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城雪將手上的東西一口氣丟進火堆中,熊熊的火焰燃燒著,發出了異味。他忍不住摀住自己的鼻子。
剛剛一名金眼、差不多十五十六歲的小男孩丟給他一帶沉重的物體,叫他拿去地下室的焚爐「回收」。他打開一看,無數的人體器官靜置在袋中,他差點當場就把剛剛艾薇安請他吃的蛋糕吐出來。
走到廁所,將水龍頭打開,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穿來的清涼感,讓他緊繃的肩膀放鬆不少。雖然說是來打工的,但他從早上到目前為止僅僅只做了些簡單的工作,重點是薪水一天六萬,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啊?但是視覺上的衝擊真的不小啊,隨時都有可能會有肝臟從旁邊掉出來。
「下一個是存囊室......」
回想著艾薇安對他交待的行程,將手上的水珠甩掉,朝著地點前進。
這間房子真的是有夠變態的。
--這是冬城雪給的評語。
當初以為存囊室是放什麼動物標本之類的地方,結果差不多,只是這有些陰暗的大室內放的示無數的人體和馬福林水。
而他的工作就是--點名。
「瑪莉、奧滋、菲菲.......」點著被泡在馬福林的水族缸,上面貼著不同的姓名標籤。雖然這項工作有些輕鬆,然而,冬城雪感到急躁,因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的水族缸裡只泡著一隻腳或一隻手、舌頭,你還要說出他的名字,像是:「依娜」、「拉羅」。
「應該沒了吧.......」
走到最底,名單也翻到最後一頁了。冬城雪打算轉身趕快離開時,眼角瞥見一個小小的水族箱被放在最底下,便蹲下身子。
理面泡著一搓紫紅的頭髮,然而箱外未貼上任何標籤,而且,他發現到了一件事。
--這個水箱比其他的都還要乾淨和保存的好。
上鉤了,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伸手,打算將頭髮拿起觀察。
下一秒,一陣痛處從背後來襲,隨即陷入黑暗。
最後一幕是他看見有抹黑影,手上拿著棍棒,聽見有些清晰的字眼。
--壞孩子。
--要處理掉。
*
佛列德看著手上的資料,焦糖色的頭髮有些凌亂,金色的瞳中有著滿滿的疲憊,薩洛在桌上的紙張寫滿著醫學術語,眼前五六台電腦螢幕顯示著許多數據。
「嘖。」
快速的在電腦上打出新報告。
一定要、想辦法啊。
灰色紅字的警告框突然跳了出來。
「幹。」
重重的敲了一下桌面。抓抓頭髮,轉身伸手從架子上的資料中抽出幾份,丟在桌子上,打開來閱讀分析。
腦帶快速的分析著。
絕對、絕對可以的。
--『你瘋了、這根本無法成功的。』
--『勃理!這是勃理!』
--『就算可以,那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的時間,十年、一百年、一世紀都有可能啊!』
腦中一片混亂。
他停下手上的動做,急促的呼吸漸漸緩和下來,緊繃的肩膀垮下,伸手抓了抓頭髮,洩氣的拿起空掉的咖啡杯,他走出房間。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和冷靜。
「打電話叫奈特蕾斯來陪我睡覺好了。」
*
「佛列德先生。」
見到少年的到來,樊直角式鞠躬。
「艾薇安呢?」不意外對方的出現,他只是詢問房內那人的狀況。
「目前正在熟睡中,非常感謝您的協助。」依然恭敬的態度,動作也維持不變,「小姐在府上打擾了許久,甚至還讓您操心,身為隨從的我,感到萬份羞愧。」
「沒差啦。」望著咖啡色緊閉的門扉,「她是讓我活下來的人。」
「也請好好您好好休息吧,需要我送些甜點過去嗎?」樊眼角瞥見納咖啡杯,開口問道。
「不用了,我只想好好泡澡,然後睡覺。」捶捶自己的肩,打了的哈欠。
「辛苦您了。」
聽見腳步聲消失,樊才將身子恢復到挺直的模樣。
轉身無音的走入房內。
五十幾坪大的房間內,白色的牆壁上有著不同綠色系的藤蔓繪圖,潔白的玻璃落地窗將月色倒映在一塵不染的酒紅色地毯上。褐色的書櫃中排列著整期的書籍,還有張雕刻細緻的桌具,整潔的三面鏡梳妝台擺滿著高價的化妝用品,百合花瓶正放在桌面,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房間中間有張白色圓形大床,上面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少女。橘色略長的頭髮散落在少女的臉旁邊,胸口圍圍起伏著。從布料上的皺褶隱約可看得出來,被單下的身軀有些纖細,但也不至於瘦弱。
「黑鴉,佛列德先生現在似乎很疲勞,我想您的折價卷是否要等佛列德先生休息後再交遞呢?假如您堅持要自己親手的話。」
樊走到床邊,問著坐在陽台的黑髮少女。少女只是歪個頭,有些鬆的繃帶隨之落下一點,露出那慘不人賭的皮膚。
想了一下,女孩踏著輕快無聲的步伐,將一直握在手上的遞給對方,然後小心翼翼的走跳到床旁,伸出包滿繃帶而細瘦的手輕輕的拍了下床上人兒的頭,轉身跑到陽台,跨過白色被青藤纏繞的大理石,頭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把折價卷收好,樊將落地窗的窗簾拉上。他將房內的燈光調暗,看了眼自己奉侍的十幾年的主人,有些依依不捨的關上門。
「晚安,芙蘿妲小姐。」
*
他是一位小僕人。
在灰色地帶的貧民窟出生,上頭有個生病的媽媽,爸爸死了,下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職業原先是乞丐,偶爾會去當小偷,八歲那年,在一次意外下,他進入了永暮城的某間小康家庭當傭人。對年紀小的他來說,當時的薪資就夠他們一家使用,而且老闆人還不錯,工作也不會太累。
應該吧。
「樊。」稚嫩的女童音說著,小手指著書櫃上的一本書。
將書本抽出來,他小心的爬下階梯,跑到女童旁邊,將書本攤開在地板上,好方便讓女童觀看。
這是一本圖畫書。
樊看著小自己四歲的女童,獨特的藍色雙眼充滿好奇心的看著書本上的每本書,粉嫩嫩的臉頰讓他想一口咬下去。
「樊。」指著書中的大野狼,女童抬頭看著他。「大野狼。壞壞。」
嗚,真的是超可愛的。抱起女童,對方有著卡羅萊納茉莉的味道。
「芙蘿妲小姐,我們去外面走走吧,今天天氣很好喔。」
「不要。」
「不可以啦,小姐要多多曬太陽才行,而且在不動的話叫要變成小豬了。」說著,捏了下對方那有些肉肉的手臂。
「我想看書。」低下頭,小小聲的說著,順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她才不是小豬。
「那我們先去外面散步,下午在看書好不好?」
想了一下,女童點點頭,抱住對方。
*
穿上風衣,望著那被窗簾遮住的陽台。
伸手摸摸了自己的右手。
「對不起。」
像我這樣的人,還賴在您身邊。
*
大火肆虐的狂襲,他往自己身上潑了桶水,衝進那高溫的獠牙中。
他錯了。
抹去臉上的淚水。
「芙蘿妲小姐、凱藍少爺,聽到的話請回一聲啊!」
大聲嘶吼著,躲開被火侵蝕而倒下的柱子,炙熱的高溫讓他痛的發不出聲音,忍住刺痛,他在這火獄間奔跑著,尋找人影。
「凱藍少爺!請等等、我現在--」
他控制不住喜悅,將綠藤用力扒開,話還沒說完,對方只是將懷裡的人推給他。
「快、快點走。」
他愣住。
「氧氣、不夠、快、走。」
深藍色的眼睛定定的望著他。
抱住女孩。
他對他深深的鞠了個躬。
低頭壓抑快要潰堤的淚水。
「晚安,凱藍少爺。」
十三歲的男孩扯開一個笑容,看著他昏厥的妹妹,闔眼。
*
--你媽媽生病了吧?
--憑你那微薄的薪水根本不能支付這一切。
--幫我個忙吧。
--樊。
--燒了你雇主的屋子。
--放心。
--不會有人受傷的。
*
黑色的喪禮。
悲哀的氣氛。
沉默的女孩。
罪惡的少年。
*
「家產該不會由那孩子繼承吧?」
「當然是我們分掉啊,妳是白癡啊?屋子裡面的人全死光了,只剩下十歲的小女孩,是要分給誰啊。」
「那小芙怎麼辦?」
「誰知道啊。」
「你要放一個小女孩等死?」
「不然妳要養嗎?別裝好心了,你也只想要那些錢吧?雖然不是很夠你用一輩子,但是至少還可以讓你花著玩幾個月。」
啊啊,好刺耳的聲音啊。
樊握住她的手,聽著大人的議論。
「樊。」
「什麼是?想睡--」
「我殺了大家對不對?」
紫瞳頓時瞪大。
不是,是我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