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又醉了。
當溫暖的晨光透過窗子照在我臉上的時候,我才發現已經早上了。
那一早,我又醉醒了。
手中拿著的不是啤酒,而是一瓶伏特加──當然,我打死也不會去喝啤酒那種噁心的東西。
腦袋有暈暈的感覺,不過還沒有到噁心想吐的地步。我知道自己喝酒絕對不會嘔吐。更精準地說,縱使是出於煩惱而豪飲,我的身體卻像擁有自我防禦機制一般,制止我沉浸於過量的酒精之中。迫使我我的意識處在模糊與清晰的那一條界線上。
簡而言之,我依然感受到心痛的感受。
「啊啊……Fuck Everything。」我低聲咒罵,聲音小到幾乎連耳朵的聽不見。
緩緩轉動僵硬且仍在疼痛的脖子,我環顧四周──身邊堆滿的盡是書籍,以及高聳的書櫃。我窩在這個房間──圖書室的一角,捲曲著身子,身上還穿著工作時的西裝,狼狽不堪。連我都能感覺到,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彷彿對所有事物都充滿敵意。
這真的是我嗎?內心不禁納悶著,卻不得不接受這樣子自己。
然後,我隨手拿起手邊的書本,上頭的書名是『Japanese Destroyer Captain Tameichi Hara 』。事實是,這間由我親手建立起的圖書室內的藏書,幾乎全部都跟戰爭有關;尤其又以二戰為最大宗。這些藏書中有單純的資料書,也有自傳、專家分析、以及各式各樣類別的戰爭史料。
儘管我對於這方面頗有一點研究,但是研究得越多、知道的越多,心情就越糟糕。戰爭本身往往不是個客觀的主題;其實這個主題也被我討論到幾乎爛掉了。
在衡量道德輕重之時,政府及軍隊往往會降格以求;畢竟,被賦予了保護國家職責與義務的他們總不能拿一邊的理想和另一邊的手段來做比較。他們和人權組織或ㄧ般大眾是不一樣的,考量的事物更完全不同。
具有一般道德價值觀的人不喜歡殺人,正常人討厭殺人,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給人們太多選擇餘地。軍隊不會宣導教義,或跑到教堂或是黨大會上的講台上,叫其他人為上帝、阿拉,或者隨便什麼東西而奮戰。他們只能可憐兮兮地拼命避免人民受到宣導教義的人轟殺彼此。結果,國家軍隊所維持的和平不過是建立在其他教義人士所不能接受的理念上頭,到頭來究竟是誰不給誰機會?誰又強迫他人殺人了?
誰對誰錯,一時間沒有人分得清楚,因此戰爭是無法以道德觀評斷的。
如果你必須讓人民走上生死關頭,政府最好有充分的理由,最好清楚這個理由為何和自己為何這樣做。而各國政府似乎並沒有一個好理由,足以讓人們相信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
可是到頭來,我卻無法在這堆龐大得資料中找到一個結論……應該說,戰爭本身永遠都是不道德的。刻意地替戰爭下結論是非常愚蠢。
可是當我看見她們的時候,我卻無法將她們歸類為一般的士兵,甚至是兵器看待。
一想到她們曾經在那一場世界性的戰爭被摧毀掉、沉沒掉,我就感到痛心;不管是我方還是敵方,雙方都可悲又可憎。無論是對漂浮在水上的水手開槍,或者動用私刑將俘虜身綁重物丟到海裡淹死……哈,其實這都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本來,人類該死的罪孽本身就不該拖到她們身上。
然而,她們的存在又不可能不讓人去聯想到一種屬右的潛在思想。當其有背後的真實脈絡時,就不能脫離背後製作者或國族的影響。更何況,當她們是擁有史實的根基。
我越愛她們,心就越痛;同樣地,我對那場戰爭認識得越詳細,我就越不知該如何看待她們。
敬這個爛世界,敬這個爛戰爭。
我又大口喝了一口酒,感受到灼熱感刺激著喉嚨。
「你還好嗎,司令官?」稚嫩的嗓音,忽然間傳入了我的耳裡。
我慢慢抬起頭,目光跟隨著聲音來源,正好看見栗髮小女孩站在我面前。她把雙手放在背後,面向著我,臉上掛著擔憂的神色。
柔和、溫暖的光線靜靜地流洩在這位穿著水手服的纖細小女孩身上。由於背光的關係,她的面容稍微有些陰暗。陽光沐浴於她的頭髮上,看起來如同褐色與金色交織而成的稻穗,閃閃發光著。使得這名少女全身上下頓時綻放出魅力與光芒。
這名女孩的名字是電,是我的驅逐艦之一,同時也是第一位任命於我旗下的艦娘。
「司令官?」見過沒有反應,電可愛地歪著頭,露出困惑的神色。
「不,我沒事。」我用生澀的日語說。
基本上待在鎮守府也有一段時日,我和艦娘們──尤其是電,兩人之間已經能夠簡單地交談,雙方也學了不少對方的語言。
「看起來就不是沒事的說。」句尾夾帶著熟悉的口癖,電皺著眉頭說道:「司令官在這種地方睡會著涼的說,而且右手上拿的那是……別想藏起來,那是酒對吧!怎麼會喝醉到這種程度?又不是隼鷹姐。」
「我說我沒事。」我掙扎得想站起身,頓時一陣頭暈目眩,馬上又猶如失敗進化的生物跌坐下來。
「看吧,來,抓住我的手,我扶您起來。」
「電……」
凝望著伸過來的小手,我沒有做出動作;明明比我還要嬌小,纖瘦的身材裡卻擁有無比堅毅強大的力量。
「這是……」
正當伸出手之際,電瞥見一本攤開的書,她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這是……我嗎?」
『電 Lightning』的漢字字樣映入她的眼簾,以及附在旁邊的一張黑白船艦照片。
電拿起書本,望著上頭寫著的sunk in action May 14, 1944;她雖然看不懂大半的內容,但我從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電看得懂sunk的意思。
「電,妳別看這個。」
我伸手把書搶了過來,往旁邊隨便一丟。
「電在過去沉了,是嗎?」
「啊……嗯……」我咕噥一聲。
「所以,這就是司令官在煩惱的事情嗎?」電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看起來似乎在憐憫著我,讓人感到有點火大起來。
「是啊!這就是我在煩惱的。」我露出自謔的笑容。
「很煩惱嗎?」
「很煩啊!每當我想起妳們的美好時候,那些可憎的戰爭畫面就填滿了我的腦袋。什麼AL作戰、什麼MI作戰!啊那不就是當年的戰役嗎!有種直接拿真名出來不就好了嗎?混蛋!這樣殘酷的捏他難道很有趣嗎?還有過去所有戰鬥都是如此……全都一個樣……讓我都不知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妳們才好……當年,身為我母國敵人的妳們幾乎全都沉了啊!作為戰爭兵器的妳們!現在,我們卻成為妳們的提督,打什麼深海棲艦的。她們又算啥啊!我已經搞不清楚誰是敵人了──」
「果然,不煩惱就不是提督了」
聽見了意外的字句,讓我不禁睜大眼睛凝望著電。
不過在我來得反應之前,電就已經張開小小的雙臂,溫柔地將我擁入懷中。像個母親般拍拍我的頭。
「剛剛那句話,是隔壁另一位提督跟我說的喔。」
儘管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卻可以感受她正微笑著。
「我也……討厭戰爭……雖然想赢得戰爭,但也想救死扶傷,這樣也是很奇怪的說。所以,就算司令官不把我們派出去,什麼都沒發生的和平時間,也讓人很開心的說。」
眼淚止不住似地流了下來,沾滿我的臉龐。此刻的我鐵定看起來狼狽不堪,但我就是無法不讓自己哭泣。我伸手抱住電小小的身軀。
「對不起,電……我對不起妳們……」我顫抖地說。
我可以感覺到電的手掌拍了拍我的頭,我聽見她說道:「司令官的朋友提督曾說過,會受傷代表你的愛愈深……我們都很高興,司令官愛我們如此之深。」
「電……」
「所以擦乾眼淚吧,司令官。」電說:「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我……我試著寫出妳們過去的故事……但是……這果然是錯誤的吧?那種痛苦,沒有人想再次經歷……」
電搖搖頭,溫柔地說:「如果司令官要寫我們過去的故事,那也可以的啊。其中或許充滿著痛苦、混亂、淚水,黑暗且殘酷的歷史……戰爭的歷史……但如果那是司令官想要他人所了解的,我也會支持您。因為,那能讓更多人了解當時真正的狀況。但是……」
我抬起頭,電的眼眸中盪漾著笑意。
「請不要忘記,過去的我們和現在的我們不同……請不要因為沉浸於過去的時光,而忘了當下的我們。」
電的臉上,再次綻放笑容。
「現在的我們,很幸福的說。因為,有一位司令官如此深愛我們。」
「謝謝妳……電……謝謝妳……」
「不用客氣的說。」
那天,我久違的牽起電的小手,兩人一同走回了提督辦公室。
電的手,傳來了讓人無比安心的暖流──那是,來自於內心深處的溫暖。
I believe~海の底から~
作詞・作曲/KOKIA 編曲/澤近泰輔
私の涙が乾く頃に来てね 拭ったそばから濡れる頬が歪む
隠す事なんて何もないけど 苦しんでる姿は見せたくないの
まだ夢見ている 海の底から 上か下かも分からずに
浮かんでいる そこらじゅうの太陽の中を
深い 深い 海の底から
I believe この声は届いてるはず このままどこまでも堕ちていっても
誰もがこの海を越えて行ったわ 暗くて冷たい不思議な場所で
迷ってるのに 心地よささえ 感じてるのは なんでなんだろう?
息をして 昇ってゆく泡粒の方へ
深い 深い 海の底から
I believe この声は届いてるはず このままどこまでも堕ちていっても
私は一雫の憂いを落として 海の底に花を咲かせてみせるわ きっと
I believe この声は届いてるはず このままどこまでも堕ちていっても
私は一雫の憂いを落として 海の底に花を咲かせてみせるわ きっと
I believe 涙して何か失っても そうしてよかったって言える日が来るわ
全てはこの海で産まれていったの いつの日か帰って来るその日まで
believe yourself
I believe, even in the dark, your voice casts a way of hope.
Take me away and guide me through to some place where I can brea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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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believe~从海的深处~
终于到了眼泪流尽的时候 我侧过脸将泪珠擦去
虽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正痛苦的样子
又做了一个梦 从海的深处 分不清是上是下
漂浮着 在那一片阳光之中
从深邃的 深邃的 海的深处
I believe 这声音应该能够传到 即使就这样地飘落各处
每个人都跨越过这海洋了啊 在这不可思议的黑暗又冰冷的地方
虽然迷路了 却感觉坦然 这是为什么呢?
呼吸 随气泡渐渐上升而去
从深邃的 深邃的 海的深处
I believe 这声音应该能够传到 即使就这样地飘落各处
我落下了一滴忧郁 一定会让海底的花儿盛开啊 一定
I believe 这声音应该能够传到 即使就这样地飘落各处
我落下了一滴忧郁 一定会让海底的花儿盛开啊 一定
I believe 即使流泪即使失去 可以说出“这样也好”的日子终将来临
一切都在这海底诞生了 直到再回来的那一天
believe yourself
I believe, even in the dark, your voice casts a way of hope.
Take me away and guide me through to some place where I can brea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