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闖……
……強迫,禁地……
零碎的人聲由四周傳來,身處黑暗的他試著睜開雙眼,但眼皮卻重得像是灌了沉鐵般無法睜開,除此之外,他的四肢也如同被銬上無數鐐銬般沉重、無法動彈,只能任由自己在這個詭異的黑暗空間中載浮載沉。
然而,他突然感到身上充足並均分在身軀內的光明力量,正緩慢地向外流失——
不、或許……該說是被擠出去才對。
一股與光明力量暖和的溫度不同的冰冷從指尖爬上,像隻吐著蛇信的毒蛇在身上爬行,那股力量行經之處,彷彿被鱗片所刮過般帶起些微的刺痛。
他對身體的變化感到些許恐懼,銳利的冰冷摩娑過他的臉頰,刀刃一般的觸感滑過時身體反射性地微微顫抖,但他卻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無力地攤在那裏。
還以為那傢伙又丟了什麼不想處理的東西……想不到……
『 』
哦——居然還有意識,真是有趣……放心吧,很快就結束了。
什麼很快結束?腦中剛浮出這個想法時,原本像被重物壓制的身體一輕,接下來他的身體宛如被拆解開在重組般,疼痛到讓他難以忍受地蜷曲起身軀,他的手指緊緊抓著衣袖,好不容易恢復的視線再次被生理性的水氣壟罩。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纏上了手臂,勉強睜開雙眼看去,這才發現那是一隻有著黑色鱗片的蛇,黑夜般色彩深邃的蛇鱗在眼前閃動著微光,詭譎多變的氣息纏繞著牠,寒冷扭曲的溫度讓他忍不住發出低吟。
他想離開,他想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直到他因疼痛而暈眩、失去意識前,都能感受到對方冰霜般的視線與笑聲迴盪於旁。
※
「呃……」
當他好不容易睜開眼時,全身就像是被暴力拆解過一般刺痛,他吃力地挪動身體用手臂撐起身體,雙眼的眼前模糊、無法集中視線,整個腦袋脹痛得難以忍受。
直到完全清醒過來時,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像是廢墟的地方,被亂石掩埋的洞窟光線昏暗,只能從那幾絲由石塊縫隙中流入的微弱日光來查看周邊的狀況。在他旁邊,有一座毀損的石製雕像,從僅存的外表看來這似乎是座女神像……
爬滿了藤蔓的牆面上刻著繁複的圖樣,還散發著一股讓他反射性想退開的怪異感。
「這裡是……?」
他啞口無言地看著雕刻著細膩花紋的天花板,從挖空的部分流下幾絲淡色的陽光,乍看之下彷彿是以純粹金粉打造而成的小瀑布,閃亮的光芒灑落於他的臉上,灰暗的眼眸在光下時,變成了如同蜜般清澈而不濃稠的琥珀,蓬鬆的亞麻色短髮也像被鍍了金般耀眼。
他抬著頭從縫隙中看向那片牛奶般純白的天空,神情呆愣地坐在地,完全沒有想到要從這片廢墟中逃出。剛從惡夢中醒來的他不太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只能想起夢中有著火紅色的天空、彷彿被澆了冰水般的徹骨冷意,以及拷問似的疼痛……
不知到底在那片廢墟中待了多久,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他愣頭愣腦地朝聲源看去時,卻發現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史堤爾芬……」他聽見一名女子的啜泣聲,溫柔的嗓音如安眠曲般,讓他緊繃、恍惚的意識漸漸平靜下來,最後在女子帶著泣音的聲音下陷入沉睡。
等他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鋪上,身邊的家具擺飾是淡雅樸素的木色與淺黃色,不大的空間卻充滿溫暖……他摸了摸擺在床頭邊的方型鏡子。
出現在鏡裡的是一張略帶稚氣的清秀臉龐,淡金色的短髮因為剛睡醒而凌亂,雙眼是相當乾淨的燦金色……只是,這雙眼中沒有年幼孩童應有的純真,反而被一股沉穩到彷彿沒有靈魂般空洞感佔據。
看著這張理應看膩的模樣,史堤爾芬卻感到無比違和,就像是一個人被安到一具與精神年紀不合的身體內。不管是白皙的雙手,還是這具有著小孩子嬌小與柔軟的身體,他怎麼也無法忍受——沒有任何原因,只是心中有種異樣的「排斥」感。
他無法忍受自己的身體這麼軟弱無力,無意識地緊握雙手,史堤爾芬的目光再次沉澱,眼中流露出不屬這年紀的孩子所擁有的悔恨。
雖然還是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史堤爾芬毫不在意……只因為在他的腦中只充斥「想要變強,變得比任何人都還要強」的意念,這個意念比任何事情都來得強烈與重要。
「我要變強。」孩子的嗓音尚有著未褪的軟綿與柔和,可語氣中所充斥的堅定幾乎到了逼近固執的地步,「要變得更強,這樣就不會——」
……就不會,什麼?
他因著不知該在最後填上什麼詞而困惑。只是……陣陣抽痛的心與幾乎要發紅的灼熱雙眼無聲地告訴他,那被他所遺忘的東西,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
是任何事情都無法取代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