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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紀念日
作者：CJ│2014-08-10 04:39:38│巴幣：4│人氣：165
暖潤的光色從窗外灑落，一股愜意撥開沉重的眼皮。
冉冉日光緊貼著牆，把昏黯渲染成明亮的淡褐色，暖燙著柔軟的床鋪，對照床頭的橙光刺眼，這樣美好而單純的自然光未免過於舒爽。
我很快從床上起，關掉床頭的檯燈，拉開窗簾，街上的人充滿朝氣的笑著，枝頭上的鳥兒高吟著詩歌，整個世界都在替我們慶祝吧？
我撥開妳飄柔的金髮，緩緩地親吻熟睡的妳，嘴裡還混著妳嬌柔的香氣；妳瞇著眼，嘴角彎起來，就像月亮掛上了雙頰，兩個迷人的酒窩像垂星一般讓人沉醉。
妳笑著，眼角的皺紋折成歲月的跡，金髮裡的灰白绺髮垂落；我們都不年輕了，但幸好沒讓時間把我們拆了伴，我們還牽著手呢。
妳微醺著睡意，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頰，對望著，就像那年初識的鍾情：我還沒說不，妳也沒答好，但在心裡卻早就確定了彼此都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只要能在妳身邊，對我來說，日子的推移是不重要的；不過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如果我不記得的話，妳大概又會像上次一樣生著悶氣吧！
結婚紀念日，對吧？
繫著妳送的黛藍色領帶，我梳起一頭白髮，穿上婚禮當天的黑色西裝；妳說我穿西裝時最英俊，最喜歡依偎在我的胸懷裡嗅著令人安心的氣味。
「妳很美。」
而妳沒有改變，穿著那套最美的婚紗，拖著雪白裙襬；妳坐在梳妝台前，髻著銀色髮夾，掛著我送的銀製垂鍊，一顰一笑都讓我傾心，美麗就像天使那樣的令人憐愛。
我從背後抱住妳，把妳摟在我的雙臂裡，想告訴妳這些年很幸運，是因為有妳在我身旁陪伴，如果沒有妳，這段日子我又該怎麼度過呢？
我為妳親手做了早餐，在這個重要的日子理，我特地去城裡買了白蘭花在桌上擺著，淡清的香氣環繞著，相襯專屬於妳的高雅氣質。
妳笑著，看著妳盈盈的雙眼，似乎忘記我們都老了，回憶起大學相戀的我們，那時的愛太年輕卻很單純，而到了現在也從未改變過。
「要去村裡的教堂走一走嗎？」我起身擦著鞋櫃裡的黑色皮鞋。
無聲答應。
「怎麼回事？」
我回頭張望，餐桌前的她突然消失了；我試圖呼喊她的名字，但在咽喉裡卻有什麼東西壓著聲道，噎著一股氣，放不出聲的瞬間，眼眶裡的景漸漸暗了，腦袋裡像有蟲豕啄食我的意志，頭痛得像是要裂開般。
「啊────」
凝滯不絕的疼痛在我腦裡侵蝕著，痛苦得我閉上眼，「叮」的一聲要刺穿我的雙耳，數幕畫面像投影片般放映在我的眼前，痛突然刺上了心頭，回憶映在漆黑的窗口，每張相片是如此的模糊，卻又如此清楚。
婚禮、紀念日、喪禮、墳墓？
「妳去哪裡了？我要妳回來......」
我無法控制思緒，一張張的記憶片段闖入我的腦袋，以愈來愈快的速度正在摧毀我的精神。
我跪在地上想讓痛苦緩解，卻絲毫不起作用，停忍不住的悲傷直衝而上，一張一片的回憶拉著沉重的思念咽泣，壓著呼吸喘不過氣。
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了，明明一切都還很美好，為什麼妳一不在世界就變了？
「好啊。」
我傻著臉，抬頭一看她坐在餐桌前，笑眼盈盈。
淚水從眼下的皺溝滑下，我立即起身握起她的手。
慢慢把妳攙扶上輪椅，我推開門，好像陽光比去年還要亮，門口前的石板上長滿了青苔，野草蛀上門階，麻雀慌亂飛散。
妳好像變輕了，是不是沒有吃好睡好呢？推著妳時就會想起妳的倔強，想起那時妳堅持拄著拐杖也不願坐輪椅，說是不好看。
但我明白這是藉口，妳只是不願給我添麻煩而已。
走到河濱公園的大樹旁，還記得某個夜晚的月光下，妳嬌羞答應了我的告白；以及在這裡跟妳求婚，妳還說要考慮一下呢！
這顆見證我倆感情的大樹，還是一樣屹立不搖，你說這就像我倆的情感，會跟這棵大樹一樣堅強、永不倒下。
我低下身子，親吻著妳的額間，並告訴妳才是我的生命中的另一半，沒有誰能替代，也並不會因為時間長短而改變。
「如果沒有妳伴我，我還不知該怎活呢。」
別人都在看我們，也許是因為他們羨慕我們如此恩愛吧！
在外頭晃了一整天，妳說妳覺得累了，才正要回去的時候，一名男子擋在我倆面前：
「老伯，為什麼你要推著空的輪椅呢？」
什麼？
「你說什麼？你眼睛是瞎了還是腦袋破了？我老婆在這兒你沒見嗎？」我指著輪椅上的人，這傢伙是不是存心找碴！
那年輕人皺著眉頭，正想好好教訓他時，手肘不經意撞到輪椅，當我察覺到時，回頭一看，愀然一揪，竟只剩空蕩蕩的輪椅。
「嗡────────」
某些片段突然像跑馬燈放映，慘白的記憶鏡頭不斷掠過。
剎那間陽光停止綻放，樹木停止擺動，這一刻一秒都像靜止般，任何聲音都被壓縮，整個世界開始失去控制，視線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我四處環視，找不到妳，害怕的大喊著妳的名字，身體像失去重心，淚水不斷奪眶而出，腦袋的撕裂不停攪動著，滾起一陣陣的絞痛。
一幕幕畫面不斷浮現，喚醒我在潛意識裡的徬徨。
為什麼妳走了？妳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我又要重新找妳？為什麼又要留下我一個人？妳可知道這些年我的痛苦嗎？
不具名的黑夜從海平面升起，吞噬了本來湛藍的河水，經過的眾人盯睨著我，愈來愈多、愈來愈多、愈來愈多，像是在看一場精采的戲！
「這老伯瘋了，他家人去哪了？」
「這老伯怎麼了？」
「那張輪椅是給他坐的嗎？」
刺耳的議論鑽入身體每個角落，眼前模糊成一片焦黑，不由自主顫抖，我推開人群，往家裡的方面跑，我相信她一定在家裡面等我回來......
一定會是這樣子，絕對不會錯的......
雨逐漸落下來，打在身上卻不清晰，我只想看到我妻子的容貌就好，再跟她講講話就好了，再聞聞她身上的味道就好了......
我急忙打開家門，四處找尋她的身影，從客廳到廁所，再從房間裡的衣櫥到廚房的櫥櫃，卻完全找不到她......
我試圖找回今天早上的甜蜜時光，卻只在餐桌上看見枯萎的玉蘭花，還有一片發紫的烤吐司及臭掉的牛奶。
「怎麼會這樣......」
我錯亂著思緒，無意間從鏡子裡頭看見一個似曾熟悉的人，是一個禿髮的老頭子長滿了皺紋，穿著一身破爛的灰色西裝。
轉頭一看，泛黃的婚紗鋪在床舖，金項鍊掛在婚紗領結的上頭。
這一切會不會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
「叩！叩叩！」
有人在敲門，一定是她回來了！一定是我的老婆回來了！
我趕緊打開門，卻不見我老婆的身影，是我的女兒站在門外。
「妳怎麼在這裡？」
「爸，今天是媽的忌日阿。你不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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