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時間相處下來,這塊冰讓我變得有一點點的奇怪,那臉上總是看不出情緒,語調也沒有任何起伏的他,卻悄悄的在我心中撒下了名為好奇心的種子。
雖然關於賢宇的傳聞很多,但是他真的是那樣的人嗎?琪琪說從來沒有聽說他跟任何一個同事在下班後出去的,就連部門聚餐這種場合也都很少會出現,有時候別部門的新同事不知情,想約他一起吃飯唱歌,最後的下場都像是鐵達尼號一樣,直接撞上大大的冰壁!
心中的天秤一直不斷的晃過來晃過去的,一邊是感性、一邊是理性,感性的我要我主動一點去認識他多一些,而理性的我卻要我別胡思亂想、好好認真工作。
不過就在只有一邊不斷累加的狀況下,天秤在禮拜五的下午終於傾向了一邊。
那猶如永恆凍結般的冰,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事情、也無論任何時候都沒有一絲紊亂,但是此刻看起來卻有一點點的不太一樣。
簡單的一句話,讓本來覺得丟臉又有點小失落的我瞬間愣住了,雖然很想再跟他確認一次剛剛說了些什麼?但是他那隨即恢復冰冷的側臉,讓我覺得如果再問一次,他很可能會隨時改變心意。
他真的願意跟我出去嗎?
他是不是只是不想當面拒絕我,所以才叫我自己去弄一頂安全帽呢?
儘管腦海中偶爾會閃過那樣的幾個問句,但胸口那逐漸加劇的怦然卻早已蓋過了一切,就在賢宇他要我變一頂安全帽出來的下一刻,我想起了那個有著溫暖笑容的單眼皮男孩。
我隨即點開了SKYPE上與他的對話視窗。
小輕:門口很忙嗎?
嘉佑:不會啊,快要下班了,我正在偷吃餅乾呢。
嘉佑:要約我下班後一起吃飯嗎?
小輕:你是騎車上班的吧?
嘉佑:對啊,怎麼了嗎?
小輕:那你有兩頂安全帽嗎?
嘉佑:有啊?要搭我的順風車嗎?
小輕:可不可以借我一頂啊?
開口問嘉佑之前,我猶豫了好幾秒,心裡就像有種不該問他的聲音存在,不過他是我知道唯一每天上班都騎車的人。
嘉佑:可以啊,我等等去拿上來,妳下班後到茶水間會看到一頂舊舊的白色安全帽。
嘉佑沒有多問我借安全帽要做什麼,直接的答應了我,他的溫暖彷彿透過了螢幕上的文字傳遞了過來一般。
確認自己可以借到安全帽之後,我稍微瞄了一下賢宇的側臉,不知道變出了安全帽,會不會讓他的臉上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呢?
下班時間的復興北路上,有著許多剛剛下班的人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副終於解脫了的樣子,這一天的天氣稍微又比前幾天冷了一些,我把外套的扣子扣到了最高的一格後便看著街上漸漸變多的車輛和行人們。
即將邁入十二月份的台北,那天空的顏色還不到六點半就漸漸轉變的越來越深沉。
低著頭看了看手中的那頂安全帽,胸口有種忐忑的感覺;不過有一件事情,是在賢宇叫我站在這裡等他牽車來之後我才發現的,那就是……
我今天穿的是裙子,而且還是沒有及膝的那種窄裙!
難道我要叫他讓我來騎車嗎?這樣也太怪了吧!
可是坐在後座的話,又一定會曝光的。
就在我還沒想出應該怎麼辦之前,有一台白色的機車緩緩的騎到了我的面前,在機車上的那個人戴著一頂白色的安全帽和黑色的口罩,不過我認得那深邃且美麗的雙眼。
「把包包給我吧。」
他伸出手接過我的包包,把它安安穩穩的放在車廂裡,就連角落也沒有一點摺到的地方,跟著他從車廂裡拿出了一件外套遞給了我。
「啊?」他是怕我會冷嗎?可是裙子……
伸手接過了外套之後,我並沒有直接把它穿上,我還在想著裙子到底該怎麼辦啊?
就在我煩惱的時候,我好像隱約聽見了口罩的底下傳出了一聲輕笑,他拿走了我手上的外套,跟著走到了我的身後。
那件外套被繞在了我的腰上,賢宇把外套的兩隻袖子反綁在了我的背後。
他……
「在想什麼啊?快上車吧!」就在我腦中呈現一片空白的那幾秒時,賢宇已經坐回了機車上了。
機車開始緩緩的沿著復興北路走去,一路上的車流都正好是跟我們相反的,也許是因為星期五的晚上,大家都要到東區去的關係吧?冷風一陣又一陣的吹起,那被綁在我腰上的外套衣角被微微的吹動著。接過那件外套的時候,我真的沒想過他是要我用它來遮住裙子。
這應該是他騎車時穿來擋風的外套吧?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後,我們穿過了復北地下道來到了大直附近,路上有著許多打扮入時的學生們,在這附近的學生應該都是念實踐大學的吧,實踐大學一直是我的第一志願,不過最後分數實在不夠只能退而求其次,改唸離實踐大學只有五分鐘車程的學校。
賢宇他騎車的速度不快,每次只要快到紅綠燈的時候,他都會提早放慢車速,這段短短的車程裡,沒有發生過任何一次會讓我整個人往前靠的煞車;一般騎車時明明前後兩人都會靠得很近,但是他跟我之間卻始終保留了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平常騎車他都習慣這麼靠前嗎?這樣不會很危險嗎?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就隔著十公分的距離,看著他騎車的背影。
「妳說妳要煮咖哩飯吧?」賢宇他提了一個菜籃走在了我的左側。
「嗯。」
「那妳缺什麼食材?」
「呃,我家好像只有米而已耶。」我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那我們就一樣一樣買吧。」
剛剛走進賣場的時候,我直接要走去拿推車,不過賢宇他說我沒有要買很多食材,拿菜籃會比較方便;星期五晚上的賣場裡並沒有太多客人,他提著菜籃在蔬菜區裡慢慢的逛著,而我就一直跟在他的身旁。
人家會不會以為我們是新婚夫妻出來買菜的啊?
「賢宇。」
「嗯?」他正拿起了一個馬鈴薯仔細的看著。
「你為什麼沒有戴眼鏡啊?」
「我只有用電腦的時候才會戴眼鏡的。」他把手上的那顆馬鈴薯又放了回去,另外抓了兩顆放入了塑膠袋中。
「你沒有近視嗎?」
「我有一點散光,長時間看螢幕的話,眼睛容易疲勞。」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是不是……
「我跟妳說,挑馬鈴薯的時候要看仔細了,有些馬鈴薯的芽苗很小,不容易看出來,有發芽的就不能買了,妳知道吧。」
「嗯,發芽的馬鈴薯有毒吧!」
「還有不要買那種已經削過皮的馬鈴薯,有的店家會故意把芽苗削掉再拿出來賣。」
眼前的這塊冰看起來跟上班的時候很不一樣,突然的他好像有了表情一般,在挑選食材時的他和跟我解釋要怎麼料理才會好吃時的他,好像有一種隱隱的溫暖。
「為什麼不買咖哩粉呢?」
「咖哩粉太難了,妳用咖哩塊吧,簡單又好吃。」賢宇把一包小包的甜味咖哩塊放入了菜籃中。
「我想挑戰比較有難度一點的呢!」
「妳不常煮飯的吧,那樣很容易會失敗的喔。」
「可是這樣就不會進步啊。」我不自覺的嘟起了嘴。
「咖哩塊也很好吃的啦,我保證,好嗎?」
「那如果我說不好吃的話,你會親自煮給我吃嗎?」賣場裡的冷氣好像有點不夠強的樣子,因為我臉上的溫度瞬間提高了好幾度。
賢宇他沒有回答我,不過我的眼前浮現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好像、好像那個深藍色雨傘的他。
在賢宇的建議之下,我一共買了馬鈴薯、葫蘿蔔、咖哩塊、雞胸肉、青花菜還有奶油,他說青花菜只放幾朵下去擺盤可以讓咖哩飯看起來更好吃,用奶油取代沙拉油的話會讓香氣和口味都變得比較細緻。
這一天我讓賢宇送了我回家,而他又很貼心的為我圍上了一次外套,在那短短的五分鐘車程裡,看著那只跟我隔著十公分的距離的他,心中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在鼓動著。
「不好意思今天麻煩你了!」我把外套解了下來還給了賢宇,而他把我的包包和那袋食材拿給了我。
「不會啦,倒是妳煮飯別燒焦了。」
「才不會呢!」
「好啦,我先走嘍。」
「賢宇……」
「有少拿什麼東西嗎?」
「可……」
「可不可以把你的電話留給我。」
「這樣、這樣如果我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才能問你啊。」
這次我確定口罩的後面真的傳來了輕輕的笑聲。
打開了公寓的房門後,我沒有換上加菲貓拖鞋,直接走到小冰箱前把那袋食材給隨手塞了進去,接著就我整個人躺在了床上,拿出了剛剛放進外套口袋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剛剛才新增的號碼。
到現在用雙手摸著自己的臉頰,還能感受到那微微的熱度。
就在我一直看著那串號碼發呆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葶娟打來的電話。
<待續>
“如果我「不小心」把飯燒焦的話...你會來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