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不出所料,玖上碧身上帶著別於一般的氣息。
古有云,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強調一整個年頭的計畫,必須要在春天時就擬定好,一天的行程則要在早晨預先做好安排。透過事前計畫讓行動不至於漫無目的,也方便事後檢視其成果,勞動的結果也將有其意義。
如同火車移動時,必將對著鐵軌起伏運行,然後到達目的地。若沒有事先安排,混亂的出軌狀況,想必會讓達到目的地的時程延後,屆時必定要額外擬訂計畫,好讓突發的意外狀況能夠排除,然後再次回到自己擬定好的前進方向。
對於老早就完美的擬定好每日與年度計畫的我,早晨突然陷入奇怪的突發狀況。
一個女的在你家門前大叫「給我負起責任!」甚麼的,然後只是為了把人叫醒,隨後又緊迫盯人的守在門口。長的雖然很可愛,做的事情卻很破格,甚至是超乎常理。有夠不科學的。
然而,這一切,只是某個很吃得開的傢伙的背後操控與任意妄為。
如果真有死亡筆記本,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把相坂 孝之四個字寫上去,死因:莫名其妙死。
去死吧,相坂!
於似乎,事件發生永遠都在措手不及的時刻,會找上門的原因也難以考據。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所以說,其實事先擬定計畫的理由,只是用來等著被打臉,被突發狀況打亂而存在的吧?
這個世界果然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才是常理。
──那麼,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才好?
木之下獨自一人站立在玄關處,滿腔的怒火隨著大聲咆嘯與投出手機的雙重情緒釋放下逐漸冷靜下來。
不管如何,老早就擬定好的完美計畫:打混、發呆、放空、看雲、等死五重奏,過度人生的計畫絕對不可以被打亂,無論如何我必須守護我那毫無價值並且無所事事的人生才行。
或許對旁人而言,這樣的生活方式,活著跟死了沒兩樣。
人生自古誰無死,即便是累積富可敵國的財富,有形與無形資產累積到足以牽動市場走向,推展到本身價值的極限,到達甚至能夠引發泡沫化的人物,終將迎接死亡。帶不走任何東西。
反正遲早都要死,不如及早準備死亡到來。所以活著跟死了差不多的傢伙,肯定都是有遠見的傢伙。
既然事前計畫非常重要,那麼早先一步準備好,針對不如預期的計畫,也能夠採取正確的應對措施,讓莫名其妙的狀況回歸,才是智者的風骨。
───看著吧,不論會再遇到什麼突發狀況,我都會採取一貫的準備方式應對。就算要工作什麼的也照樣放空打混給你看,掛著毫無知覺並且已經死透的眼神面對這一切的。
這便是我的風骨。
回過頭來,考量今天早上的狀況,我的美好的計畫就在此被瞬間擊破。不要說依循軌道了,簡直是整組軌道都被拆了阿。
總之,光是想著該如何應對接下來要遭受的目光,或是莫名被指派的工作,超級破格的怪怪美少女,還有莫名其妙的風雲人物,統合成一個想法就是……
───去死吧,相坂。
木之下走近手機殘骸旁,撿起碎裂的部件重新把手機組裝起來。閉上雙眼深呼吸了一口,
──吸──呼──放鬆──
露出了下定決心的認真眼神,轉動門把並且將手機重新開機,推開大門朝外頭走去。才剛走出門關上沒多久,便被人從後頭輕拍肩膀叫住。木之下帶著好麻煩又不得不面對的表情轉頭
「嘿!木之下,沒想到你這傢伙挺能幹的嘛。」
突然從後頭叫住我的,是住在緊鄰我房間旁的室友,印象中是守規又熱情的傢伙。對她的特色掌握大概就是偶爾會在宿舍通宵打打遊戲,跟女朋友開視訊吵架,或是忙著學校社團之類的,另外就是對我這個安靜的室友讚不絕口,雖然有時候會抱怨我看A片太大聲,往來還算友善。
木之下將眼神別過,望向室友門前的姓氏牌,門牌上寫著好似大川兩個字
「那個……你不要開玩笑了,大川。」
因為用眼角餘光掃視的關係,沒有相當的確定,語氣因此顯得相當退縮猶豫。不過聽到我發言的室友並沒有馬上反駁,應該是沒錯才是。
只見同學用”你這傢伙真是人不可貌相”的表情望著一身衣著凌亂,連領帶都沒有打好的木之下說:
「哼哼哼,這我知道,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剛才那個妹子等級很高喔,沒想到你居然推的倒,真是太意外了。」
大川一手扶住下巴,另外一手則扶著手肘,挑起右眉彷彿在鑑定什麼的樣貌。
「不過,似乎經驗上還有那麼點太嫩了,身為過來人我……」
眼看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木之下便拉起嗓子打算拿回對話主動權。
「大川同學,麻煩你用腦子好好想想,一般人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如果你的判斷還正常,應該會認為這女的搞不好是仙人跳之類的狀況去思考才對。」
「是嘛,我倒是認為因為某人只靠下半身思考,一不小心弄出人命,於是苦主急著回過頭找灶事者,挺常見的阿。」
大川一邊說一邊擺出真拿你沒辦法的姿勢,雙手外八的聳聳肩。真是令人難以應付的人,雖然是個熱心又善良的傢伙。
「這不就是……那個……愛情使人盲目,慾望使人失去理智嗎?哈哈哈哈。」
一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名言佳句的態度,大川說完後便像是突然意識到這句話真不錯,拿出隨身記事本紀錄下來。真是……是刻意抓準機會來嘲笑我就是了。
「總之,這是個誤會,那個女的我不認識,而且他絕對有問題。」
「是是是!如果今天換我意料之外弄出人命也會假裝不認識,呵呵呵。」
看樣子怎麼解釋都毫無用處,我只能撇過頭中斷對話,一臉不服氣的表情往大門走去。
「阿!木之下,你等等。」
就在木之下打算快步往大門走去時,室友則是用力一把抓住木之下的肩膀,木之下便回過身,室友便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盒裝的東西遞給木之下。
「我話還沒說完,這東西給你吧,不用謝我了。」
木之下接過長條盒裝物後,室友隨即露出爽朗的微笑,並且用右手比出”讚”的手勢。
我將盒子拿進眼前仔細看了一下,上頭寫了”避孕與防護必備簡便型全套”這幾個顯眼的紅色字體。
「木之下!有了這個,你就不需要再擔心了。」
「還有,我的名子是天川,就這樣了。」
天川說完後拍了拍木之下的肩膀便轉過身,背對木之下並且舉起左手,示意就此道別,便走到木之下隔壁的房門開啟後進房。木之下則是待在原處,看著手上的盒裝避孕藥,露出非常複雜的表情。
因為平常幾乎都是無波無紋的閒混度日,突然遇到這麼複雜的狀況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感覺事怎麼回事,第一次覺得喊錯別人名子是一種罪惡,特別是突然兩臂插刀出手相助的室友。
天川同學,我只是突然被奇怪的女人纏上了阿!就算這麼說,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總之,這突如其來的友好,讓人意外的感到非常沉重。
與幾乎毫無往來的室友天川短暫交會後,木之下想起有個破格的人還在等著,帶著既不願意,又不得不前進的腳步緩緩地步下階梯,走近學生宿舍一樓的交誼廳。
因為大清早的緣故,陽光灑入採光相當良好的建築中,大理石地板光滑與清澈透亮的感受更加明顯。走近玄關便能感受到涼爽的春天微風,伴隨些微外頭的人聲鼎沸與些許嬉鬧。
老實說我個人並不討厭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光景。前提是把站在玄關處的那個女性身影消除。
簡潔寬敞的學生一樓交誼廳,正忙著打點宿舍事務的舍監看到我後,便一臉”現在年輕人都這麼亂來的表情”持續手邊的工作。
木之下緩步走下樓梯,並且舉起右手和舍監打了個招呼,舍監看了木之下一眼說「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隨便嗎?」木之下也只能一臉尷尬的低頭小聲的回「抱歉,給你添麻煩了。」然後快步走出。
隨著接近大門處,陽光閃耀的空間與遼闊的景物隨即映入眼簾,連帶著一抹正在微風中飄動的金色秀髮,臉上的朝氣絲毫不遜陽光耀眼,連身的洋裝裙擺隨著風,與落葉和櫻瓣起舞,修長的細腿與身形,加上胸前呼之欲出的曲率,一雙水亮的碧綠雙眼。
她舉起右手將一頭金光搖盪的長髮推上耳邊,露出白皙且光滑的側臉。
玖上碧和早晨的朝氣與閃耀合為一體,兩眼閃爍地凝視著宿舍周邊的橋樑邊與河水。
突然不經意看往側邊,發現木之下正站在自己附近,便回過頭並展露另人愉快的微笑面對木之下。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會讓人不小心看出神的景象。
我承認,這個女的真的很美,不過卻也很怪,這傢伙絕對有甚麼問題,就算理智上清晰的提醒,兩眼卻不自覺在她身上停留。
今天又對男性是視覺性動物這件事有了更深刻的體認。
「木之下同學,我們走吧。」
「喔!恩!」
兩人則並肩的走在往早苗大學的路途上。
早晨稀鬆的景象,街道上開始出現趕著上班的車潮,路邊的攤商開始著手打理環境或是物料,以及招呼客人。同學或是學生們三兩成群的一同走往校園,站牌擠滿了等待公車的學生或社會人士,毫不起眼又一如往常的景象。
比以往多了點那麼不同,應該說很大的相異處。
玖上碧讓街道上經過的人們,下意識的回過頭多看了幾眼。
我並不會對這種情況感到訝異,倒不如說我也被震撼過,所以能夠體會這種衝擊。
畢竟,認為她奇怪,必須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人,除了我之外大概沒有別人了。
「這麼說來,玖上碧同學也是住學校的宿舍嗎?」
「恩,我也是住學校安排的獨立宿舍,距離男生宿舍蠻近的。」
早苗大學的宿舍是設置在距離校園大約步行20分鐘左右的山坡上,男女宿舍間格大約10分鐘左右的路程。不論男女,門禁都相當嚴格就是其特色,當然門禁什麼的,被這女的這麼一吼,就算舍監不給通行也說不過去。
玖上碧,你不只是奇怪,肯定還是個狠腳色,三兩下就讓舍監放行了。
我隨意與這個怪怪美少女漫無邊際的亂聊,玖上碧則是不時拉起滑下肩膀的工具包,隨著步行時間變長,她略顯吃力的提著。
雖然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工具包與他今天的打扮顯得格格不入,是一個看起來很沉的包包。如果這個美少女很奇怪,那這個工具包便是令人對他感到奇怪的源頭。我到底在想些甚麼阿我……
「那個,需要我幫妳拿嗎?」
基於某種友好,也許只是想要回饋她今天對我露出微笑,我主動提議幫她拿工具。
「沒事的,就快要到會場了。謝謝你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實際上看著瘦弱的身軀單肩背著貌似相當沉重的工具包,略顯疲態的樣子,總覺得這簡單的舉手之勞不礙事,於是我伸手勾住玖上碧肩上的工具包。
「我幫妳拿吧!」
「不用了,謝謝妳的好意。」
木之下伸手勾住工具包一個背帶,玖上碧則快速的把背帶抓回肩膀上。
「不用跟我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沒有關係,我自己拿就好。」
木之下開始用力抓住工具包下緣,玖上碧見狀則是扶助肩膀上的背袋,並且快步向前打算藉著向前的力道扯開木之下。工具包便在兩人拉扯間逐漸打直。
「讓我幫妳吧。」
「不用了,謝謝你。」
兩人互不相讓的使出全力,木之下與玖上碧兩人正不斷出力並且因為過度施力而顫抖著。突然,玖上碧不經意的脫力鬆手,木之下瞬間因為失去對抗的力道而向後翻倒,工具包則是隨著木之下翻倒,一同往後方翻轉並且掉落在地上。
的確是個相當沉重的工具箱,跌落地面聽到零碎的金屬撞擊聲,工具箱似乎沒有封好,裡面的工具隨著翻落而散灑在行人步道上。
後仰翻倒躺臥在地上的木之下喊了「好痛!」一邊撫摸頭一邊挺起上半身,意識到工具包應該打翻在自己身後,於是緩慢起身轉過頭正打算收拾。
木之下起身定睛看著工具包與內裝物,
萬能鑰匙、開鎖器、開瓶器、辣椒油、綠油精、乙醚、酒精、童軍繩、大頭釘、蠟燭、藤蔓、小刀、某種不知名打洞器、鑽孔器、電擊槍、老虎鉗、還有莫名長形的海蔘物……等等。
看完後到吸了一口氣。
突然間,木之下腦海中浮現相坂簡訊中的”不擇手段”,以及玖上碧一進房就強調的”不擇手段”,兩者的意義與眼前的工具,關聯性似乎串接了起來。
木之下一邊故作鎮定地彎下腰,慢慢的把散落物撿起,玖上碧則是慌張地衝到木之下身旁急忙收拾,木之下此時生硬的緩緩轉過頭面對玖上碧。
看著手上撿起的綠油精,這是放眼望去最正常的東西了,
木之下私自在心中期望著能夠得到"比較正常”的回答。
「那個,玖上碧……小姐」(抖~~~~~)
「恩?」
「姑且問一下,請問綠油精你打算拿來做些甚麼。」
「當然是塗在傷口上阿!」
喔喔,依稀有聽說過塗在傷口上這種用法。
「姑且問一下,請問是怎樣的傷口?」
「也許是打動機又或是鑽孔機的穿孔傷,然後一鼓作氣的倒進去,呵呵呵。」
木之下帶著恐怖又僵硬,卻又不得不面對的表情望著玖上碧,對方仍舊是一臉燦爛的笑容。
嗚阿~~~這是哪種新式play,開個傷口然後灌綠油精進去甚麼的,這什麼酷刑。
木之下於是又隨手撿了另一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東西。
「那這個像是海蔘的東西要做啥?」
「討厭,不要突然問女生這種問題啦。」
玖上碧帶著靦腆與害羞別過頭。
話說,我已經快被你嚇死了。你知道嗎?小姐。
「當然是套在你的○○上,然後搭配辣椒油使用嘍。」
玖上碧一邊解說一邊舉起左手,在半空中握起中空拳頭,然後上下來回移動,猥褻的手法與寫滿臉的天真爛漫產生強烈的對比,難道這就是反差萌嗎?這種反差只會讓我覺得恐怖。
木之下於是又一臉窘迫的撿起距離最近的大把老虎鉗。
「那這把老虎鉗……」
「因為最近有點迷上東京○種,想嘗試一下傑森的手法,就順道帶來了。」
一臉理所當然地訴說這些超級破格的事情。
你到底打算對萍水相逢、素未蒙面的人做些什麼阿!我跟你有仇嗎?
雖然早在最初就依稀感受到他對不是甚麼普通人,如今完全能夠得到解答了。
不論是相坂選擇玖上碧來執行”不擇手段”任務的理由,或是玖上碧採取超級破格的手段達成相坂的條件。以及彷彿中毒般,採取跳脫方針應對現實的我。
「難道…….這些都是準備拿來叫醒我的預備方案,好險我早早就醒了……」
「怯─」
玖上碧別過頭並且露出太可惜了的表情發出聲音。
「你乍舌了吧?剛才!」
不行了,怎麼想都覺得跟這種人一起,搞不好有生命危險。
「那個,雖然有點突然,玖上碧小姐,我突然感覺身體非常不舒服,今天決定要休息……」
只見玖上碧的笑臉,突然轉變為突兀的抖動,與陰沉的裂嘴笑容。
看著這般改變的木之下,腦海中浮現90年代相當熱門的恐怖電影『鬼娃洽吉』中,洋娃娃洽吉的邪惡笑臉,和眼前的玖上碧的笑容完美的匹配,不論是感受或是氣氛都如出一轍。
「你放棄吧,為了我的理想,請你好好協助我,呵呵呵呵呵。」
玖上碧收拾好工具包揹回身上且拿出電擊槍威脅木之下跟她走。
───不!!!!!N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這傢伙有病!!
我在心中暗自大聲吶喊著。
相坂,你肯定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
以毒攻毒,以病治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