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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同人+自創】APH——《韶華勝極#續》

作者:冬將軍™伊薩│2014-07-22 17:46:32│巴幣:14│人氣:621
※APH自律聲明※
〈注意!這裡的文章乃延伸自漫畫作品Axis powers ヘタリア,
與現實存在的國家人事物並無直接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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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茨坦_窮途

01.

  長廊的瓷磚地板上鋪著紅色地毯,猶如荒煙蔓草向前延伸而去看不見盡頭,零星出現幾個人的身影頃刻便沒入黑暗,鞋跟下的地毯帶走腳步聲,餘下悶響,留存令人不快的憂鬱。

  約瑟夫坐在會議廳中主要出席者的位置上,難得俄羅斯感覺的到他的不悅而索性待在蘇聯,他仍覺得焦躁。並非是擔心什麼,他連自己此時此刻抱有什麼情緒都無從得知。

  身旁兩名身著西裝,有著金髮的共同特徵(至多就是深淺不同)的青年交頭接耳,用他們共同的母語英文私底下溝通著,語言隔閡讓細碎的話語成了玻璃碎塊,在耳內翻滾刮傷了肉,擾的他心煩意亂。

  他深呼吸,又重重嘆出,德國的空氣中混入了鐵鏽與硝煙味,碎水泥塊與斷垣殘壁,不再散發威嚴的老鷹圖騰,無數生命的末路就在這裡。

  嗅覺並著記憶湧進腦海,他有那麼瞬間以為這世界仍身處烽火之中,彷彿他坐著的不是張鋪著椅墊的木椅而是成山成堆的冰冷屍體。



  他戰戰兢兢地舉起手做了個「停」的手勢,不等另外兩名金髮的青年回過神,官員們已經停下了交談紛紛離席。在身旁有著金髮碧眼的青年的注視下他也使力撐起因前幾天生了場大病(*1)而無力的微微發顫的雙腿,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了會議廳。走出會議廳不是為了逃避什麼只是想暫且冷靜。他走到了距離不遠的洗手間,摸索著開了燈。

  洗手間空間不大,但十分寬敞,有著日耳曼民族與生俱來對任何事的高標準,整潔又乾淨。日光燈照亮了整個空間,有些太過明亮讓他原本乾澀的眼睛更是生疼。

  努力克制著與雙腿同樣發抖的雙手,他脫下黑色的皮手套塞進大衣口袋內,開了水龍頭掬了把冰水往自己臉上潑去,垂在額前的白金色髮絲末端被水打濕,低垂著從髮尾滲出水珠,順著額頭滑下鼻樑抑或臉頰。

  他將雙手壓在洗手台外緣,抬起頭注視著鏡中的自己,瞧見的不再是滿面笑容而是心力交瘁,想到自己先前向俄羅斯露出了這種表情就令他不自主的咋舌。

  「Черт……」他咒罵著,緊抓住左胸膛前的衣物,心口又緊又疼,他突然有些後悔為了不讓待在他身旁的俄羅斯擔心而硬著頭皮向莫洛托夫逞強,說什麼會親自參加,前幾天的大病尚未完全退去,胸口仍然會時不時的發疼。

  約瑟夫‧費德羅夫……你究竟在搞什麼。他在心中低語,嘴上咬牙切齒,最後也只是抹了把自己的臉。

  「唷,天下奇聞。統治著半個地球的蘇聯總書記獨自一人在這裡?」他身後——門邊出現本該不應存在的聲音,他沒有因為那像極了嘲諷的語氣而大為光火,只是轉過頭盯著來者,那是名有著亞麻金色頭髮與藍色眼眸的青年。「太寂寞了?難得俄羅斯沒跟著你,吵架啦?」

  青年是遞補因突發病情而逝世的盧森斐成為美國總統的哈瑞‧S‧杜魯門。約瑟夫沒有立即回答,只是靜靜的用金黃色的眼眸瞅著他,將手伸進大衣外套中拿出手套戴上,異常的冷漠。對方似乎是因沒預期到他的反應會如此淡漠,有些失望的別開頭。

  「不是寂寞,倒也沒有吵架。」他單純陳述事實,語氣平淡卻掩不住潰堤的愁緒。「是我失職了。」

  「哪方面?」哈瑞雙手環胸,背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對於他的回答連單邊的眉毛都懶的抬一下,不以為意。

  約瑟夫微微蹙起眉頭,他向哈瑞的方向抬起臉,口氣並沒有特別不好但能明顯聽出不耐煩。「別裝蒜了。溫斯登‧克萊德早該同你說過一切。」

  「我跟溫斯登先生不熟。」

  「之後就會熟了。」對於哈瑞的反駁他也反駁回去,不知出自什麼心態,他不希望給這人好過,一輩子都不希望,最好連這世界也扯進去。



  若說蘇聯與西方世界沒有芥蒂,那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謊言。但在今日這番窘況,他們彼此間在國際檯面上總得做做樣子,和和氣氣的笑著面對彼此,讓市井小民知道他們在這般動盪的境況下至少還算是友好的。

  他今日這番樣子活像隻被剛長了羽毛就血氣方剛的老鷹啄的滿身是傷的熊,與十五年前不同,他已經沒有值得囂張、值得說嘴的事能拿來鄙視眼前的西方人。他神經敏感,就只能小心翼翼,煩心著任何舉動都會引起那些資本主義家的無謂遐想。

  想想昔日美國與蘇聯之間的交好,雖說只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相好,他的腦中浮現那名在四個多月前突然病逝的有著溫暖笑容及包容心的美國總統,然後再看看眼前這名普遍未被人民接受的總統,他勾起嘴角卻不是在笑。

  他想起他與這兩人都握過手。一個是柔軟的善於交際但相對孱弱的溫暖手掌,一個是粗糙的但善於握槍的冰冷手掌。

  這時的哈瑞仍然站在那,什麼都沒說。或許是想等著看他出糗,又或者是等他開啟新的話題。

  可絕對不會是想著當日美國與蘇聯的交好,與那些時日阿爾弗雷德親暱的推著前任總統的輪椅與其聊著天在白宮中到處蹓躂,偶然間與他擦身而過的情境。



  「不過說到他們,阿爾弗雷德‧F‧瓊斯與亞瑟‧柯克蘭不也沒來嗎?英國忙著大選我懂,至於美國……」約瑟夫忽略了哈瑞越來越凝重的表情,刻意放慢語調,「四個多月了,可還放不下盧森斐,是吧?」

  話語落下,哈瑞的頭低垂著,亞麻金色的髮絲垂在眼前讓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良久後哈瑞才抬起頭,面色是蒼白的,被揭開瘡疤後的焦慮。哈瑞咬著嘴唇,嘴角勾起無法稱之為笑容的弧度。

  「我管不著阿爾怎麼想,不過他自己總該明白盧森斐的死已經是定局了。」哈瑞口吃了幾次,最後才總算說出比較完整的語句。約瑟夫只是瞅著他,什麼話都沒說,直到有著金髮與紅色眼眸,穿著蘇聯的綠色軍服的軍官走了進來。

  也許是看到了他國元首同樣在場,軍官頓了頓腳步,面部上的表情倒是沒有變化,隨後那軍官用力踩了下地面站穩腳步,挺直背脊及胸膛,舉起右手向兩人敬了禮。

  「啊,伊萬。你來了。」約瑟夫看見來者,那雙紅色眼眸突然讓他有些失神,讓他想起了誰。

  「是。我只是來提醒…閣下,差不多是休息時間了。」他耳尖的發現伊萬的用詞用的有些生硬,縱使臉上的表情仍舊看不出端倪。他掩住嘴偷笑,忽略伊萬無奈又像是提醒的乾咳聲。「總統先生,也請您回房吧。」

  約瑟夫跨步越過倚在門旁,用著藍色眼瞳盯著他們的舉動的哈瑞,連眉眼也沒動一下,更沒有偷瞄,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般的離開。伊萬沉下臉色,轉過身同時垂眼看向哈瑞,那雙紅色眼眸不帶任何避諱的勾著他看讓他渾身不自在,是如同靈魂也燃燒成灰燼般的無力。

  哈瑞伸手壓下電源開關,洗手間內被黑暗包圍,他走出門,看著那名被稱作伊萬的青年亦步亦趨的跟在約瑟夫後頭。相似的情景讓他有些頭昏眼花,他咬咬唇不敢想太多,往反方向走去。盡頭是他的房間,他又忍不住轉過頭,相對的遠處傳來那兩人的談話聲,與阿爾弗雷德及已然逝去的盧森斐的聲音重疊。


02.

  初夏德國的下午十分溫暖,難得沒有會議要開,約瑟夫無趣的走出了塞琪琳霍夫宮到了綠意盎然的庭院,一座白色的涼亭靜靜的矗立在被花草包圍的造景圈外,裡頭坐著兩個人,都是金髮,他們挨著彼此的肩膀看著桌上的書,石桌上擺著為數不少已然泛黃的史書,還有茶壺及甜點。

  他走近,鞋跟摩擦著草地發出的粗糙聲響讓對方抬起頭,兩人白皙的臉龐藏在燦金色的髮絲下,溫斯登那雙藏在眼鏡鏡框後頭的碧綠色眼眸看不出思緒的瞧著他。他楞了下,揀了張椅子坐在對面。而盧森斐只是笑了笑,吃力的推著輪椅滑下涼亭的坡道,獨自一人坐在庭院中,微風徐徐吹來,舒服的打著盹。



  「你在看什麼?」他伸手去拿那些書,無趣的翻著,裡頭寫滿德文跟翻譯過的英文但他看不懂,泛黃散發著陳舊的味道,不太好聞,但不讓人反感。溫斯登拿下眼鏡,收好夾在西裝外套胸前的口袋中,用手指順了順被微風吹的有些打結的金色髮絲。

  「沒什麼,只是想多少了解這座宮……姑且算是宮的建築的歷史。」溫斯登放下書,從茶具盤中拿出一個杯子,然後朝他舉起茶壺,「紅茶,喝不喝?」

  「請便。」他聳肩,溫斯登在茶杯中倒滿茶後放到瓷盤裡,朝他杯子裡丟進方糖,之後擺上湯匙後推到他面前,動作異常流暢。此時約瑟夫才想起溫斯登是英國首屈一指的貴族家庭中出身的事實。

  他垂著眼看著在帶紅的琥珀色中逐漸崩塌消失的白色塊狀物,像是從中找到什麼樂趣似的沒有出聲,他耳尖的聽到翻書聲,微微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英國人,問道:「裡面寫了什麼?」

  溫斯登抬起碧綠色的眼瞳盯著他看,然後闔上書本,仍舊是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龐。「不是史書,只是日記。似乎是末代德皇的日記。」

  「探究別人的隱私不是好事喔。」他笑著,撐起半趴在石桌上的上半身,但那雙藏不住熱切的金黃色瞳眸卻直直的望著溫斯登,後者沒有迴避他,但那雙空靈的綠色眼眸卻讓他有種不真實感,溫斯登只是朝他挑眉,不置可否。

  「他似乎很喜歡也很感謝荷蘭(*2)。所以對於德國佔領荷蘭這件事他很不能諒解。」溫斯登忽略約瑟夫的挖苦,在那本陳舊的筆記本中翻找著什麼,最後停駐在某一頁,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然後將照片擺到他眼前。

  照片中有三人,一個坐在椅子上,帶著溫暖的笑容的長髮女子;站在女子旁邊,叼著菸臉色不大友善,但手卻像是防範什麼似的搭在女子所坐的椅背上頭,高大的男子;最後是坐在女子身旁,表情有些僵硬但看得出沒有憂慮的青年。

  「只寫到一九四零年就結束了。」溫斯登在他仍然盯著那張照片時緩慢的說道,手有些顫抖,他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對方。

  然後溫斯登將筆記本放到他面前,筆記本上用紅色的筆跡凌亂的寫著沒有文法沒有語句的咒罵,寫滿德文,他看不懂卻能從那些散亂的墨水跡裡感受出滿滿的不知所措與恨。

  「紅色的……」紅色的筆跡跟花。

  他轉過頭看向涼亭旁的庭院,中央綻放著排成五芒星形的紅色花朵,在午後陽光的潑灑下靜靜的盛開,溫斯登察覺了他的視線,「前幾個月德國投降時種下去的。」

  約瑟夫看著溫斯登,後者從口袋中拿出一包菸然後拿出火柴點燃,溫斯登似乎是被他注視的有些煩躁,抬起眼看著他,無語的將那包菸遞給他。

  「我抽不起高級貨,免了。」他看了眼那包菸,裡面裝著的可不是一般的香菸而是雪茄。意識到自己曾經是個失意潦倒的窮人,無助的全靠信仰馬克思主義存活,他乾笑,從口袋中拿出不像是俄國人慣用的細長型煙斗,抓出幾些乾菸草塞進前頭的凹槽中,借用了對方的火柴點燃裡頭的菸草。



  煙斗比起雪茄來的難使用多,等到他真正開始抽起菸時,溫斯登卻冷不防的問了他一句,「德國的阿道夫‧羅薩爾自殺了,對於你而言這是天大的好事吧。」

  「也許吧。但我實在不太敢擔保之後來到我這邊的東德會怎麼看待我。」他模稜兩可的回答,彼此都沒有瞧過對方。

  溫斯登了然於心,吐了口煙圈,接著巧妙的略過了他,自顧自地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阿道夫的自殺讓當時身處英國的我有種奇妙的感覺,讓我想-……」

  「想什麼?」他勾起嘴角笑的燦爛,打斷了溫斯登的話,唐突地反問。但溫斯登眼中閃過的那抹遙想,他太熟悉了,那種眼神在盧森斐去世後就經常出現。

  「老實跟你說,我對你說這些大抵也是毫無用處,還得擔憂你這頭老奸巨猾的蘇聯毛熊多做無謂的聯想。」溫斯登歛起眼眸,那張因善於演講而毒辣的嘴吐出的尖刻文字讓他有點招架不住,但他只是莞爾,拿下叼在口中的煙斗。

  「不,我想我懂。我都答應幫你這麼多了還不願意相信我嗎。」他舉起手做出投降狀,一副莫可奈何。

  「別說我了,哈瑞那孩子也未必相信你。我寧可你不懂,費德羅夫,有時候我真想宰了你這年輕小夥子。」溫斯登的口吻真摯,但話語中卻盡是酸澀的嘲諷。約瑟夫笑了然後別開頭。

  「呵呵,我姑且當作是你羨慕我年輕你四歲囉。」約瑟夫同樣話中帶刺,但無法傷及溫斯登分毫,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只讓對方感到好氣又好笑。

  然後他垂下頭去拿起擺在桌上的煙斗咬在嘴裡,溫斯登喃喃自語著他聽不太懂的標準英式英文,然後突然熄了手上的菸,用衣袖抹了眼角幾把,抬起頭時是泛紅的鼻頭與眼尾,他的聲音中混有抽咽聲,為了掩飾而顯得生硬。

  「阿道夫‧羅薩爾就像一隻羽毛尚未豐滿就想乘風飛行的雄鷹,即使注定一死也選擇死的淒慘壯烈,由他所創造的納粹德國亦是如此。」溫斯登停頓了下,似乎是想起了柏林被攻陷時那對兄弟錯愕失神的臉龐,身上有被煙霧燻黑的痕跡,與被扔在地上隨意挖出的窟窿中的僵硬冰冷屍體,太陽穴上有個被子彈貫穿的血洞,「我承認他對德國崛起所付出的一切,但他最不該的就是自殺。」

  「……是對東西德的遭遇感到同情,還是為他的不屈不撓感到惋惜呢?」約瑟夫垂下眼睫,不知是疑問亦或喃喃自語,他默默的也將菸草熄了。拿起放冷的甜的過頭的紅茶喝了口沖淡嘴裡的菸味。



  自他認識溫斯登以來,對方幾乎沒將難堪暴露在他面前,即便當時不列顛空戰時他也是堅強的支持著英國直到德國撤軍,連在那時美國捎來電報寫說盧森斐趕不及參加完聯合國成立大會就先病逝時也是。那時他們大概才剛結束完雅爾達會議。

  他抬起頭看了眼溫斯登,對方坐在他面前,穿著黑色西裝的身軀比起當時戰爭時顯得有些瘦弱,金色的髮絲也有些黯淡。查覺到他的視線的溫斯登用手遮住臉,搖了搖頭。他忽然意識到戰爭摧殘的不只有土地與國家,還有人。

  他再眨眼,對方又掉下淚,坐在庭院中的盧森斐早已消失無蹤。對面的窗內有兩個不該存在的身影笑盈盈的看著他。


03.

  他是在半夢半醒之際聽到某個人單方面的反駁及怒罵。克萊門特‧艾德禮(3*)發現約瑟夫撐起趴在木桌上的身子時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又將視線轉回前方,不安的咬著嘴唇,托在手臂下方的手掌沁著冷汗。

  他看著那個拿著話筒站在矮櫃前比手畫腳,情緒起伏十分劇烈的美國總統哈瑞‧S‧杜魯門。因為是英文他聽不懂,但從那時不時爆出的髒話、咒罵、反駁能聽出哈瑞與電話另一頭的人產生了意見上的分歧。

  重重一聲悶響,伴隨著「鈴」的一聲,哈瑞將話筒用力掛上,轉過身來依舊是那張不悅的神情。

  「……結果如何?」克萊門特走近哈瑞,低聲絮語。

  「我才不管那群物理學家說了什麼!日本再不投降我就丟原子彈,看他們能再撐多久。」哈瑞煩躁的抓著那頭亞麻金的頭髮,然後抓狂似的握著拳頭咬牙切齒。

  克萊門特了然於心的閉上眼苦笑,然後他默默的將手中其中一份文件交給哈瑞,走回會議桌前將手中僅存的剩下一份給了約瑟夫。

  此時哈瑞抬起頭看著仍然有些迷濛的約瑟夫,金黃色的眼瞳迷離,彷彿剛睡醒。哈瑞嘆了口氣,「別告訴我你在我與列奧‧希拉德(4*)爭吵時也睡得好好的。」

  「不,正好相反。」約瑟夫抓了抓那頭淡金色的髮絲,對哈瑞露出了迷茫的笑容,「我只是夢到以前的事情。」

  他把他夢到的事情講了出來,忽略了很多細節。溫斯登‧克萊德與盧森斐的幻覺接連不斷的出現,在走道上,在會議廳,在涼亭中庭院中,始終如影隨形,肩併著肩走在一塊,步伐緩慢,破碎的語句及笑語搭著輪椅轉動的喀搭喀搭聲響。



  除了盧森斐與溫斯登以外,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及列夫‧托洛斯基也很常出現,在窗外在他門前,如夢似幻。他會伸手去碰他們,結果抓得滿手孤寂。偶爾他會因此而驚嚇。

  伊里奇發了瘋似的拼命出現,用他最無法諒解的神情瞅他。他偶爾會轉過身急切的邁開步伐,不知是想遠離抑或靠近。

  約瑟夫,乖孩子,我最出色的學徒。他坐在他床緣,溫柔的撫摸他的眉眼及頭髮,蒼藍的眼瞳盈滿笑意,墨色髮絲低垂在眼前勾勒出讓他心心懸念的身影。

  而托洛斯基像是伊里奇身旁的一抹影子,淡淡的猶如滴在水裡化開的墨水,而那滴著墨水的筆頭是世界革命。

  他要殺托洛斯基,是因為煩心。托洛斯基未必具有政治腦袋,但他卻完整的繼承了伊里奇的理想。他傳承了他的意志他的思想,他是另一個他。

  於是他讓托洛斯基的友人拿起冰鎬,敲碎了他的生命。



  他舔唇,舌上的紅茶味還在,菸草燃燒的味道也還存在於鼻腔中,彷彿他方才仍跟溫斯登‧克萊德坐在一塊。真實而非夢境。


04.

  波茨坦公告簽署那天約瑟夫沒有出席(也沒有他出席的餘地),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內,無喜無悲,沒有感情,無論感性抑或理性從情感的邊緣散佚出去,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台機器。而他只是坐在那,用手指敲著桌上的文件夾。

  他開了窗,習慣性的拿了菸斗及菸草,癮君子發作的標準作為。不湊巧的是他手邊沒有火柴,他放下手中已經填好菸草的煙斗,無奈的用雙手抱住頭發出一聲悶哼算是抱怨接著用力將頭髮往後撥,爾後又無趣的將頭髮抓回原位。他走出房門,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花香味,有些頭暈。

  他沿著走廊走著,偶爾走近一些空的房間翻箱倒櫃找尋火柴的蹤跡,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盒火柴的他如釋重負的嘆氣,走出房間後下意識往旁看去。然後他看見了,在克萊門特‧艾德禮與哈瑞‧S.杜魯門之間有個相對矮小的黑髮背影。

  那人的身影如同火苗,在他眼中點燃焰火,他微微轉過身,手裡將火柴盒捏的死緊,幾乎要被捏爛。離去前眼角卻不自覺多瞄了幾下,最後他鐵了心似的直接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去,開了門之後迅速的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後關起門。

  他沒發現那個黑髮的身影被突如起來的開門聲吸引走注意力,轉過頭那瞬間看見了他的身影沒入轉角。



  「開門吧。我知道你在裡面。」不知道誰敲著木製房門,聲音輕柔,藏不住失落。

  他嘴中仍叼著菸斗站在窗旁,眼角瞥向門口,金黃色的眼瞳有些失神。他閉起眼才又睜開,踩著緩慢的步伐走進門口,伸出手搭上門鎖,卻遲了許久才轉開。打開門的速度很慢,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仔細端詳對方。

  墨色的髮絲及眼瞳,偏黃的膚色,稍微矮小的東方人體態。那個曾經是他的摯友他的知音的蔣志青。

  沒有多留戀,他推開門之後迅速的轉過身坐回辦公桌前。門外的蔣志青有些呆愣,不知是被他太過冷淡的態度嚇傻亦或其他的原因。

  「……俄羅斯呢?」蔣志青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將手上那份文件壓在大腿上。

  「他很好。雖然才剛打完仗而滿虛弱的。不過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他將手中的煙草弄熄,用鑷子夾起那些燒乾焦黑的乾枯草葉丟進垃圾桶。他隨手拿起桌上的鐵製酒瓶湊近嘴邊喝了一口,入口的冰涼液體讓他差點嗆到但他沒事。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異常冷漠,幾乎凍傷眼前這位東方人內心最柔軟的一處。唯有提到俄羅斯時他的表情柔和許多。

  「這樣啊。你對他這麼溫柔,他很幸福吧。」蔣志青別開眼,頭微微下垂,他良好的觀察力眼尖的發現約瑟夫只有在提到俄羅斯時表情變得放鬆。那瞬間他有些莫可奈何卻心知肚明這是必然。

  「給一個獨裁者統治會幸福嗎,我不知道。」約瑟夫瞇起眼彎成新月狀,嘴唇也是,卻不是在笑,反而像挖苦。

  蔣志青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瞅著他,眉宇微微下垂像極了受到委屈的小動物,他的墨色眼瞳閃爍著異樣的期許。他看著他好一陣子而他沒看向他,然後蔣志青開口,「幫我個忙吧。別拿走蒙古。」

  約瑟夫歛下眼簾,臉色也沉下。戰爭讓他變得敏感,凡事都容易成為導火險引爆他的怒火,但他至多也是笑著警告對方。他沒有立即回覆,只是從鼻子呼出氣,觀察著對方。蔣志青擺在大腿上的手交握著,大拇指不安的攪動。

  「但是當時是你有求於我。如果你打得贏日本那我也無話可說,自然不會那麼過分,可你不是。」他佯裝無奈的說著,手指卻彰顯著游刃有餘的敲打著桌面,「況且你也很清楚吧。現在我倆已經沒有盟約了,我連蘇聯都管不及,沒餘力插手你們的事。」

  「而且你們國民黨不是最討厭共產黨了嗎?」他不肯善罷干休的再加上一句惡毒的話語,露出了最陰狠的笑容。他看到蔣志青渾身發顫,一聲不吭,頭也越垂越低,良久的沉默過後,蔣志青默默的站起身準備離去,腳才剛踏到門口外時約瑟夫就開口。

  「不過我欠你跟英美一個人情(5*)。」他也站起身,卻只是站在桌旁,沒有挽回,「蒙古的事情已經是死局了,沒辦法改變。但這個人情我終究會還。作為蘇聯能與中華民國僅存的相處時日,一點小禮吧。」

  蔣志青轉頭看著他,而他只是微笑,沒有多說什麼。



  他仍然微笑著,蔣志青就抱著些希望,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上。它易碎如同精心雕製的琉璃製品,想要它的美麗同時也得接受它的脆弱。

  他期望他說些什麼,挽回他們之間延伸開的事隔十年的裂縫。

  最後約瑟夫走到門口,帶著看不出情緒的淺淡笑容,關上了房門。


05.

  「你註定得不到你想要的,但比起那些你有更重要的得保護。」在約瑟夫決定從波茨坦離開回到俄羅斯的前兩天,不知是誰捎來了封信,沒有署名,白紙黑字寫的端莊整齊。

  他將沙發椅當搖椅般,身子傾斜又前進,長嘆了一口氣後便繼續往下讀,「快點回來吧。」又有人寫了這麼一句,是不做作,真摯的字跡,即便潦草許多,像是酩酊大醉後寫出來的鬼畫符,奇妙的是他看得懂。

  那天阿爾弗雷德有來,獨自一人從美國搭著飛機來到德國波茨坦,在廳堂看到他時免不了一震注視,而他慶幸阿爾弗雷德容易蒙騙,以為他不出聲就是沒發現。

  之後是越靠越近的腳步聲,他從信件中抬起頭才發覺阿爾弗雷德走到了他附近,伴隨椅墊下沉的感覺阿爾弗雷德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精準一點的說法是隔了一個空位的旁邊。

  「喂,你、」阿爾弗雷德頓了頓,聲音突然有些顫抖,天藍的眼眸霧氣朦朧,他們沒有看向彼此,「為什麼不帶俄羅斯過來?」

  「……沒為什麼,就是不想而已。」他詞窮。

  「俄羅斯不是很黏你嗎……算了。」約瑟夫帶有警告意味的撇頭看阿爾弗雷德,雖說只是露出了有點無奈的笑容暗示對方停止話題。他看著阿爾弗雷德用手遮住臉,獨自煩惱的喃喃自語,「沒了盧森斐的美國該怎麼辦……。」

  「生死有別……」他不自覺握緊手中的信,「我們畢竟是有生有死的人。」

  阿爾弗雷德不再回話,將臉埋入手掌心,他轉過頭看對方,然後在後者的旁邊看見了誰溫柔地伸出手將那看似無助的身子圈入懷中,臉上是暖和的微笑。

  他沒有眨眼。



  好不容易安撫下阿爾弗雷德的情緒,也讓他進了會議廳,約瑟夫難得看到了足以娛樂他好幾天的尷尬畫面,哈瑞對阿爾弗雷德的到來顯然相當手足無措,包括克萊門特‧艾德禮亦然,阿爾弗雷德卻無視了他們倆,自顧自地在會議廳中大聲喧嘩,官員們不是被嚇傻(大多是英國人)就是大笑(相反的這些是美國人)。

  盧森斐的幻覺如影隨形的跟著,帶著虛弱卻甜蜜的微笑,坐著輪椅待在阿爾弗雷德身側,如同當初雅爾達會議時,阿爾弗雷德總是將手搭在盧森斐肩膀上像是提防著什麼似的。

  他其實心知肚明,那不是真實,是他的冀望所誕生出的假象。他希望看到阿爾弗雷德與盧森斐而非哈瑞,他喜歡阿爾弗雷德與盧森斐的相處,他們的笑容他們的聲音,蓬勃朝氣的腳步聲與安穩的輪椅前行的聲響,和和氣氣的笑著面對彼此。不為什麼,拋開國際情勢與仇恨,單純欣賞他們。

  他只是苦笑著轉過身,離開會議廳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拾起辦公室地上的文件夾,翻閱著然後從裡面抽出兩張文件,其中一張寫著俄文及中文,另外一張是俄文及日文(6*)。他從抽屜裡翻出幾些時日前找到的火柴塞進口袋中。走出了塞琪琳霍夫宮,踏上波茨坦的土地,在不遠處的蘇聯軍營處找到了台軍用汽車,他敲了敲門讓裏頭的駕駛從睡夢中驚醒,接著上了車。

  不等駕駛詢問他便開口說了開到柏林,駕駛雖然一頭霧水卻也照做了。沿途他看著窗外,到了柏林附近時幾乎只剩下廢墟。斷垣殘壁,血染的廢墟悲壯。

  他下了車,在國會建築上看到了那面仍飄揚著的蘇聯國旗。



  --你註定得不到你想要的,

  他沉下臉龐,金黃色的眼瞳不再柔軟。他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了那盒火柴點燃了一根。


  --但是你有更重要的得保護。

  他鬆開手,任由那兩張文件掉在柏林早就已經殘破的地上,將燃燒的火柴扔下。

-※-※-※-

  1*-波茨坦會議開始時,蘇聯領導者約瑟夫‧史達林以「有政務要處理」而遲了一天才出席,但有資料指出可能是心臟病發作。

  2*-一次大戰結束後,德國爆發了暴動,迫使德皇威廉二世退位,當時荷蘭的威廉明娜女王與其為知音,將威廉二世接引到荷蘭也打理好他的居所問題,當時協約國的英法兩國要求荷蘭引渡威廉二世接受軍事審判但被荷蘭拒絕,從此威廉二世便在荷蘭生活直至一九四零年納粹德國佔領荷蘭。

  3*-溫斯頓‧邱吉爾於波茨坦會議途中的英國大選落選,轉而交由工黨的克萊門特‧艾德禮成為英國首相。

  4*-匈牙利出生的美國核子物理學家,曾與愛因斯坦聯合建議羅斯福總統「美國應比納粹德國早一步研發原子彈」,也曾經多次請求杜魯門總統不要使用原子彈。

  5*-此處暗指雅爾達會議中,英美兩國為勸誘蘇聯對日宣戰而擅自將中國東北割讓與蘇聯。

  6*-此處指聯俄容共與蘇日中立條約(又稱蘇日互不侵犯條約)。

— ※— ※ —※— ※— ※—

後記:

想試試看這種短篇串連起來的感覺所以試著打看看,沒想到越打越長而且豪爛,我還敢掛著達人真的找死啊(鴕鳥心態)然後因為新細明體看到我自己眼睛都有點花,所以我改成沒那麼擁擠的細明體了。

這篇在主軸上是去年年末那篇韶華勝極的前文,內容圍繞在波茨坦會議上,以瓜分走東德的總書記為主角。

原本只想打個短篇,四五千字就好,沒想到越打越多然後就ry了。波茨坦會議太好發揮了,加上波茨坦會議正逢英國大選,美國人普遍無法信任的杜魯門總統,英國換了艾德禮當首相……各種政局的變遷造就了國家情勢之間的拉扯。

而且在這途中又有中國參一腳,在蘇聯宣布加入波茨坦公告當天中國卻突然反對蒙古獨立,整個戳到我許久不見的虐點,爽爽的打了下去。至於人情是什麼,又該怎麼還,總書記自己有方法啦(ryy

這篇不想讓國家們出場所以只讓阿爾弗雷德進去,不讓露樣出場是因為露樣會打壞整篇文章的串連性(你們都懂露樣多黏總書記,你們懂的),亞瑟忙著大選,德國兄弟打完仗GG,中國內憂外患都沒解決。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篇還會有最後一篇「終」,主題大概是在講普憫被蘇聯帶走後對蘇聯的各種仇各種恨(是的愛恨情仇裡面只有仇與恨而沒有愛與情),大綱是鐵幕。

我並不討厭這樣的蘇聯但也不喜歡這樣的他們,雖然說國家總是得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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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銀風月希
白紐明不了解他的姐姐。
在外人眼中他"曾"是國民黨的化身,可是這個黨不會因為一時選舉或內部改革除去舊習這也是真話,說不出口的真實。
所以到最後仍是"那名女子"留在國民黨中,在離去那一天,他也才領悟,在其姐身上找到那缺陷。
『她太熟悉政治的操弄,緬懷過去也在混亂的時代中成為一種穩定人心的手段,但我連這件事都做不到,所以我輸了,輸給"國民黨"。』

07-22 21:37

冬將軍™伊薩
其實國民黨越到後面越亂,沒有獨自一人搞定的能力求情於人最後又反悔……[e8]不過穩定人心倒是真的即便手段很歪斜(ry
總書記說的那句「可是是你有求於我」是史實上真實存在的一段話,只不過是對著小蔣而不是老蔣XDD07-22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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