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好一併跳海殉情，特地選好滿月充盈的夜晚行動，到當晚他們甚至沒有時間打理自己，一切決定得太倉促，他們身穿學校制服，步向沙灘。
地平線映照彼端的月光，彷彿在為他們指引。由男孩率先涉海，他向身後伸出手，月色映襯得女孩手臂更顯蒼白，兩人的手彼此交付。
伴隨越趨深入，女孩張望沙岸的次數頻繁，男孩即使留意到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持續沉默地行走，行走到海流湍急之處，彼此都有些踉蹌而相互攙扶。
海浪逐漸高於他們肺腔，直打在他們臉上，女孩開始舉臂拍打著浪花掙扎，兩人已渾身浸濕，女孩快要喘不過氣，浪湧進的速度太快。
「妳會感到害怕嗎？」男孩在洶湧的海浪中攥緊女孩臂膀質詢。女孩仰頭試著要吸到更多氧氣，張嘴一副難受的樣子盯視男孩，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無從理解男孩的問題。
於是男孩再次詢問。
「妳害怕嗎？」
女孩及肩的麻花辮貼緊她的背脊，她同樣緊攥男孩臂膀，手勁深陷下去卻不聞男孩喊痛，現在兩人下半身已完全失去根基和方向，只能夠浮沉在海面上。
女孩蜷縮進男孩懷裡，那便是她想要的。男孩緊摟她，女孩用力呼息，男孩胸膛卻出乎意料平穩。
男孩望進女孩顯得迷濛的雙眼，他的平靜穿透了女孩，女孩溢出最後一絲氣息，生命已從她軀殼抽出，她緩慢順著海流，拖曳出男孩所包圍的體內。
男孩注視著這一切，等待女孩變得逐漸泛白、發冷且不再顫抖的軀體流失在他的指尖。交付的雙手鬆脫，女孩的面容最終將會朝下，而男孩會專注凝視直到女孩完全沉沒為止，他有這份自信。
然而他最後所做的卻是將女孩打橫抱起。
他無視風浪，甚至太過順遂的逐步接近岸邊，其間有個男人留意到他們的蹤影，趕忙朝往他們的方向跑來。
月光在地平線彼端不斷擴大，男人驚呼著這一幕，目睹男孩如同一尊雕像，以不可能被完成的奇蹟把女孩輕緩放下。
「天啊小子，你是怎麼辦到的？」男人查看奄奄一息的女孩。男孩挑開女孩瀏海，於女孩額際落下一吻。
「請替我好好照顧她。」
「你說什麼？」男人抬眼望向男孩卻空無一人。
男人身形即刻僵凝住，在思忖自己是否撞見不祥之物的同時，亦又想起男孩的交代。男人即刻褪下薄衫包裹女孩的肩頭，其上留有彷彿被人抓傷的痕跡，指甲大小彎刀似的力道佈滿女孩雙臂。
從那以後女孩便不再造訪岸邊，而傳聞中那名男孩，也聽聞仍然佇候在那，以身穿傳統式立領制服、年輕白皙的模樣，或許他還在等待著那位女孩也說不一定。
【水母】
（作者：美國詩人——哈特. 克雷； YXX譯）
“和我一起墜落，
穿越寒冷的星辰：
和我一起墜落，
穿越非凡的光焰——
下沉
那兒没有歌聲
唯有衰老秋風之白髮蒼蒼。
尾隨我
進入一種純粹
進入眩暈之混沌——
我岩石中
永遠在沸騰的混沌！
看著你的愛人，——
石頭！“
（YXX 譯於壬辰仲夏）
Medusa
(Hart Crane)
“Fall with me,
Through the frigid stars:
Fall with me,
Through the raving light ——
Sink
There is no song
But only the white hair of aged winds.
Follow
Into utterness,
Into dizzying chaos, ——
The eternal boiling chaos
Of my rocks!
Behold thy lover, ——
Stone!”
創作內容
泅海
腐向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