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觀察深淵招換實驗體,第十二天觀察結果--
撕裂了三隻惡魔,惡魔的魔法在她面前完全失去效用,似乎自帶了抵銷魔法的特殊立場……<血跡蓋住了部份字句>……嗜食肉類,食性與人類相進,喜歡美食,自稱獵食惡魔攝取的是惡魔的能量……<血跡蓋住了部份字句>……
心智:如同九歲的幼兒,活潑、貪吃,心智發展尚不穩定……
<接下來的紙張被糊在一起,無法辨識。>
【前言】
本篇走完全歡樂向,請安心食用。
另外因為劇情太歡樂了,背景音樂都在聽這首,大家有興趣可以也來聽看看XD
好的,總之以下正文開始:P
✡ ✡ ✡
8:00AM——
這天蘇查爾的早晨,是被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所吵醒的。
她在二樓的臥室忍不住困惑起來,店還沒開始營業,所以來的一定是術士;只是以前她向來會先察覺出對方的魔法波動,但這次門外的人卻毫無預警地敲響了房門。
「請問是……?」
她疑惑地打開房門,眼前謬吉斯燦爛的微笑讓她完全清醒了。
「早啊,我還以為妳的睡衣會更女孩子氣一點,例如加個蕾絲或蝴蝶結什麼的。不過這樣簡單的設計也很不錯——」
喀啦,她關上門。
但謬吉斯的聲音仍從門外傳來。
「喔,妳要換衣服了嗎?那我就在門口等妳吧,我完全不介意,真的。」
啪啦,她打開門。
「我有兩件事要說。」她冷冷道:「第一,我不想再聽見你對我睡衣的任何評價,完全不想。第二,現在是早上八點,麥酒桶在酒櫃最下面左邊數來第三桶,喝完請自己和加爾德斯算錢,因為我會把門鎖緊、回到床上,假裝你沒出現干擾我的睡眠。好嗎?」
「噢,好女孩,出來嘛,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拜託妳,是一件只有妳才辦得到的事。」
蘇查爾白了他一眼,又關上了門——但這次她卻關不起來,因為男人伸腳頂住了門板。
「嘿!」這下她明顯露出埋怨的神情。
只見謬吉斯表情轉為一臉嚴肅,伸手清了清喉嚨。
「我以『議會』成員的身分命令妳現在出來,妳只有十分鐘的時間著裝完畢。」接著他不理會蘇查爾驚呆的表情,恢復原本的笑容。
「對了,妳剛剛說麥酒在哪裡?」
✡ ✡ ✡
她拖著沈重的腳步來到樓下,只見謬吉斯坐在吧檯的位置,身旁還帶了一個黑色長髮的女孩,套著簡單的米色長裙,看起來莫約九、十歲左右。這樣的孩子會出現在術士公會的地盤裡,倒是挺讓蘇查爾訝異。
「這個可以吃嗎?」女孩眨眨無邪的雙眼,打量著手中的空酒杯。
「不行。」
蘇查爾走進吧檯,朝他冷笑一聲。「你女兒?」
「如果我和妳九年前就認識的話就有可能。但很可惜不是。」謬吉斯笑盈盈地將一份文件推至她的面前。「這小傢伙是被某個實驗下召喚出來的產物,只知道等級很高、很能吃,而且秘法能量無法對她起作用。但是心智年齡似乎也和九歲孩子差不多。」
蘇查爾匆匆瞥一眼報告書,忍不住冒出冷汗。「這不是術士該碰的東西。」
「真有趣,不就因為是術士才會想碰這些嗎?」謬吉斯笑了起來。「不過在我看來,他們確實踩到無法承受結果的界線了。加爾德斯還在開會討論該如何處理這東西,在結果出來前,這小東西會先待在……」
「嘿,先生,等一下、等一下。」蘇查爾驚訝地打斷他。「我不記得我看起來像是個保姆,而且你要把那東西丟在這裡?在公開營業的酒館裡?」
「聽著,我們都認為只有妳能……」
「叫召喚她的人出來負責,或是報告書上的任何一個名字!」
「呃。很遺憾,妳看到的人名都死了,死因是『成為了可愛女孩的糧食』。」
蘇查爾沈默下來,以略帶憤怒的神情看著謬吉斯,又看了看那小東西……她好像還是把木杯吃掉了。老天。
「梨文,我,梨文。」她開口以楚楚可憐的聲音自我介紹著。「梨文現在餓。」
「妳想吃什麼?」蘇查爾皺起眉。
「梨文想吃惡魔。」那小東西燦爛地笑了起來,光看那臉龐,簡直與一般的可愛人類女孩沒兩樣。
蘇查爾與謬吉斯迅速互看了一眼,後者不著痕跡地搖搖頭。別給她吃惡魔。當然啊,誰會特地消費精力簽約一只惡魔,只為了讓另一個惡魔吃掉?地獄小鬼的話還有可能,但是她現在不能……
「惡魔以外的東西呢?」蘇查爾小心翼翼地開口。
「吃的。吃的。」梨文只是一個勁地重複。
「唉……我去找找。」
蘇查爾想起自己還留著吃剩的雞肉派,便將派端了出來。
「這個應該夠妳……」
她話還未說完,梨文的長髮突然變形成觸手般的形狀,以粗暴的力道抓起了肉派,嘴巴也扭曲撐開到有如整張臉大。
接著,梨文一口氣吞下半個臉的派。
蘇查爾則呆站在原處,完全反應不過來。
只見她漸漸恢復正常模樣,一邊舔舔嘴角的殘渣。「梨文還餓。」說完,她望向同樣驚呆了的謬吉斯,又看了看蘇查爾。「我可以吃這個嗎?」她伸出小手抓住眼前男人的衣袖。
「可——不、等等,不可以!」蘇查爾甩甩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再去拿東西給妳吃,妳先坐好。」
梨文點點頭,但顯然開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該死……」謬吉斯竟暗罵了一聲。或許他也沒想到自己才剛從死亡邊緣走了一遭。
「酒店得停止營業。」蘇查爾煩躁地說著,將謬吉斯從座位上拉起來。「你得去市集把所有看得到的食物與麵粉買下來,然後……」
「然後全記在加爾德斯帳上。」謬吉斯果斷地接話。「──我當然明白。」
10:20AM——
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人明明沒有能力,卻總想幹一些超出自己能力所及的事。其結果就是有能者被迫接下爛攤子。蘇查爾倒也不是認為自己真的高人一等(應該不是),但至少她清楚自己的極限,也清楚眼前的怪物絕對不是任何人能輕易控制的。
從謬吉斯帶著食物回來後,梨文就從來沒停過進食,蘇查爾與他一起坐在櫃檯處,看著梨文坐在角落把玩著一只全雞,然後張開大口迅速吞入,抓起下一隻全雞。
「幸好她只要有東西吃就能安份下來。」謬吉斯心有餘悸地說著。
「一點也不好。以她那異常的進食速度,一星期後就能把酒館吃空了。」
「哦,至少那絕對不是我們的問題,就算事情發展到那樣,妳還可以順便換個新工作。」謬吉斯聳聳肩。
「很好的建議。但你想聽聽我的意見嗎?不如你現在就去確定一下加爾德斯開會的進度,順便報告一下店裡的慘況,然後再和加爾德斯回來見我。」
「妳在趕我走?」他挑起眉毛。
「不,我沒有明示。」蘇查爾揚起漂亮的微笑。「但總得有人去做這件重要的事,而且這件事只有你才辦的到。很重要的事。」
「妳在趕我走。」謬吉斯假裝嘆了一口氣。「沒關係,我知道妳在緊張,放心吧,兩個人絕對比一個人安全,在加爾德斯沒有上來之前我會守在這裡的。」
蘇查爾險些沒翻了個白眼。說實在,他在這裡一點幫助也沒有,甚至只會讓她心情更煩躁而已。
「隨便你吧,別妨礙我就行了。」她冰冷地應著。
「當然、當然。不過我從剛剛開始就很好奇了,妳究竟在寫什麼?」
蘇查爾看了一下她手中的符文陣草稿。
「我想設計一個能自動回應的魔法陣;只要那小東西一喊餓,就能夠從法陣製造出麵包餵飽她。」
「……妳知道妳的設計會毀了全世界的餐館與麵包店,破壞整個城市的經濟平衡嗎?」他一手撐著頭,貼在吧檯桌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拜託你,安靜,十分鐘就好。好嗎?我不管麵包店工人是怎麼想的,我現在只覺得自己被迫處理一個大麻煩──而且那個大麻煩只要一分鐘沒吃到東西就會開始拆我的桌椅──我和你一樣很擔心麵包店的未來,但現在卻沒有人能幫上我的忙。」蘇查爾閉眼揉起額際,恨不得將謬吉斯直接塞進梨文的嘴裡。
他摀著肚子大笑起來,彷彿惡作劇得逞的模樣。「我只是覺得妳可以用環狀理論。」
「我?我當然是……」
「然後這兩個符文的位置可以反過來。如果妳手邊有高能量水晶的話這麼做,會比較省下麻煩的前置步驟,不過我覺得這樣很耗費時間。」
「我當然知……」
「噢,而且妳少寫了一個公式。這樣它才能持續回應小東西的命令,而不用需要一直重新設置。」他擅自奪下蘇查爾手中的羽毛筆,在紙上寫了一排文字。
「我只是還沒……」她的話語卡在喉際,看著謬吉斯推回來的紙張,裡頭已逐漸確立了魔法陣的雛型。蘇查爾將紙張抬起來細看,被修改的部份比她的的構想還要好,她沉浸在算式當中,完全沒注意到謬吉斯得意的表情。
「好歹妳也誇我一下──」
「我去拿工具。」蘇查爾不理會他,撩起裙襬跑上了二樓。
12:30PM──
可爾雅才剛從酒窖裡出來,立刻被酒館濃烈的魔法氣味嚇了一跳。她第一眼瞥見的是酒店裡闔上的門窗,然後才注意到蹲在地板上的蘇查爾與……謬吉斯?
「這個法陣可行,但它不能讓麵包維持固定的形體。」
「不、不,我認為法陣很好,沒問題,而且不論大小麵包至少都是橢圓形的。」
「但是我想做成虛空行者的造型。」
「老天,你為什麼要做那種形狀?」傳來的是蘇查爾驚訝地沙啞聲音。「你得延伸出去寫更多的公式,這裡不但沒有空間,我也不想浪費道具在這上頭。」
「嘿,我懂,但聽著,我快被那小傢伙煩死了,她若是要再嚷著想要吃惡魔,我就要把她踢到地獄火半島去。」
「哈。」她毫無表情地冷笑一聲。「真是太巧了,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露出真面目呢。」
「每個人看到小孩都會露出真面目。」謬吉斯倒是挺不以為然。
可爾雅就這樣站在那裡看了好一會兒。
「惡魔、惡魔。」就在他們畫法陣到一半時,梨文靠過去伸手拉著謬吉斯的衣領(這個動作差點讓他嚇得想拿出魔杖反擊)。「──我想吃。」
「妳吃得已經夠多了。」
她不死心地抓起謬吉斯的馬尾。「那這個可以吃嗎?」
「……。」
如果是平常的氣氛,聽見這句話的蘇查爾大概會笑出聲。不過一想到梨文吃了五個術士,她的情緒根本放鬆不了。
「……我決定了,我要做。蘇查爾,把桌椅挪出空間來。」
「不,我不准。」
「是嗎?好吧。我以上司身分命令妳,挪開桌椅——」
「命令我?太荒謬了,你現在正在跟一個惡魔嘔氣,甚至動用權力威脅我?」
「快點、快點,不然我還會命令妳做更多事。」
「好,算了,隨便你。」蘇查爾站起身來,指著謬吉斯冷冷說道:「但是我要說,你根本不知道那種形狀的麵包要怎麼調整材料與火侯!烘焙的時間都要重寫算式,不——你不能把『名釀』加進去!天啊,你——」
蘇查爾氣急敗壞地轉過頭來,才看見可爾雅站在後門,笑盈盈地看著她。
「妳到多久了,可爾雅?」她的口氣既驚嚇又僵硬。
「沒很久。親愛的,你們繼續,別管我。」可爾雅雙手環胸,露出玩味的笑容。「這畫面比麥迪文與古爾丹對決還難得,我甚至有種之後再也沒機會看到的預感。所以沒事,忙你們的。我想在這裡好好欣賞妳的表情。」
蘇查爾嘆了一口氣。
「妳餓嗎?我去弄點吃的給妳。」
「不了。那是誰?」可爾雅抬起下巴指向魔法陣處。
「一個叫作謬吉斯的煩人生物。」
「我知道,我說的是旁邊那個想吃他頭髮的。她是你們的小孩嗎?」
「不是。」
「是。」
「不是!謬吉斯,乖乖閉嘴寫你的公式!」蘇查爾差點捏爆手中的杯子。「可爾雅,這小東西其實是……」
「沒關係,我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我只是想看看妳的反應。」可爾雅大笑起來。
「——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蘇查爾的聲音聽來像是要虛脫似的。
「噢,真抱歉,親愛的。不過我還是要上來提醒妳一聲,這小東西的消息已經在公會傳開來了。」
「那又怎樣?她歸老黑爪管。」
「還很難說呢,你們和梨文簽約了嗎?」可爾雅皺起眉頭。
蘇查爾僵直在原處,謬吉斯手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沒有。但我以爲……」
「妳應該知道想和她簽約的蠢蛋被吃掉了吧?也就是說,現在那小東西是無主狀態,接下來可能會有很多術士來這裡打她的主意。只要成功結成契約,就連黑爪也阻止不了。」
「這太愚蠢了,沒人知道到時會發生什麼事!」蘇查爾不知道自己該先感到憤怒還是該害怕。「謬吉斯,你聽見了嗎?她真的不該留在這裡。」
「有,我有聽到。但妳想把她藏在哪?擺在加爾德斯身旁,好讓她直搗我們的公會核心嗎?」謬吉斯輕描淡寫地地說著。
「總會有個地方——」
「地下室確實有很多空間,不過妳終究還是得去陪她,因為妳是公會裡唯一能迅速做出美味魔法餐點的人。」他輕輕畫下最後一筆,完成了地板上的法陣公式。「除非梨文回去虛空界,否則哪裡都不安全。妳最好別小看那些充滿執念的術士。」
蘇查爾沈默下來,他說的沒錯,在別的地方不見得比較安全。而第二件說對的事情是,他們真該把梨文丟到地獄火半島的。
「對了,仔細一看,我才覺得那小東西長得和妳有點像。」可爾雅頗有興味地看著梨文。
「是巧合吧?」蘇查爾揉起眉尖。雖然她怎麼看也看不出來哪裡相像。
「說不定是想著妳做出來的。妳知道,就像魅魔通常會變成召喚者喜愛的樣子。」她的音量似乎刻意放大,好讓整個酒館都聽得見。「小美女,妳在公會裡一直很受歡迎,很多術士都在注意,妳不知道嗎?」
蘇查爾皺起眉頭,不明白可爾雅為什麼要突然扯到這話題上。
「唉呀,我言盡於此,接下來還得去忙呢;你們小心點,我會去跟老黑爪報告目前的狀況。加油吧。」
蘇查爾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只覺得她的出現反而為自己帶來更多的壓力。
「妳覺得呢?」謬吉斯朝她走了過來。
「什麼?」她回過神。「我沒想過她說的那些話,也沒想過要回應那些追求者……」
「我是說魔法陣。」他的眼神充滿笑意。
……這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蘇查朝梨文看去,只見她手舞足蹈地坐在牆角,但卻與魔法陣有些距離,但是她的周圍會吸收秘法能量,所以也只能先這樣。
「梨文餓!」她高呼一聲,魔法陣立即嗡嗡作響,從地板上浮現一塊虛空行者造型的麵包並拋向空中,梨文開心地伸手接住,旋即大口吃了起來。
「真厲害。」蘇查爾忍不住稱讚起來。
「——敬經濟危機。」謬吉斯得意說著,然後若無其事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卻馬上被她拍開。他只好悶悶的抽回了手。「還有能吃的東西嗎?一早就在設計魔法陣,我快餓死了。」
「我去找。」
她連忙轉身走進酒窖裡的倉庫。
14:00PM——
等蘇查爾將午餐做好之後,梨文似乎也不再吵著要吃東西。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至少他們終於確定梨文的胃也是有止盡的。
「妳親自弄的?」他看著盤子裡的湯、烤派與肉,甚至頗有誠意地搭了個餐後酒。
「我得節省法術能量。」她和謬吉斯一起坐在店裡的圓桌前,因為那個小東西吃完後便纏著蘇查爾不放。
「蘇,梨文要睡。」她說完便跨坐在蘇查爾胸前,依偎在她的頸邊睡去。
「……以高等惡魔來說,她的人格真的很不尋常。」蘇查爾一動也不敢動,任由梨文摩蹭自己的臉龐。
「別被她外表騙了,她看起來像個孩子,但一直在學習,也在注意我們的對話。」謬吉斯不以為然地說著。「我建議接下來聊天最好不要再提到彼此的真實名字,畢竟妳應該無意跟這小東西簽契約吧。」
確實是這樣。蘇查爾抱著梨文,胸口感覺緊縮起來。
「你很冷靜。」
「嗯哼。」
「也很聰明——雖然我不是很願意提起這點。」
「唉呀,總算迷上我了嗎?」他咧嘴揚起笑容。
「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要隱瞞你是術士一員的身份。」蘇查爾別過頭,盡可能別讓自己發出嘆息。
那一瞬間謬吉斯的動作遲疑了、不,或許沒有……她只是自己在期待眼前的人會對她的提問感到心虛,或是有些確實的反應。但他仍不為所動地吞下一口食物。
「有些事我只是還不能解釋。」他輕聲回答。
「這句話是指我問得太多,甚至超越我的權限了?」她苦笑一聲。「我不知道。如果你——或是老黑爪,甚至任何高層都行——當初只是想測試我的能力,才向我隱瞞你真實身分的話,無所謂,我可以理解。但我只是想搞清楚……」
——你現在的態度難道又是另一種測試?
她停止了接下來的話。
真傻,她不該問的,那樣的結果一點意義也沒有。
「嗯?」
「——算了,沒事。我只是累了。」
謬吉斯凝視著蘇查爾。
「好女孩,我——」
「餐具放著就好,讓我來收。」蘇查爾打斷他的話,以免話題再繼續下去。她伸手想將餐盤疊在一起,卻被他握住了。
她抬起頭,迎上那嚴肅的臉龐,頓時忘記該如何甩開他的手。
他的眼神……還有他極欲貼近的氣息……
「惡魔在哪裡──!?」酒窖後面突然被大力推開,一名術士衝進酒館內,卻在看到他們後停了下來,以遲疑的表情打量蘇查爾懷裡的女孩。
「你們女兒?」
「不是。」
「是。」
「謬吉斯——!」
「惡魔在哪裡──!?」後門又衝出四、五位術士,一群人差點撞在一起。「就是那傢伙嗎?吃了五個人的高等惡魔!快讓我們看看她!」
「天啊!地上那個難道是操縱她的魔法陣?」
「惡魔怎麼樣?是不是很強大?」
「我叫路易斯!快跟我簽契約吧!」
「酒保小姐嫁給我啊!」
蘇查爾看著越來越多人從後門冒出,七嘴八舌的發言讓她完全沒有發言機會。天啊,太大意了!她原以為這些術士會偷偷潛進來,沒想到在聽到梨文的傳言後,所有人索性一起約定時間闖進酒館。
「你們冷靜點──」
蘇查爾懷中的小東西似乎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醒,在她懷裡發出一聲尖叫,然後掙脫了懷抱,躲到角落警戒地掃過眾人。「啊啊──!」她口中發出奇怪的語言,雖然五官沒有變化,但頭上的長髮已經變化為觸手的形狀。
「看,她動了!」
「廢話!你是白癡嗎!」
只見酒館在一瞬間擠滿了人,蘇查爾連忙往地板看去──該死,他們花了一上午設計的魔法陣就這樣毀了啊--她憤怒地施展出法術結界,讓術士們被擋在結界外頭。但這絕對撐不了多久,她就算再怎麼樣厲害,也沒辦法憑一己之力擋下幾十個人的力量。
「你們瘋了嗎?加爾德斯早就下令不能亂碰這個小東西!」蘇查爾憤怒地說著,不過沒有人將她的話聽進去。
接著,術士們像是早已預料地呼喝起來,比起直接得到梨文,先打敗蘇查爾反而成了讓他們興致勃勃的首要目標。
「臭婊子,妳不能獨吞那東西!滾!」
「好,要打就來打,快破解她的結界殺進去!」
「酒保小姐嫁給我!」
蘇查爾看著那些人竟然被自己挑燃了戰意,連忙望向身旁幫自己維持住結界的男人。「喂,你該說點什麼了吧?」她咬牙喊道。
謬吉斯沉吟起來,才緩緩開口說了:「各位,是這樣的,那惡魔已經和我們的酒保小姐簽下契約了。」
所有人鼓譟起來,紛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但顯然安靜許多。
「謬吉斯──」
「示範給他們看看。」
蘇查爾嘆了口氣,朝梨文伸出一隻手。「梨文,沒事了,過來。」
聽見呼喚的女孩漸漸溫順下來,她腳步輕盈地來到蘇查爾身旁,緊抓著她的裙角。「蘇,梨文在這裡。」
「乖孩子,和他們打聲招呼。」蘇摸了摸她的頭。
梨文往前走了一步,無邪的笑容收斂下來,雙眼也開始空洞、沒多久,她頭髮有如半透明的觸鬚伸展在空中,臉也變形成了只有利牙的恐怖怪物,身上也不時淌流著陰影的氣息。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專注且訝異地看著這一幕。
「可以吃……了嗎?」
她的聲音在酒館迴盪,四週彷彿沒有光線似的黯淡無光。
「該死!」有些術士嚇得退後幾步,有的則在嘴邊咒罵幾聲後離開酒館。
「不行,好了,梨文回來。」蘇查爾冒出冷汗說道。她溫和的口氣讓梨文平靜下來,原本快纏上幾個人的觸鬚收了回來,她恢復原狀,微笑地牽起蘇的指尖。
「蘇,梨文做的很好?」
「是的。」她摸摸梨文的頭。
「這不可能!」幾名術士抗議起來,「這麼強大的惡魔不該是由妳得到!」
「妳只是個守門的!」
「嫁給我!」
「你們搞錯狀況了吧?惡魔想要和誰簽契約,是惡魔的自由。」謬吉斯微笑地出聲,將靠近蘇查爾的術士往後逼退。
「那也不應該——」
「夠了,這是什麼情況?你們跑來湊什麼熱鬧,是打算一起被暴風城抓起來嗎?」加爾德斯緩緩從後門走出,一臉陰鬱的模樣。
「黑爪,那臭酒保和惡魔擅自簽下契約了!這樣不對!」
加爾德斯匆促地瞥一眼蘇查爾,不悅地揮了揮手。「你們兩個跟我來——我是說妳和謬吉斯——那只惡魔當然也一起過來。」
術士們不甘願地讓開一條路,看著他們一起走進酒窖後的通道。
終於。蘇查爾感激地暗嘆起來,幸好黑爪一到,這場鬧劇總算受到控制。
加爾德斯找了個空研究室,確保沒有人明目張膽的跟在後頭,才終於回過身,以驚訝的表情啞聲說著:「你們簽下契約了?怎麼辦到的?」
蘇查爾與謬吉斯互相看了一眼。
「其實我們沒有……」
「沒有簽下契約。」
「對,還沒有。」
「那真是一場賭注……」
加爾德斯一手搓著鬍子沉默著,不確定是否該相信他們的說詞。「但那惡魔顯然很聽妳的話……」
謬吉斯將染血的報告書交還給加爾德斯,說道:「這樣說吧,我們從報告書中發現只要能提供食物,這個惡魔就會溫順許多;於是我和蘇查爾做了一點測試驗證了這點,甚至發現只要能滿足她的食慾,她就願意遵從簡單的命令而不需經過契約。」
「所以我們利用這點演了場戲,瞞過其他打梨文主意的人。」蘇查爾緊接著嘆道:「但也花費了酒館存糧的一半。」
加爾德斯眨了眨眼,朝梨文看去,然後露出久違的笑容。他狂放的大笑聲反而惹的蘇查爾很不自在。她真希望自己說的話有被老黑爪聽進去。
「事情交給你們總是令我放心,不是嗎?」在大笑之後,他又吐出一口滿意的嘆息。「這樣我就知道該怎麼應付惡魔了。女孩,我知道妳今天壓力很大,放心吧,我會再去和其他人說明;如果還有人敢煩妳,就記下名字告訴我。」
「好的。」
「惡魔就待在這裏,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蘇查爾垂下頭,輕輕挪開梨文的手。
「蘇要去哪?」梨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失落,表情像是要哭了出來。「不要走。蘇要跟梨文簽契約。」
「很抱歉,我沒辦法。」蘇查爾冒出冷汗,看也不看她便轉身推開門。
「但梨文想抱抱。」她的聲音緊隨在身後。
門迅速被關上。
梨文的聲音也隔絕在門後。
──那瞬間,蘇查爾不知道該帶著什麼表情才好。
她一手扶著額際,感覺自己渾身濕冷無力,不知道是過度使用法術的緣故,還是直到剛才才放鬆下來的關係。某種情緒自腦中抽離的空虛感侵襲著她,但她無法理解是什麼原因。
「走吧,我送妳回去。」謬吉斯輕笑起來,走在她的身前。「會不捨嗎?」
「不會。」她搖搖頭,疲憊地看著他的背影。「她很可愛,也惹人憐惜,但那都只是她的偽裝,本質上她仍是吞噬靈魂維生的惡魔。」
「沒錯,很高興妳這麼想。」謬吉斯的口吻如此冷靜,彷彿從未動搖一般。「小心溫柔的陷阱,現實總是比妳以為的殘酷。」
「我明白。」
小心溫柔的陷阱……是啊,她一直都明白。
蘇查爾沈重的別過頭,不再看他。
18:00PM——
等她將酒館重新整理回原來的樣子時,時間也飛快流逝得令人毫無知覺。桌椅歸位後,地上的法陣自然也清乾淨了。接下來讓她頭疼的是酒館內殘留的法術氣息,這絕對得花許多時間等氣息散去,或許她該建議將酒館先封鎖起來才行。
至於哀傷離去的那些術士們……好吧,雖然他們得不到梨文,但至少也拯救了艾澤拉斯的經濟危機。
蘇查爾忙著擦拭桌面,謬吉斯則自己倒了杯麥酒大喝起來。
「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嗯?」
「你真的這麼想嗎?」
「至少我覺得很有趣。」
「那麼,我想大多數的人應該都無法理解你對有趣的定義。」
「這倒是真的。」他大笑著。
然後他們沈默下來,無聲地做著自己的事。
梨文不在店裡之後,她突然覺得與謬吉斯獨處的時間緩慢到讓她窒息,只要兩人之間一有沉默的空隙,自己的情緒也會跟著紛亂、無所適從。
她在緊張嗎?擔心謬吉斯想延續下午的話題?
從什麼時候開始,和他相處的時光竟變得如此折磨?
蘇查爾搖搖頭,連忙甩開這些可笑的念頭,迫使自己專注在整理酒館的工作上。
「嘿!抱歉,我來晚了!」畢匆匆跑了過來,以興奮的眼神看著兩人。「你們女兒……不對、抱歉,當我沒說,我剛剛被其他人誤導了……我是說,惡魔呢?我有機會看看牠嗎?」
蘇查爾靜靜望著眼前根本不像是組織領導者的男人。「……被加爾德斯帶走了。」她說。
「真的嗎?沒人告訴我這點。」畢驚愕地看向謬吉斯。「所以老黑爪帶走了?」
「對。」他聳聳肩。
「所以惡魔也沒有在酒館裡吃了三個人?也沒有人強迫蘇查爾簽下結婚證書?」
「沒有。」
「地上也沒有召喚巨型惡魔的毀滅魔法陣?」
「差的可遠了。」
「那麼我猜牠長得也不像三層樓高的地精。」畢的語氣充滿感嘆。
「……朋友,我要嚴正要求你一件事,千萬不要擺出一張讓大家都想耍弄你的臉。因為你真的太好欺負了。」謬吉斯起身勾著畢的肩膀,雖然那動作看起來很像是要把他掐死。
「我怎麼知道要擺什麼樣的臉?」畢苦笑一聲。
「你認真的問我嗎?在『議會』即將集合開會的前天?畢,到外頭去,我們得好好談談。」
「我會有生命危險嗎?」畢一臉驚恐的問著,或許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回憶。
「不會,我保證。」他拖著畢走向門口,補了一句:「——但可能會有點痛。」之後就離開了。蘇查爾若無其事地收拾東西,假裝沒聽見畢驚嚇的叫喊。
『議會』真的沒問題嗎……蘇查爾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
沒過多久,酒館的門又被謬吉斯打開。
「這麼快?」
「我也希望,那樣事情就輕鬆多了。」他先是不明顯地蹙起眉,然後又恢復往常的一貫笑容。「我只是忘記放在桌上的東西。對了,妳明天會開店嗎?我想──」
「不會,明天是休息日。」蘇查爾隨口打斷了他即將提出的任何邀約。「我想趁機去外頭走走,可能還得補個貨,所以你應該找不到我。」
「喔?妳要去哪裡?」他低頭沉思起來。
「大概是地獄火半島吧。」
「真幽默。」他的語氣充滿笑意。「好吧,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打擾妳。祝妳明天愉快,晚安,女孩。」
「晚安,先生。」她旋即轉身背對他。
等那腳步聲遠離門口之後,她連忙衝向門邊將所有能鎖的門窗全數關緊,再跑回到二樓,在門口設下一道任何人都不能破壞門把的結界,才滿意地點點頭。已經夠了,現在任何人都休想再打擾她,尤其是謬吉斯!
她備感沈重地垂下肩膀。算了,就這樣吧,不管是小東西的事、還是謬吉斯的事,她都不願再想了。
蘇查爾換上輕便的睡衣,決定好好享受絕對寧靜的,只屬於自己的夜晚時光。
✡ ✡ ✡
隔天,蘇查爾的早晨依然是被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所吵醒的。
她先是花了些時間分辨出現在的時刻,才迷迷糊糊地爬下床,一邊揉著眼睛走向門口──或許是昨天實在太累了,所以她連自己設下結界的事都忘得乾乾淨淨,就這麼半垂著眼簾將門打開──並再一次地被眼前的畫面驚醒。
她無力地瞪著謬吉斯,以及他身旁牽著的梨文。
「早安,我挑了兩件睡衣,粉紅色的跟藍色的,妳喜歡哪一件?好啦,別擺出這張臉,我其實沒買,但我還是要交給妳一件很重要的任務,只有妳才辦得到……接下來的台詞妳懂的。」他微笑起來,身旁的小東西也跟著露出笑容。
──滾開,我的,視線。
蘇查爾以唇語燦笑抗議著。
──我以議會成員……算了,接下來的台詞妳懂的。
眼前的男人同樣以唇語回應。
「為什麼梨文聽不見聲音了?」小東西嘴裡咬著一只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手指骨頭,納悶地看著兩人。
「給我十分鐘。」蘇查爾用力關上門,然後蹲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開始認真思考去地獄火半島的可能性了。
(番外篇,完)
【後話】
以下是樞仔看完本篇後的精美繪圖:
「不、不,我認為法陣很好,沒問題,而且不論大小麵包至少都是橢圓形的。」
「但是我想做成虛空行者的造型。」
「蘇要去哪?」梨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失落,表情像是要哭了出來。「不要走。蘇要跟梨文簽契約。」
「很抱歉,我沒辦法。」
感謝樞仔的超用心繪圖!梨文真的越寫越可愛,怎麼會這樣XD?
不過圖片裡的動作剛好都跟內文有點差異,所以就不放做插圖,而是當做後記收錄了。這次在寫這篇時,一直有種回到最初寫羔羊的氛圍,就連互動也是;所以我其實非常開心QQ~不知道大家看完怎麼想,但至少我滿足升天了(?)。
以上,謝謝各位收看
再來是完成給雙子寶貝的生日賀文!一樣是WOW系列的,完成之後就要來拼自己的奇幻短篇惹。接下來會努力生文的的的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