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者衝了進來,手上裝著兩支拳釘,上頭還發著橘光,所到之處無一倖免。恐啄鳥被砸成碎塊,腐屍踩成爛泥,連身為池子頭目的汙染者‧凱達弗斯都被三兩下擊倒。
片刻的時間,流亡者瞥了眼屍橫遍野的惡水池,不屑地朝泥土吐了口口水,轉身揚長而去。
這樣的劇情,每天、每天都在重複上演,散成好幾塊的恐啄鳥在腐屍協助下拼湊回來,還得清掃流亡者隨處亂丟的垃圾,為的只是迎接下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甘,是這座惡水池裡的居民,一名腐屍,他在這座惡水池已經不知道住了多久,久到都讓他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腐屍的。
對他來說,人生就像是一座惡水池,你永遠不知道會碰上什麼樣的流亡者。所以他安之如飴,無論是左腳被踩扁了,還是右手斷成兩截,只要接回來就好,反正在流亡者再度來臨後,他終究還是得躺回地上去。
不過身為這個惡水池的頭目,凱達弗斯可不是這麼認為。
「阿甘呀,你不覺得這些流亡者真的很過分嗎?我不過是覺得那些動物死掉了很可憐,順手把牠們復活而已,獅眼守望就發出任務要討伐我們。那些死掉的動物走來走去也挺可愛的不是嗎?。」凱達弗斯扶著腰桿飄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甘想了片刻,還是搖搖他那浮腫的腦袋回答:「我不知道……」
「每次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來,逛了一圈跟沒事一樣的離開。不行,身為惡水池的大家長,我一定得改變這個狀況。」
聽到凱達弗斯發下豪語,甘沒有任何反應。對他來說,不就是這樣嗎?你死了,然後你又死了,作為一個不死生物,站起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再死一次。
「阿甘!你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
「有……吧?」
「不管,我得想出個辦法來,讓那些從獅眼守望來的流亡者吃一點苦頭。」凱達弗斯低頭沉思,沒多久,他抬起頭,一臉興奮地說道:「有了!」
「有吃的了……?」
「不是。呃,你都死了還吃什麼。我是說,有辦法了!」
「喔……」甘對於凱達弗斯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還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聽著,因為他其實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據說那些流亡者接到的任務,是要清空整個惡水池。所以──」說著,凱達弗斯湊到甘的耳邊,把他的計劃全盤托出。
半晌的時間過去,凱達弗斯兩眼放光地問道:「如何?只要讓對方失去警戒,我們就能逮到機會反擊了!這次一定要讓他們完成不了任務。」
「可是……」甘皺起眉頭反問:「要怎麼樣讓他鬆懈啊……?」
「哼哼,這下就得祭出我的寶物了!」凱達弗斯將手伸進袍子裡,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件衣服,「這件衣服,我可是收藏了很久。不知道有多少流亡者妄想過它,但是我從來沒有給出去過。這次,就靠它放手一搏!」
甘看著眼前的純白衣袍,上面還破了六個洞。這讓他更加疑惑了。「這個東西有這麼吸引人嗎……?該遮的地方都遮不到啊……?」
「你不懂,這是薩恩營地最流行的款式,叫作無『淨』之衣,破得越大洞、遮到的重點部位越少,就越值錢。」
「無淨?可是它看起來挺乾淨的啊……?」
「不,髒的是裡面。」凱達弗斯隨手一翻,裡面黏著一層烏黑的油垢。
甘對於凱達弗斯的計畫不置可否,只是他也沒有任何想法,於是便點了點頭。
「等到下一次再有流亡者上門,我們就讓他看看,什麼是惡水池的驕傲!」
次日,清晨時分,外面傳來腳步聲,汙染者凱達弗斯瞬間驚醒。他大喊:「起來啦!流亡者來了!這次,我們不會再輸得一敗塗地!」
恐啄鳥和腐屍們無力的附和後,流亡者的身影出現在惡水池的入口。
幾隻恐啄鳥衝了上去,才一照面就被箭矢射成碎塊,腐屍們緩慢地向前聚攏,一道道箭如雨般落下,將他們釘在地上。惡水池的居民又如往常一樣,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阿甘,你聽好,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得完成使命。這將是我們唯一一次反擊的機會。」
甘點了點頭。雖然,他不覺得他做得到。
流亡者勢如破竹,腳步幾乎沒有半點停滯,就這麼到了凱達弗斯面前。
「來吧!可惡的流亡者!」
凱達弗斯喚醒了被打躺在地的恐啄鳥,試圖將對方包圍,但是,即便這名流亡者的動作略顯生疏,對於解決眼前的敵人,卻還是綽綽有餘。
兩人交戰片刻,凱達弗斯仍然居於下風,接著,一支箭直接射中他的心窩,無盡之衣就這麼從他袍子裡噴了出來。
甘一見狀,立刻轉過頭,朝著惡水池的出口跑。
他要讓流亡者追不上他,他要讓流亡者沒辦法清空所有的怪物,他要讓流亡者沒辦法完成任務!他將會成為惡水池的驕傲、惡水池的榮耀、惡水池最後一個希望!即便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流亡者抓起破了六個洞的白淨衣袍,挑起眉頭看了看,左瞧右瞧,想要掏出知識卷軸來翻翻,查查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不過這時他才發現原來卷軸都用光了,只好隨手將衣服一塞。
沒想到包包太滿,竟然放不進去,流亡者遲疑了片刻,乾脆把衣服丟回地上,轉頭繼續追起最後一個目標。而阿甘只移動不到幾步的距離。
「這傢伙不識貨啊!」凱達弗斯訝異地瞪大雙眼。
動作遲緩的甘加快了腳步,可是他只是一隻腐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加快半分。那名流亡者已經追了上來。
眼見流亡者就要發箭,凱達弗斯只能用盡最後一口氣大喊道:「跑!阿甘!快跑!」
突然一道金光流竄過甘的全身,他感覺自己的動作瞬間輕盈了許多,雙腳彷彿踏著雲般健步如飛。一支箭飛過他的右側。
流亡者著急起來,抓起隨身攜帶的補熊陷阱向前一扔。
甘敏捷地閃過腳邊的陷阱,又避開了上方射來的箭雨,他只覺得自己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彷彿再也沒有事情難得倒他。他一定可以跑出惡水池,完成凱達弗斯交付給他的任務!
看著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惡水池,凱達弗斯眼眶泛紅。這一次,終於讓流亡者嚐到了苦頭,沒辦法順利完成獅眼守望交付的任務。
「去吧,阿甘。你會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惡水池。」說著,他順手偷偷將掉在一旁的無盡之衣塞回袍子裡。
最後,那個流亡者沒有完成任務,乾脆也就這麼在惡水池住下來,甚至還跟凱達弗斯成為朋友,時不時出來偷襲掉以輕心的流亡者。
至於離開惡水池的阿甘,究竟遭遇到什麼事情。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僅紀念──每次過任務都會漏怪的惡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