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聞過許多關於喬斯的傳聞,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不過都沒有這件事來得那麼令人措手不及;再過不久,喬斯.菲特曼便要從組織被除名了。
「除名」這件事有好的與不好的結果,順利的話你可以金盆洗手,從此與組織背道而馳;差一點便是整個人遭逢世界抹殺,不復存在。
當然,以「戴老大」的性格看來,喬斯很有可能只能接受第二種處理方法。
所以現在他才會來到這裡,一個快要消失的國度——那即是以喬斯為首的基地,這一區的渣滓幾乎都聚積在這裡。警方心知肚明,是以如果可能的話,也不會單槍匹馬踏進「車庫」。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並不是以警察的身分來到這裡的……沒錯,他就是名貨真價實的條子。
「車庫」只不過是根據地的稱呼,實際上是棟外觀相當陳舊的住宅大樓,共有七層,而喬斯便住在最上層;門前毫無防備,進入大廳後連一位站崗的都沒有,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大夥都知道以戴老大的作風,喬斯是不可能活過這禮拜的。
男人一上到七樓,便清楚聽見毫無間隔的嬉鬧聲,在走廊最尾端的房門被敞開,不時有煙霧飄散出來,所有可能尊崇喬斯的年輕小伙子都來了,為喬斯抽上最後一根菸,喬斯則與數名女人同坐在沙發上,神情仍顯餘裕的保持微笑。在看見他的來訪時,眉梢連動都沒動一下。
這小子……今天一如既往的令人感覺火大啊。
「這不是老爹嗎?今天你一個人來?」
麥柯不做任何回應,室內頓時陷入一陣沉寂,就連喝酒醉的女人也不禁停歇下笑聲,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他身上,不明白條子麥柯來到此地的用意。
喬斯凝視送上門來的條子良久,隨後支開了身旁所有的人。
「來吧,讓我們好好談談。」
此刻偌大的廳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抽菸嗎?」喬斯信手遞給麥柯一根大衛杜夫,警官接過那根菸,頃刻兩人貼得極近;喬斯從不帶打火機,因此利用菸頭替對方點燃,兩人旋即分開。
麥柯翹起二郎腿拘謹的一手置於腿上抽著,喬斯則大喇喇斜過身,一臂搭在沙發緣上,看來像在朝臂彎內與空無一物的女人調情那般,煙灰也隨意抖落在身上。
麥柯注視兩人頭上裊裊升起的瀰漫,突然感受彷彿他們兩人此刻都幻化成為了雲朵,相互交握的時光短暫得倏忽即逝。他從來沒有一刻忘記當他接任這一區時,喬斯與他悄然在該區的酒吧相遇。那是否為埋伏至今他都尚未釐清。
過程是喬斯引誘了他,而他們兩人上了床。不只一次;本來以為那是喬斯的性癖好,和條子上床。其間也不乏看見喬斯與其他女人摟摟抱抱,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明白只有他獲取情報的管道是單靠床技,其他同仁都是透過正當程序(錢與人情開通)了事。
然而在知情這樣的實情沒多久,便傳來喬斯即將被除名的消息。麥柯根本猝不及防,所以現在他才會來到這裡,要下一個決心,要有所決定。
「就是明天了對吧?」
喬斯微微頷首。
「你想要跟我來一發嗎?作為我的餞別禮,嗯?」喬斯側過頭去失笑,不過警官卻依然嚴肅。
「我可不想跟具屍體幹。」
麥柯說得沒錯,從組織被除名,那簡直跟死了沒有兩樣。
喬斯聞言輕笑:「真是不留情面啊。」
「哼。」警官輕哼聲,頃刻一把拉過喬斯,吻上他那略嫌乾澀的嘴唇;在麥柯那麼做的同時喬斯一指彈掉手頭上的菸蒂,反守為攻勾攬住警官後頸,好將對方壓制在他的身下。
兩人吻了好一陣子後才分開,堅挺的前端互相抵制著彼此,在這段理應閒暇的時光,麥柯也已然下定決心,做好他應盡的準備。上膛聲在喬斯的耳沿上方叩響。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喬斯注視在他身下一臉肅穆的警官。
「我不是開玩笑。」警官很快便打破喬斯的幻想。
「你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你去坐牢。」對於警官出乎意料之外的答覆,喬斯不禁挑眉。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從未那麼清楚過。」
喬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次麥柯不再說話,槍口更加用力緊抵喬斯的太陽穴。
「好、好,我知道了。」喬斯旋即起身,由麥柯牽制他,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公寓,其他人在外頭等候,看見這副情景也不由得怔愣住。
在喬斯的眼神示意之下,所有人紛紛讓道。直到喬斯完全不掙扎的被押入警車裡為止,到車身揚長而去,都沒有人試圖抵抗抑或阻止他們。
「那個條子……戴老大會將他打個半死的。」在眾人相繼沉默許久過後,其中一名黑人說道,待在他身旁的矮個則搖搖頭。
「我想還是去避個風頭吧。」
不只是他們有這樣的感想,就連喬斯自己本身也是這麼覺得。
「你會被揍個半死。」
麥柯難以置信的擰眉瞥視他:「你就不能不要打擊我的自信心嗎?」
「沒有警察會蹚這趟渾水。」
「噢,我不是以警察的身分過來的。」
「哦?可是你身穿警察的制服。」
「這只是為了方面行事。」麥柯油腔滑調的說詞使喬斯會心一笑。
「我會被判多少年?」
老警官瞇細雙眼盱視觀景視窗外的街景,停滯了一會。
「最少三至五年吧。」
「……我會被雞姦至死嗎?」
麥柯扯唇,無聲的咧笑:「不會。」
「你知道就算我可以逃過三、五年,出來後還是不得安寧嗎?」喬斯斜睨向老麥的側臉。麥柯已經四十好幾,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是父子,彼此糾纏彼此已經好幾年了。
在這期間老麥一直都很沉默,今天是他話最多的一天。也可能會是他服刑的第一天,真是很不恰巧。
「然而出來後你便會是個自由人了,可以盡情去做你沒做過的事。」老麥側過臉來專注地凝視他。
「你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戴老大會弄死我……」喬斯輕聲呻吟,額頭抵靠在窗玻璃上呼氣,注視來來往往的路人,那些可以活得光明磊落、也能夠維持生計的普通人。
「你知道我再過沒多久也要退休了,」老麥突然語重心長的說道,喬斯不明所以的抬起頭睞向老爹。
「到那個時候我就不會是個警察,而你也不會再是名人人喊打的罪犯了。」麥柯充滿睿智的雙眼透露出一絲光亮,那幾乎使得喬斯感到頭暈目眩。
「我不在期間,你不會做什麼傻事吧?」喬斯這麼問也是白問,因為他瞭解眼前的男人,是如此頑固。
「等著瞧吧。」四十三歲的老麥信誓旦旦。警車此時已停靠在警局門前,喬斯仍感覺到有些害怕。
「老麥,你會經常來看我嗎?」
老警官莞爾,傾身在罪犯的額頭印下短暫的親吻。
「笨孩子,我會經常來就像沒有離開過。」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九日,報紙頭條盡是攸關喬斯.菲特曼被捕一事。
二零一三年一月七日,喬斯.菲特曼因表現良好而獲准假釋出獄,在迎接的大道上只有麥柯一人,在站崗充滿狐疑的目光下親自接走喬斯。
二零一二年十月二十三日,以戴老大為首的街頭組織宣告一舉殲滅。
喬斯全身赤裸的平躺在床打呼,斜陽照映在他精壯年輕的軀體上,老麥則正忙著準備已然遲到的午餐。今日的維吉拉鎮也依舊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