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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ソロモン海戦(V)Battle of the Eastern Solomons
負責統領企業號全艦高射砲工作的船員,是隸屬於Gunnery Department的槍砲官奧林.李德维(Orlin Livdahl)及防空砲槍砲官班尼. 莫茲(Benny Mott)。他們待在『島』的飛行管控室內,即時整理雷達或監測部門(L Divison)的報告,並協調艦上每一門防空砲。
自從戰爭爆發以來,這兩人就得到了企業號的青睞。他們對於履行自己的職責擁有強烈的責任心。李德维赫然發現,菜鳥砲手有高達百分之九十六的失誤機率。為了解決得這個問題,他和莫茲付出龐大的心力提升砲手素質,幾乎每天中午企業號上的砲手都得參加例行訓練;此外,任何失誤將會導致砲手被踢下船。這些努力著實提高了艦上砲手的射擊準確度。
李德维的另一項革命性改革,在於他安排艦上的海軍陸戰隊至砲手的位置,以取代一般水手。因為他曉得這些陸戰隊員擁有比普通水手還要紮實的射擊訓練,從陸戰隊訓練贏畢業的他們,無疑擁有更多槍砲使用經驗。
由於缺少了野貓戰鬥機的支援,此刻企業號的命運大多掌握於艦上的砲手,以及航行於周圍的美國第十六特混艦隊身上:總艦隊編制為驅逐艦六艘、輕重型巡洋艦各一艘、和最新型的高速戰艦一艘。
第十六特混艦隊之中,擁有最優秀防空武力的船艦,或許非亞特蘭大號輕型巡洋艦(USS Atlanta)莫屬了。
儘管這一艘新型的輕型巡洋艦的裝甲幾乎與驅逐艦同樣單薄,但她特別被設計擔任艦隊的防空一角。總計十六管新型五吋砲(5"/38 calibergun)佈滿艦身主體上頭,給予她異常強大的對空火力;假如有誰膽敢冒犯企業號的領空,這名在護衛將毫不留情地以數百剷除敵人。
原本應是如此的……
但是,亞特蘭大號身處的艦隊位置為企業號右舷,而日本轟炸機襲來的方向卻是後者的左舷。因為友軍船艦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結果讓亞特蘭大號無法完全施展那致命的一連串防空火力。至於航行於左舷的重巡洋艦波特蘭號(USS Portland)雖然有較佳的射擊視線,相對的她僅有四門舊型五吋砲,其發射速度之慢,根本沒辦法和亞特蘭大號上頭的最新砲台相比擬。
艦隊中具有足夠火力支援的企業號的,大概只剩下北卡羅萊號戰艦(USS North Carolina)。身為高速戰艦的她,始終航行於第十六特混艦隊尾端;並非出於刻意安排,她從一開始便難以跟上其他船艦。二十七節的航行速度雖然比其他戰艦還快上許多,仍舊比企業號慢上三節,使得北卡羅萊號只能勉強跟再見對後方。
不過北卡羅萊號強大的令人膽寒的武裝,補足了速度上的劣勢;四十座點五零口徑機槍、四十座二十厘米口徑火砲、四座一點一吋水冷式防空砲、二十座雙管五吋砲……還有最重要的,優秀且盡責的槍砲官約翰. 克伯屈(John Kirkpatrick),和他手下訓練有素的砲手。
不管武器如何、不管位置如何、不管速度如何──當日本翔鶴與瑞鶴發起的攻擊抵達第十六特混艦隊頭頂上的時候,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以企業號做為中心,這群船艦構成了一個典型的防禦陣形,即將對抗來自敵人的第一波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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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04:41pm
自企業號的雷達顯示敵軍載艦機,已經過了將近四十分鐘。
然而,第十六特混艦隊裡頭第一位以肉眼看見敵軍載艦機的是企業號的船員,第一士官長約瑟夫.新卡(JosephSchinka)。當時的他正負責操控一座厄利孔20毫米機炮,其位置就在左舷飛行甲板的下方。
一開始,那只是天空上的一個小點。緊接著,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三個……不到幾秒,視野內映入了六至七台的九九式轟炸機。它們的速度看起來異常緩慢,讓人有種掛在半空中的錯覺。當敵機機翼的反光刺入眼中的剎那間,新卡警覺到敵人正以極高速俯衝下來。他毫不猶豫地下達開火命令,企業號警報大作。
「注意,敵機注意!」
頃刻間,包括企業號在內的第十六特混艦隊全艦開火,幾百門防空炮和上千挺的高射機槍齊射,數百發砲彈傾洩而出,在他們艦隊的左方編織成一張綿密的防空火網,原本碧藍天空頓時染上醜惡又致命的黑色爆炸。
「北卡羅萊號在燃燒嗎?」
這是企業號聯絡北卡羅萊號的其中一段訊息之一;因為後者的防空火力之猛烈,從遠處看全彈發的她,猶如船身燃燒起陣陣火焰似的。
時間是下午四點二十一分──戰事正式開打了。
高空上,李查. 哈默上尉帶領的四台野貓戰機成功分散了第一波轟炸機的注意力,促使翔鶴號飛行隊長關衛無功而返;第二波、第三波轟炸機同樣錯過目標。
企業號甲板上,由於船身緊急轉彎的幅度太大,被濺起的海水有幾十層樓之高,甚至將船員與砲手全都淋得濕透。
艦橋瞭望台上,魯斯.格拉斯曼(Ross Glasmann)的職責很簡單,以望遠鏡及肉眼觀察周邊環境。打從防空砲火傳入耳膜那瞬間,他就死命地盯著天空,期望能從中找出一絲異樣,以通報回船艦控制室內。
在這一刻,他清楚見到一台九九式轟炸機幾乎以呈九十度俯衝下來,它的後頭緊跟著一台野貓戰機。為了攔截試圖丟彈的九九式,野貓開火了。
「笨蛋,快躲開啊!」
這句話不是對著格拉斯曼說的。
他回過頭,正巧看見企業號走過來。她一臉煩躁地大喊道:「閃開啊笨蛋野貓!」當然,她的聲音不可能傳達得到對方的耳裡。
片刻間,九九式的機身燃起火焰,變成一團廢鐵墜入海中;幾乎是同一時間,野貓戰鬥也燃燒起火,機拖著滾滾濃煙墜入大海,在海面上炸成一團烈焰。格拉斯曼似乎可以感受到火焰的熱度。
見狀,企業號搖了搖頭,語氣沈痛地低喃:「笨蛋……」
「混帳東西!」
格拉斯曼從腰記間抽出他的.45口徑手槍,以雙手握住槍柄,一邊怒吼一邊向直衝過來的九九式轟炸機開槍。他和襲來的九九式之間只有四十至五十英尺,而他也相當信賴自己的準頭。
他瞇起一隻眼睛,幾乎可以看見敵方駕駛員的身影。
然後,他開了三槍。
另一台九九式的駕駛員似乎被手槍擊中,並在沒有投彈的情況下傾斜並與瞭望台擦身而過,筆直衝入海裡。隨即俯衝轟炸機和炸彈兩者的爆炸,掀起了巨大的水柱和類似油狀的黑色的物質,澆得瞭望台上的人一身都是──
──而瞭望台可說是全艦最高的區域。
格拉斯曼不停開槍,直到兩個彈匣用光為止。
抬頭望去,只見敵軍、我軍飛機都雙雙自天際上墜落下來。
翔鶴號飛行隊長關衛率領的九台九九式俯衝轟炸機之中,沒有一台的炸彈擊中企業號;並且,關衛在這過程中損失了三台九九式。在野貓和防空砲火的雙重夾擊下,更多日軍轟炸機將步入它們的後塵。
可是,敵人對企業號的集中且猛烈的攻勢,終將奏效。
***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04:44pm
下午四點四十四分,日軍飛機與美軍艦隊接觸不到十分鐘,一台九九式成功預估了企業號的航行方向,投擲下的炸彈穿越了密集火網,最終擊中了企業號!
就算企業號再怎麼採取迴避動作,都是無法避開的──那一顆穿甲爆彈──炸彈擊中艦艉升降台,貫穿飛行甲板及機庫甲板,深達四十二英尺,然後在第三層甲板爆炸──爆炸──將艦上所有海軍陸戰隊和水手都震得東倒西歪,許多砲手都從自己的位置上跌了下來,就連位在艦橋的艦隊指揮官、艦長和其船員都感受得到那股強烈的震動。
「我們被擊中了!」
「這不是廢話嗎?」
第十六混邊艦隊的總指揮,同時也是企業號的中心指揮官,托馬斯·金凱德少將(Thomas CassinKinkaid)吼了回去。
警報器接連響起,火災警示也映入指揮官的眼中。
「企業號在哪?」
「她正在瞭望台上。」
「叫她立刻給我滾回來!」金凱德命令。
「收到──」
話音剛落,極近距離的爆炸聲便蓋過了他們的說話聲。
***
火勢逐漸從甲板下蔓延,三十五人當場死亡,七十多人輕重傷。許多維修人員被困在底下,絕望地等待救援。
同時間,企業號開始向右傾。眾多機件損毀,電機線路糟切斷,用來救火的水壓也失去作用。一切都往最壞的情況發展……
然而,災難仍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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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防空砲手正嘗試逼退日軍轟炸機的時候,另一台九九式突破防線,在距離企業號上空一百英尺處投下了炸彈。
相隔才不過不到半分鐘,第二顆炸彈襲來,並擊中了艦島後方爆炸,接連引爆艦內的5吋火炮及20毫米機炮的彈藥,造成兩倍爆炸與傷害。
傷亡最重的,是兩架五吋砲的組員。
飛行甲板旁騰起巨大的橘紅色火球,瞬間將兩組砲手組員的身影給吞噬……不僅如此,燒焦的人體的殘肢……手、腳、鞋子……飛散得到處都是。這波爆炸的破壞力之大,被炸成碎片的人體肉塊竟然連散落至航行於一哩外的護衛驅逐艦上頭。
三十八人立即被炸死。他們都是誓死保護航空母艦的船員,工作不外乎是運用長久訓練的技巧,裝彈、填彈、瞄準、射擊。如今,這些活生生的人全在剎那化為一具具焦黑屍體,人類肉體的焦味瀰漫於空氣中。烏黑的煙霧不只佈滿天空,也佈滿於企業號身上。
企業號正在燃燒……
***
自第二發炸彈擊中後不到兩分鐘,第三發炸彈落在二號升降梯上附近,造成一個直徑十英尺的黑色大洞。企業號上不只發生火災,低層甲板也嚴重受創,部分船員顯得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假如企業號再遭受一發直擊,她很可能將撐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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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敵襲來的快,去得也快。
下午四點四十八分,日軍的第一波攻擊結束了。
企業號的船員立刻進行搶救同伴,以及修理航母的行動。遭受致命傷的企業號,唯一一個沒有當場爆炸的理由,在於船員早已將易燃物丟入海中;另外,具有遠見的他們將特定的管線內的氧氣抽出,並用二氧化碳予以替代。這個舉動著實減少了爆炸與氧氣的致命組合。
下午五點四十九分,遭到轟擊六十五分鐘過後,企業號的航速已經回歸至二十四節。
不過正好在回復航速之際,企業號失去了操舵系統,使得她陷入幾近失控的地步,只能原地打起圈子來。她甚至差一點就撞上了一同航行的蒙森號驅逐艦。現在整個第十六混編艦隊,都必須跟著企業號一同轉向,防衛陣形成一片混亂。
正當船員試圖讓航母回歸到可能狀態,企業號走下至甲板區域;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悽慘的景色。
甲板上到處都是黑煙,還有散滿一地的船體金屬碎片……當然,還有那些曾經是自己船員的身體殘骸。耳邊傳來的盡是人們的喊叫,或者慘叫。
有將近十具砲手的屍體被擺在一旁,整個身體燒得不成人形,根本就無法辨別他們的外貌。其中,又有多少是才二十初頭的年輕人?她握緊拳頭,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總是為自己是航空母艦的這個事實感到自豪和驕傲。但是在這個時刻,她竟發現自己毫無用處可言。
忽然間,微弱的呼喚聲引起了企業號的注意。
「水……」
她轉過頭,看見一名水手躺在至於甲板旁的臨時擔架上,制服染滿鮮血,身體好幾處還有燒焦的痕跡。他看起來就是一名十八、九歲的青年。明明擁有大好前程,此刻卻躺在航空母艦的甲板上,全身傷痕累累。
他緊閉著雙眼,雙唇只能吐出一個單字。
「水……」
「水嗎?要水嗎?」
企業號趕緊轉身去拿了一小杯水,然後又回到這名重傷水手身旁。不過正當她遞上水杯的時候,一名醫官出手阻止她。
「幹什麼?他想喝水啊!」企業號提高音量質問道。
醫官搖搖頭,伸手指了指水手的頭腦後方──仔細一看,企業號才發覺這名水手的後腦有一大半部的不見了……好像從來就不存在似的……炸爛了。下一秒,那名水手嚥下最後一口氣,死了。
「他不需要水了。」他說這話時神情冰冷至極,皺起的臉孔彷彿老了十幾歲。
企業號震驚地無法言語。
她只能睜大雙眼,楞楞地看著醫官替水手蓋上一張白布,轉過頭繼續拯救有機會活下來的人。這名醫官的心裡鐵定也很難受,所以他才得冰凍住自己的心,救助最有機會活下的人--這才是他在戰場上的目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搭上了企業號的肩膀。她轉過頭,正好看見本艦的的艦長,海軍少將亞瑟‧戴維斯站在她背後。
「艦長……」企業號呢喃著,卻講不出半句話。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受傷的孩子,內心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化為碎片。
因此,戴維斯少將只說了一句話:
「回家吧。」
(日軍轟炸機在企業號上空燃燒)
(第三發炸彈落在企業號甲板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