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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Ar&Al ─ Taipei Limbo

作者:汪言│2014-09-16 19:45:50│巴幣:0│人氣:232

  「三七二一,會客。」獄警在門鎖旁的螢幕上點擊了幾下,那扇好像永遠不會打開的門,就這麼輕易簡單地敞開了。


  並沒有太多人警戒著他,看管護送他的警衛也只是一個瘦弱、矮小、年邁的「資深獄卒。」這是整個禮拜來,第一次離開牢房那麼遠,使得海特有些興奮。當然,一想到也許來年、五年、十年後,都得在這個百年後建造的的高科技牢獄中過日子,也就沒辦法那麼發自內心地笑出來啦。

  「會客時間有多久?」海特伸出手,讓那個頂著皺巴巴鬱卒臉的老頭子替他解開手銬。

  「不知道,上面的人沒交代。」他像變魔術般熟練地解開那連鑰匙孔都找不著的鐵銬,讓海特看得目瞪口呆。

  「意思是無期限囉?哇、真是開心啊。」海特沒感情地叫道。

  「誰知道,自己去問吧。」他指指那道門,然後瀟灑地回頭就去,完全不在意海特是否有其他詭計或企圖。

  海特傻眼地看著老人遠去,然後抬頭瞧了眼掛在天頂一隅,那意外地滿復古的單眼監視器。他深刻地嘆口氣,一面轉開門把走進會客室──?海特對於印入眼簾的房間感到困惑,實際上他也該早點發現那扇門異樣的裝飾。他環顧著那木製舊家具與各種老古董所堆砌而成的時光隧道,若不是眼前坐著個使用著瑪克特的男子,他還真以為自己又不小心穿梭時空回到八零時代某某企業總裁或高級經理人的辦公室。

  「呀,我們又見面了呢。」留著一頭率性長髮的美貌男子,露出足以魅惑眾生少婦少女的完美笑容接待著自己。

  但是,老子是男人。

  「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準備把我關到連句屁話都吐不出來時,才肯把我放出這籠子呢。」海特躺倒在沙發上,有些懷念的烘焙香氣撲鼻而來。

  「哈哈,那怎麼可能。你也知道的,你外頭那些靠山,也許用不著幾個星期就能把你弄出去了吧?」男子遞著剛沖泡好的咖啡,海特挑眉遲疑了片刻,而對方也撒手表示隨意,他才將就的取起茶杯飲下。

  好苦。

  「所以。」海特放下杯子,老神在在地翹起腿說道:「罪,我也按照你說的認了。你是不是該讓我知道你是誰了?」

  「知道我是誰,很重要嗎?」他瞇起雙眼,那微微揚起的嘴角令人作噁。

  「我對我的記憶力還滿有自信,如果你還有打算放我出去的話,最好先把我的腦袋整一整。不然一到了外面,讓他們認出你的長相後,我可不敢保證我那些瘋子般的夥伴會做出什麼事啊。」海特有些誇大地挑釁著。

  「別忘記,我能讓你活跳跳的進來這兒,也就能讓你躺著被抬出去啊。」

  兩人僵持對峙了數秒鐘,誰都沒有想要讓一步的打算,但他們也知道──誰也不需要;這是個相互寄生的關係,是個直到其中一方倒下,才會停止的惡性循環。不斷的猜忌、背叛,然後再次合作,就為了成為這故事最後,那能夠笑著鞠躬謝幕的王者。

  他們都清楚明瞭,為了達成那望塵莫及的目標,就得親自踏上這場永不會結束棋局。那些只想要在幕後操縱的人,總有一天是會被棋子捨棄,連屍骨也不剩地葬送在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唯有置身在棋局裡頭,不時得與最糟糕的敵人同盟、也許拋棄最信任自己的同伴;只要有必要,就連己方的王也能毫不猶豫地剷除、就連最心愛的人也能手刃捨棄。唯有這成為棋盤上最後一枚棋子時,才有機會在被那策謀與算計交織起的天羅地網,找到一絲能夠成就真理與未來的空隙。

  「你那想要一人獨吞大餅的眼神,可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啊。」男子優雅地將泡芙塞進嘴裡,且表露出幸福的神情。

  「那還真是有趣,我認為我只是發自內心的想要趕快離開這鬼地方而已啊。」海特聳聳肩,一面將那苦得令人倒胃、卻確實能讓自己腦袋清楚點的黑溝水一口飲盡。

  「雖然還有些早,但來談談正事吧。」男子舔著指頭上的鮮奶油,一邊彈了數個視窗給海特。

  「藍鵲黨、黃花黨?」海特讀著那聽起來有些彆扭的名稱,有些不懷好意地說道:「這時代的人,取名字都那麼沒格調嗎?」

  「哈哈,你說的是。」男子捧腹笑著,一面指著第三個視窗說道:「從第二段開始。」

  「本年度國會席次過半數的藍鵲黨,開始強力地推動羅格普及化、國營化、透明化等等,連續通過數個與民間使用外國貨幣的法案。這是否是為了讓本國加入近年來崛起的ATC而鋪路呢?」海特皺起眉,一連串地冒出太多沒聽過的名稱,使他有些不太進入狀況。

  「你聽過羅格嗎?」

  「啊。是一種特殊的貨幣吧?能用瑪克特做線上付款的電子貨幣。在我們店裡也常常有不少顧客使用這種錢來結帳,老爹嘴上還時常抱怨著,現金摸起來比較有感呢。」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這個國家,面臨著重大的危機。」男子擱下杯子,忽然有些嚴肅地開口說道。

  「有一群不肖的政客,這些年來手中不但大量的入手羅格,讓他們流通於市場之中,並且還開始大量地拋售本國與其他小國的貨幣。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想讓羅格完全變成這國家的本位貨幣,並且藉機諂媚週遭大國來換取地位與權利。如果他們成功了,這個國家不但會一瞬間成了ATC的附屬傭國,不久的將來也會完全地失去主權與尊嚴吧。」

  「等等。你這麼突然和我說這些,我也完全不懂啊。」海特抱怨地敲敲桌面,但對方似乎完全沒有解釋的念頭。

  「為了阻撓那些賣國的法案一件件通過,黃花黨便策劃了這次阿南希襲擊的行動。他們希望能製造大規模混亂,提升人民對執政黨的不信任感,再趁機拖延時間,讓組織有時間能夠籌備更多的資金與對抗能力。但是,發生件他們意想不到、計畫外的事,而那個意外就是你、海特‧維‧信。」

  「給我等一下!你是說,死了那麼多人,還幾乎毀了兩個都市,就為了這種鳥事情?而且整個事件的背後,竟然還只是政黨間的惡鬥?我的天,難道那些人晚上不會睡不好,走在夜路上不怕會遇到厲鬼惡魂嗎?」海特有些傻眼地托著那沉重的額頭,將那些看了就厭煩的文章一個個扔到一旁。

  「你說對了兩件事。一、這是件鳥事。二、我可是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走在夜路上都得小心被人扎上幾刀呢。」

  「扎上幾刀?呵呵,難不成你就是這個事件背後的那隻黑手?」

  「是喔。我就是黃花黨的最高領導人,也是本人在組織中提議這項計畫的。那些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大衛‧彌賽亞。」男子一點躊躇疑惑都沒有地滔滔說道。這還是海特身平第二次見到,可以如此自然、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著謊的傢伙。

  「你怎不告訴我,你的小名叫耶穌、綽號叫阿拉呢?」海特譏諷地說道。

  「這還真是讓我驚訝,我沒想到除了我之外,竟然還會有人知道這些名字的含意呢。」那可能是大衛唯一一次打從內心的驚嘆著,不過隨即無所謂地擦拭嘴角的他,仍然一副悠哉悠哉地啜著香濃的紅茶。

  「但忽然報上名號,就不怕我出去後告密嗎?」

  「也許我其實是藍鵲黨的黨員,那麼這個罪栽到對手的頭上,我可還樂得呢。」

  「總之,不管是什麼鳥黨還是什麼小菊花,都和我沒關係。先來談談該怎麼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吧?」海特故作鎮定地換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但老實講,其實自己有些開始跟不上這傢伙的節奏了。
  
  「當然沒問題。現在我們碰到最棘手,也最迫於眉睫的問題,就是你那能夠把阿南希被摧毀的超能力啦。按照我的劇本,就是讓你被那隻阿南希捅成串燒,最後讓此案以嫌犯死亡作結。但結果是,你不但沒死,而且還因此引起了各大國列強的注意。這可不太妙,越多雙老奸巨猾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座遠西之地的小島,我們就越不能在檯面策畫些大事啦。」

  「喔?那麼怎麼著,現在你是準備找個後山把我埋了,還是把我栓在水泥柱上扔到海中央去?」

  「哈哈,你覺得我像是做這些事以前,還會和死者先報備的人嗎?」大衛裝模作樣地咧嘴微笑,然後冷不防地收起那輕浮的態度,嚴肅地舉起兩指說道:「現在只有兩個辦法能解決你這個問題。」

  「首先,就是讓你指認這個事件,是由藍鵲黨的幕後所操縱的,讓他們因此得要好好地與你的靠山們來場明爭暗鬥,而我們組織就能趁機奪取一些利益與好處。」

  「我說啊,你是不是太低估我的朋友們啦?他們可不是那種會拐彎抹角的人啊。若你真想要這麼做,我想這個謊言不用多久就被戳破,而且他們還能馬上找到最有可能如此計畫的人選。」

  「你說的沒錯。所以這個方案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就算倒了八輩子的霉,也絕對不想和你那些可畏的朋友們對上一面啊。完全查不清底細的國際學術權威兼學務主任、人稱『絕對幸運』的創國者君王娜絲貝、難攻不陷的大無畏天才公主蕾娜;還加上世界首富的兒子,C國總理的親弟弟。就算是掌符著千軍萬馬、戰無不勝的大將軍,遇上了這群人也要退避三舍、拱手讓道啊。」

  先不說那聽起來就有點中二、無厘頭的稱號,世界首富的兒子和總理的弟弟是哪位啊?

  「那麼,你的第二個辦法呢?」海特決定別將話題扯遠了,他還想早點回到房內睡個午覺呢。

  「很簡單。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你根本沒有超能力就行了。」

  「‧‧‧‧‧‧,啥?」

  「孩子,你也動動頭腦想想。會造成現在這個難堪的局面,不就是因為你莫名奇妙地幹掉了架阿南希嗎?如果你沒有做出這荒謬的舉動,乖乖地躺在太平間等著投胎,我就不用大費周章地把你弄進來,還要想著怎麼替這件事收尾啊。」

  「說來說去,還不是得要我去死。」海特攤手表示可笑、聽不下去了,但正當他準備起身離去時,對方好聲好氣地請求他聽完自己的話。

  「話可不是這麼說。你想想,若你能又再一次的從阿南希的魔爪下存活,並且甚至還成功的毀掉它;那麼勢必會有一大群人,為了你那說不定能夠拯救世界的能力,想盡辦法把你弄到手?若這樣,那麼就算我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你囚禁在這連隻老鼠都關不住的鐵籠裡。對你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賭注吧?當然,這也是要在你的能力是確實存在的情況下囉。」

  這傢伙,大概至頭自尾就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有那個能力摧毀阿南希吧?但對他來說,就算輸了這場賭局,最後也能將自己當成籌碼,將這無可取代的能力,與那些有意爭奪這的人們交涉換取利益,順便將這燙手山芋脫手。不管什麼情況,當要對付個難纏的敵人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替他們製造一個更難纏的敵人。而最後的最後,他只需要隔著山觀虎鬥、在那鷸蚌相爭之際,靜靜地待在安全的角落等待收穫時機就好。

  但是海特也明白,自己並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只要你和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對我的朋友們出手就行了。」海特站起身,沒好氣的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友誼最重要了,對吧?但老實說,我這邊還倒希望他們別來找我麻煩呢。那麼,這可以算是當作你同意這項行動了?」大衛伸出那相當秀氣,宛如女孩子般纖細的手,試圖獲取海特的答覆。

  「如果你真有辦法再弄出隻阿南希,就算我再怎麼反對,你也會想盡辦法把我丟到那玩意兒的面前吧?而且就算最後我臨陣脫逃了,你再把阿南希所製造的災禍、罪刑全都栽到我身上就行啦。」海特接過那雙手,有些不留情地大力握下。

  「不錯呢,那捨棄一切覺悟的眼神。如果不是這種尷尬的場合,我想我們一定會成為不錯的朋友呢。」

  「那還真是謝謝啊。但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有和娘娘腔交善的打算。」

  「哈哈哈,還真是傷人啊。」大衛按按桌上那有些生鏽響鈴,發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音。不出多久,門外便傳來陣陣叩門與低沉沙啞的答應聲。

  「我會向你那世界的神祈禱,我們下次碰面的時候不是在地獄的最底層囉。」他不懷好意地笑著。

  「哈哈哈、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在下頭等太久的。」海特伸出雙手給老人銬上手銬,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大衛回到辦公桌上,一面點閱著幾分鐘前的新通知。

  「怎麼了?」大衛開啟了視訊螢幕,深鎖眉頭地問道。
 
  「室長,有一群沒有預約的學生要求和一個叫海特的人會面,該怎麼辦?」

  「哦?」大衛切換著攝影機的視窗,然後竊笑道:「隨便編點理由打發他們吧,就說對象今天身體不適、不想見面之類的。」

  「我了解了。」

  「不好意思,同學們。你們想找的那位朋友似乎有點不適,今天沒辦法會面啊,請你們回去吧。」

  「什麼?上次也說是身體不舒服,這次也是?找理由也要編個好一點的啊!」千庭不悅的喊道。

  「千千,別這樣,警衛先生也只是傳話而已啊。」

  「那麼,我們下一次的會面時間是什麼時候呢?」妮亞發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你們去問問別人吧。」警衛脫帽簡單地表示失禮後,便落荒而逃似地躲進閘口的亭內,再也沒有出來過了。

  三人落寞地走回到車旁,而靠在車門上的蕾娜,露出似乎早就知道結果的神情,什麼話也沒說就一頭鑽進了駕駛座內。車還沒上公路,維納便傳來訊息詢問海特的情況,妮亞瞅了眼設定好車子自動駕駛後閉目養神的蕾娜,簡單地輸入了幾行字回覆,便熄滅了瑪克特。她從後照鏡中見著不熟練地替千庭剝著橘子的偉麟,似乎想要做點什麼來討她開心,卻完全束手無策。

  妮亞打開行事曆,今天已經是海特離開他們的第二週了。學校因為阿南希的事件而拉上了危險線,目前正在全力整修,所以校長不久前才宣布今年的寒假提前開始。因此許多的同學都一個個回到了各自的故鄉、國家,甚至還有一些人已經打算要轉學,以便遠離這危險的區域。

  妮亞一行人所乘的小客車,被緩緩移向船上的甲板空地,這次運氣不錯地被排在了靠海的位置,讓她能夠一覽無遺地瞧見那被白雪覆蓋的港口。雖然重建的速度已經算是相當快了,但仍然能夠從一些毀損的建物、焦黑的牆頭與路面發現些那鋼鐵惡魔所留下的蛛絲馬跡。這個美好的地方,也許正經歷著數十年來最大的災變,但是自己卻無能為力,一點忙也幫不上。妮亞深深地嘆口氣,望向起霧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我哪裡都不會去了,所以別再露出那種表情了好嗎?』他曾經這麼說道。

  「大騙子。」

  「嗯?妳說了什麼嗎?」蕾娜疲倦地揉著雙眼,起身看著時間。

  「沒有。蕾娜最近都有些晚回家,爹地一直都很擔心喔。」妮亞遞著水壺。

  「這次事件還有很多未明的細節,時間有點不夠用。」她像小動物般一點一滴地地吸著熱騰騰的茶水,卻仍然燙到而哭喪著吐著舌尖。

  「蕾娜相信海特是無辜的嗎?」

  「他持有行動裝置是確確實實的,但是主任應該早就把那裝置的收訊功能給摘除了,如果沒有從外界再次安裝或改造,是不可能當作訊號的接收或發射端的。若不相信海特,也就表示不信任主任的說辭,畢竟那裝置唯二經手過的人物,就只有他們兩人了。」

  「難道會是主任的失誤嗎?」千庭從細縫探出頭加入話題。

  「主任是不可能會失誤的。而且就主任的偵測器來看,當天其他頻率超標的區域,與檢方所提出的證據也有些出入。」蕾娜快速地瀏覽著幾張圖片,當然其他人根本來不及跟上那速度:「這表示也許有人可能故意要栽贓、設計海特。」

  「但是,別人怎麼會知道海特擁有能夠接收高頻率訊號的裝置呢?如果海特當天根本沒將它帶在身上,計畫不就會開天窗了嗎?」

  「表示也許一直有人監視著海特或我們,也知道我們當天會前往新塹。再怎麼說,要投射出高頻率訊號,還要躲過瑪克特的偵測與搜索,本身就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了。若沒有周全的計畫與組織,沒有人會異想天開地把阿南希吸引到這偏僻的都市吧?」

  「恐怖攻擊之類的?」前座的兩人轉動位子與其他兩人相對後,妮亞開始分配著自家製的總匯三明治。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蕾娜偷偷地挑出幾條藏在麵包堆裡的小黃瓜,卻被妮亞及時地制止住了。
  
  「什麼意思?」

  「恐怖攻擊的動機不夠充足。如果是因為訴求而行動,那麼應該就不會把罪責嫁禍到他人身上,而是會親身出來聲名與宣示;如果純粹是因為報復的話,對象又太過不明確。攻擊有著全球各地學生的台帛島,的確很有恐怖攻擊的意味。但是又為什麼要挑在假日,沒有什麼學生在當地的時間點呢?而且實際上,比起本島,新塹的地區受到的損害更加嚴重,畢竟可是有兩架阿南希同時襲擊呢。」

  「如果不是恐怖攻擊,那麼還有誰會做這麼沒天良的事呢?」

  「能從損失與破壞之中獲利的人吧?」蕾娜一面不情願地啃著蔬果,一邊不以為意地說道。

  「有那種人嗎?難不成是建商或是救護資源的公司?」

  「風險太大了,這被抓到可不是關個一年兩年就能了事的啊。別忘記,除了有訴求、報復的恐怖攻擊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啊──愉快犯。」

  「妳是說,因為好玩而發動的計畫嗎?」千庭有點不敢置信地尖聲道。

  「雖然可能性不大,不過也不能排除。但要擺脫完善的監視系統,還要有能力可以獲取個人資料與動向,基本上能夠完全屏除個人犯案的可能性,若非龐大的組織或相當有能力的駭客,要做到這麼長時間、多次數的高頻率收發,可不簡單啊。」

  「我、我有問題。」一直沒說話的偉麟,有些緊張地舉手問道:「發射高頻訊號是很困難的事情嗎?雖然課堂上老師總是要我們避免使用類似的器材,但實際上我們連能做出這樣功用的器材也不曾見過,也沒辦法知道要怎麼『避免』吧。」

  「實際上也不是多困難的事。如果有相關的機械的話,最簡單情況下,可能按個按鍵就能發射訊號了吧?」

  「按個按鍵?也太簡單了吧!」千庭連續地驚呼道。而不知不覺地下了甲板,重新開起自動導航行駛的汽車,也在空曠寂寥的街道上緩進著。

  「困難的地方不在造出能夠發出訊號的器材,而是在發出這件事。瑪克特系統一偵測到類似的頻率訊號,便會投出足以掩蓋遮斷訊號的功能。就算是我們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使用儀器發出了超出指標的頻率,瑪克特也能第一時間地做處理,並且通知警告使用者。」

  「但是,這次卻沒有?」妮亞問道。

  「沒錯。這些訊號就像是鑽過了瑪克特的漏洞一樣,完全沒有被監測系統發覺。我很想說『這是不可能的。』但事實證明,的確有人能做到這點,並且成功了,甚至還完全沒留下任何跡象與線索。」蕾娜有些沮喪地說道。

  「不是恐怖攻擊,又找不到暗藏在事件背後的兇手嗎?簡單說,就是完全沒有進展囉?我想海特也沒那個本事做到這些事情吧,他還真是倒楣透頂了呢。」千庭捧著後腦勺,側身躺倒在偉麟的大腿上;當然這忽然的舉動,也讓他嚇了一大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棘手的不是真正兇手是誰,而是這個國家急需要個能讓那些滿懷怨氣、憤怒、憎恨的人民,宣洩的對象啊。」蕾娜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語畢,便轉回座位,將自動駕駛轉回人工駕駛,一語不發地朝著家門駛去。

  妮亞知道的。也許蕾娜比任何人都還要擔心海特,但比起沒意義的煩惱、自責、怨天尤人,她寧願花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在所有自己還能做到的事情上;對她來說,真正的失敗,是自己宣告放棄的那一刻──而蕾娜她自己,絕對不會輕易允許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那麼明天早上,也在店裡集合囉?」千庭晃下車子,後頭則跟著慌張的偉麟。

  「可是,又有可能會白忙一場──。」

  「怎麼可以說喪氣話呢,妮亞!」她像個灑脫的男子漢一樣,大力地拍著自己的肩膀說道:「再還沒和海特見面、好好地罵上他兩三句前,不能那麼消沉啊!」

  「嗯。」

  妮亞點點頭,一面目送著自己一生的摯友在夕日西沉的午後遠去。因為阿南希的摧殘,導致千庭在新塹的家被毀得面目全非,現在則暫住在偉麟的家中。雖然當事人總是說著:「能正大光明的與男朋友同居,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爽的呢?哈哈哈。」但是,又還有誰,當自己的家被摧毀,還能那樣毫不掩飾地開懷大笑呢?

  就算是假裝的,仍然刺眼的讓人無法直視啊。

  「爹地,我回來了。」

  「喔。晚飯想吃些什麼──?」

  日常、非日常。妮亞褪去外衣,一股腦地躺倒在床鋪上,頓時疲倦感從四面八方襲捲而來。她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還可以那麼樂觀、正面的度日呢?面目全非的小鎮、家破人亡的人們,遇到這種悲慘的事,難道不會想要抱著最心愛的人,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能裝模作樣地敞開笑顏呢?這實在太奇怪了啊──。

  但她其實是知道的,因為自己也是那個盡全力的隱藏自己、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帶著名為堅強的假面繼續生活下去的人啊。

  「如果是你,會說些什麼、怎麼做呢?」

  妮亞回想著那男人的身影,卻發現那原本鮮明、清晰的輪廓,現在卻像湖泊中的倒影一樣模糊不清。也許他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妮亞不禁如此想著。她所追尋的不過是無垠無界的沙漠中那妖惑人心的幻影、海市蜃樓。也許他就是個帶來罪惡、災難的瘟神,只為了破壞自己所擁有的美好日常,並且在這片大地種下禍秧後,就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撫著自己脹紅的臉龐,才發現自己竟能夠如此的生氣。恨不得將那些一生不曾用過的汙穢、邪惡、惡毒的字眼全部用上,狠狠地宣洩著自己這無所適從的怨氣。當妮亞將頭埋進枕頭中,開始像瘋婆子般鬼吼鬼叫時,她的母親正好推開房門見著了這幕。

  「青春期?」

  「哇啊啊,媽咪,妳在的話說一聲啊。」妮亞一聽到異樣的聲響,便從床鋪上倒彈起,並且架著枕頭擺著奇怪的架勢。

  「我有敲門啊,是妳正在忙沒聽到吧?吃飯了,換件衣服快些下來吧。」

  「蕾娜呢?」妮亞才剛下樓,便發現餐桌上少了一份餐點。

  「她剛出門了,說是有急事要去找主任。」

  「天那麼黑了,還讓她一個人出去好嗎?」

  「她也不是孩子了,就讓她去吧。」

  「話說回來,學校的善後還順利──。」

  妮亞瞧著眼前這不常見的光景,總是事務繁忙而得在學校過夜的母親,竟然有機會與家人們共進晚餐;而看著父母倆如此自然地交換著言語,不禁讓自己傻了眼。在父親的督促下才趕緊動碗筷的妮亞,發現自己意外的有食慾?也許自己是那種碰上挫折就會大吃特吃的人吧。明明前些時間還像遇上世界末日一樣落莫消沉,現在卻如此稀鬆平常大口大口地吃著美食,並且還有時間擔憂著自己的體重。妮亞自嘲似地笑著,然後一口飲盡熱湯後快速地收拾著碗盤。

  「吃這麼快,小心吃壞肚子啊。」

  「是有急事嗎?」

  「沒有,只是想去找蕾娜,看看有沒有什麼我能夠幫忙的事。」妮亞快步地穿梭在家中,在拎上了保暖衣物準備朝外頭奔去時,爹地拎著一盒小便當走了過來。

  「帶點宵夜去給蕾娜吧,別太晚回來啦。」

  「嗯,我知道了。」但在妮亞還沒轉身投入那雪白的寒風之中前,那平時總是豁達直腸子的父親卻開始期期艾艾地說道。

  「我說啊。」他搔著那亂蓬蓬的鬍子,有些難以其齒地扭捏著。而意識到爹地奇異的舉動,止步回頭的妮亞,好奇地瞧著他。

  「我不會說,別再和海特的事牽扯那麼深了。但是,我希望妳們姊妹倆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別讓我和妳們的媽咪太擔心啦。」

  「我知道了。」妮亞相當誠懇地點著頭。

  「雖然,那傻小子有點討人厭。但他也算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吧?而且,店裡的打工也不太好找,你想嘛,那傢伙手腳還滿俐落的?雖然還不及老子的千分之一,但有時候忙起來還滿可靠的?」

  「爹地,你在說些什麼啊。」妮亞忍不住笑意,噗哧地笑道,讓不擅言詞的男人更加的抬不起頭。

  「你爹地是想說,如果海特能夠順利回來,那就好囉?」娜絲貝從側邊探出頭,靠在門邊無奈地笑著。

  「嗯。海特的話,一定沒問題的。而且還有蕾娜、主任,那麼多優秀的人在,我想一定不用多久,就馬上能替他洗清冤屈的。」妮亞露出潔白的皓齒,給了她親愛的父母一個大大的笑顏,便地轉身離去且漸漸地消失在街角。

  「妮亞那孩子,終於露出笑容了啊。」亞當有些釋懷地頻頻點頭。

  「這應該才要擔心吧?」娜絲貝替他撥著沾上霜雪的雙肩與鬍子。

  「怎麼說?」

  「依我來看,那可是陷入愛情的少女才會有的表情啊。」

  「妳、妳說什麼‧‧‧‧‧‧?」

  妮亞在門口敲敲鞋跟,抖下那些沾上的雪泥。雖然不管來了多少次,獨自走在入夜的校園,還是會有點讓人心跳加速呢。她快步地通過那些較陰暗的區域,很快地踏上溫暖且明亮的室內之中。妮亞不確定自己如此輕盈的心情,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但她或許隱隱約約的明白,就算是粗神經、一無是處的自己,也想要為他做些什麼。就算最後徒勞無功也沒關係,至少也不要在這兒裹足不前、自怨自艾。

  雖然不是自己在說,但安特洛一家的女人,可都是出了名的頑固啊!

  「蕾──娜‧‧‧?」妮亞以破天荒之勢闖入了辦公室之中,但即便是她,也立即發現了那瀰漫著異樣沉重的空氣。

  「啊,妮亞嗎?」蕾娜有氣無力地說道,並且無意識地撇頭遮掩著自己泛紅的眼眶與憔悴的面容。

  「是海特的事嗎?」

  「嗯。移監的日子定下來了。」

  「移監?移去哪,但是,不是還有二審嗎?」

  「我不知道。但司法機關已經全面同意了,簡直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操作,想要快讓這件事情落幕一樣。」

  「但是總可以上訴吧?只要能聯絡到海特,就算換了地方也不代表──。」

  「妮亞!海特的刑期是無期限,難道妳還不懂嗎?」

  「咦?蕾娜?什麼意思。」妮亞對於那忽然失控吼向自己的蕾娜感到困惑。

  「海特被處的,是無期限的凍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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