報復的念頭,壓下了總是看淡一切的心。
你靜靜的看著身旁的他,目光逐漸深沉。
他發現你的眼神,笑盈盈的說著,「怎麼了?總算迷上孤了?」
「找你三千佳麗說夢話去吧!」
你清楚的明白,這輩子只會喜歡、只會迷戀那人。
「濂你若不高興,孤可以不要她們。」他替自己斟滿了酒,向你邀杯,「如何?」
「考慮。」
微微勾起嘴角,你如此回覆著。
在你的心中,計畫慢慢成形,彷彿可以看見結果般的垂下眼簾。而在此時,一個深紅色的圖騰緩緩爬上你的臉,接著在左眼下方停下。
那是,入了魔的證明。
他伸出手,想摸摸那突然出現的圖樣,從這刻起你不再閃避他的動作,微熱的指碰上你的臉。
在你心中,只留下了一個簡單的念頭,『人的溫度,果然比妖高了些。』
如此而已。
在他廢了後宮那天,他問著你可否在眾人面前映出身影。
「好向人炫耀我的容貌嗎?」
你微微挑著眉,說著,然而你也的確解去了術法,不在隱蔽自己。
你笑著問他,「這樣你可滿意了?」
他見著護衛驚愕的神情,明白了你的妥協,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興許是他以為,你與他更進了了一步。
明白你不把宮中的規矩放在眼裡,他傳了命令,讓你能無所拘束的在宮中自由來去,就像當初你隱藏著自己般,自由。
聞言,你只是擺擺手,沒有再說些什麼。
能夠自由來去,以你的能力只是如同呼吸飲水般簡單,藉著好奇為由,跟著群臣們步入大殿。
你依然穿著那襲紅衣,赤著足,毫不在乎群臣們的目光與言談,像跳舞似的,步上了只有皇帝能走上的階。
「濂,怎麼來了?」
坐在龍椅上的他,微微蹙起眉,問著。
「當然是因你而來。」你輕聲說著,「來替你聽聽,他們心裡想些什麼。」
你勾起笑,隨手指了一個人,「像他,便想著該如何上奏,讓你誅了我。」
見他用力的皺眉,你像個孩子般,更得意的說著,「這個,明面上想著該怎麼說服你,重新選妃再開後宮,事實上他可在心中責備你昏庸。」
你將目光放回他的身上,諷刺的說著,「虛偽。」
「濂,你不能抹滅他們的忠與誠。」
「又與我何干?」你滿不在乎的說著,「那些,是你的事。」
他泛起無奈地笑,明白今日已無法繼續,只是讓收齊奏章,留待晚些批閱。
揮退了百官,他拉著你離開大殿,來到以往見面的小亭,他才問你,「濂,你究竟想做什麼?」
「散散心,看看戲。」
見他微微蹙起眉,你又笑著說,「不喜歡那些人這般辱你,陽奉陰違。」
聽你所說,他鬆開了眉,笑得開心,「濂可是在關心我?」
你瞇起眼,別開了臉,讓他當你是不願承認。
他撤換了那些被你點出的官員,甚至在早朝時攜著你一同前往,你靜靜的聽著百官的心聲,盤算著距離那天還需要多少時間。
說他是暴君的傳聞不再,敢開口的死了,只剩下不敢言論之人,自然不再會有謠言,那些全都變成一個念頭一種默契,彷彿已經習慣他們的皇是這樣的人。
彷彿,本該如此這般。
而他對你的信任依戀,也隨著你的一言一行更加著迷,就像應驗了傳言般,失了心奪了魂。
也許,淪陷的不只是他而已。
只是,當你看著與那人相同面容,開始說不清是自己是不是在他身上,尋找著那人的影子。
你送上了唇,仔細親吻著他,又或者送上了自己,敞開身體,在他身下喘息呻吟。
「你從不喊我的名字。」不論平時,又或者是床第之間,他略帶不悅的說著。
聞此,你瞇起眼,帶著魅惑的笑,再度吻上他的唇,杜絕了他的詢問。
你必須不斷的提醒自己,與你巫山雲雨的並不是他,只不過藉著他的手撫慰著自己心中,那點空乏的心思。
你將自己浸入水中,讓自己好好冷靜下來,細細回想著那人與他的不同,回想著他所做的,令你痛恨的一切。
如此,你才能說服自己,常駐於心的是誰。
在你聽見有人打著清君側的名,策畫著反叛之事時,你輕闔上眼,你告訴自己,時機成熟了。
朝堂之中,你帶著笑為自己、為那些反叛者鋪路,干涉著他的思維,蒙蔽了他的眼。
失了民心的皇,將會被新主取代,你說,都該結束了。
那時,也是荷花綻放的夏。
本該寧靜的夏夜,卻讓士兵們破壞了這份安寧,而你參與其中,引起了一場火,那火延燒至他的寢宮。
你佇立在池的中央,等待著驚慌而狼狽的他。
「濂!」
他喊著你的名,希冀著你的拯救。
而你只是朝著他伸出了手,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說著,「來我身旁,我定能保你周全。」
你說,水火不容,那噬人的火無法靠近這潭池水,而自己更能以術法隱蔽身影,讓人找不著他。
他毫不猶豫地入了池,卻沒注意到逐漸漫過腰際的水,當他走至你身旁時,你說著,「都該結束了,該結束了。」
是夜,荷花池中的花,一夜凋零。
連同著那血紅色的荷,隨著他沉入池底,只留下稍縱即逝的漣漪。
你說,該結束了。
這場戲,這復仇的心,你與他,這本不該存在的感情,都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