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紀元故事】《天魔的邊界-凝滯殘酷的溫柔》05

隔日下課回家，剛開RC，便彈出葡萄的離線留言視窗，零點零分零七秒的一行字。「上網節約時間？」
　
這日本人也太厲害了吧，只不過午夜十二點準時斷線，不猜網咖也不猜別的，偏偏猜中正解──她家網路的確有上網節約時間。他七秒就猜出她十二點斷線的原因，對一般人而言這並不常見，除非他周遭的人已有過先例，不然他怎麼會知道上網節約這個名詞？
　
事實證明他能力不僅於此。後來幾次的聊天中，他不僅猜出她的年齡，猜出她是臺灣哪裡人，猜中她有怎樣的家庭背景，甚至還透過她大頭相片中那露出一大片珠子裝飾的領口和帽子，說出了這是哪族原住民的傳統服飾。
　
為何他博學多聞，為何他似是很習於推理，為何他的判斷偏偏都準確到可怕？據宇冬自己所述，他還可以猜出網友的性別，尤其是扮成男生的女生，無論對方多像男的，他就是能憑直覺分辨對方的性別。他說，也能從一個遊戲人物的走路方式，看出螢幕背後的操縱者是男是女。
　
「他怎那麼厲害……」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終於和七個人都混熟了些，有一次，她原本只是半開玩笑地問他和他的同伴，沒料想得到的回覆卻十分驚人。
　
他是警察──他們七個人都是警察，而且還是隸屬日本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人員，負責偵辦嚴重罪行的職位。
　
七人之中，寿岳志貴職位最高、年齡最長，宇冬職權排第二位，卻是整個團隊裡面最年輕的一個；其他人則都是他們底下負責其他事務與技術支援的組員。既然整個單位由多項領域提拔的菁英組成，他們當然個個來歷都不簡單。
　
先前就感覺這群人說話像高端知識分子、像某種菁英團隊，只是她以為頂多是研究生或領袖社之類的在學人士，萬想不到，這麼年輕的幾個人竟然會是警察；尤其宇冬，如果她沒看錯而他生日也沒亂填，他貌似才二十一歲，二十一歲在臺灣，明明是大學生的年紀啊！
　
「二十一歲是日警界菁英有什麼奇怪？他在別人還是小學生的年紀就跳級一路跳上去了。」信貴修說這句話時好像很不以為然，但對她而言，卻是震驚再因此加上了錯愕。
　
在RC群那個房間裡，她送出好長一串的點點點，黛蜜指責洩漏情資還得意洋洋的信貴修：「你嚇到人家了。」
　
腦筋空白的她什麼都沒再說，直接跳開群組，決定就此停在RC群與RC群世界中間的空白地帶掛呆到斷。
　
想來並不是真的那麼難以接受啦。世界上的確存在跳級唸書的天才，每個國家多少都會冒出幾個，而這樣的人在臺灣也是存在。事實上，她的一個高中數學老師的同學就是這類型的天才；數學老師說，他那個已經被挖角到國外工作的同學至今最喜歡的娛樂就是每年跑回來參加聯考指考還是學測什麼的，利用全國考試測驗自己的實力，然後把英文全都考滿分，還把那些考題當成寶貝一樣帶回去研究。
　
考場對他們而言似乎已不只是證明自己的地方。在她的認知裡，天才型的人是能夠操縱成績的，唯有站在頂端的人擁有這項特權。他們可以任意將題目寫對或寫錯答案，以自身意志決定自己的成績。可以把考試變成遊戲，多麼自由啊！自由到令人羨慕。
　
也許是讀多了愛因斯坦那些名人傳記，她從小就特別沉迷新聞上有關特殊才華的報導，也曾經夢想像天才那樣智力超群；但天才必有天賦相隨，而她腦筋偶爾會突然打結，擅長的科目也很平均，注定只能當個普通資優生，還是個啞巴的資優生。
　
她突然沉默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的真實身分委實令她覺得，他們的差距大到根本不是同層級的，他的存在就這樣被現實給瞬間拉得好遠好遠。妄想接近雲端之上的他的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是先認識他之後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呢？以她的個性，如果她先知道了他的真實身分，恐怕再也不會找機會認識他了。
　
「還好嗎？」葡萄的狀態也離開了那個群，他竟然「追」出來關心她？她剛遭受挫敗的心靈又開始綿延無盡的遐思──噢噢噢，這樣可不行喔。
　
你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女生心動嗎？
　
「我的心臟受到過度刺激，可能今晚熟睡時會突然停止跳動。」她故意說得很誇張，想讓人印象深刻，想藉此多引起他的注意些。
　
「呵呵……」但為何看到這笑聲後方的點點點，卻有種他在苦笑的錯覺？有那麼點的哀傷，滲透在簡短的字裡行間。他在哀傷什麼呢？
　
間隔大約八秒吧，底下出現了這行字：「其實、我也是單親家庭。」她一怔，他難道和她一樣家庭不睦嗎？
　
「我父親臺灣人、母親日本、她是因為車禍離開我們、肇事者不明、這事件沒錄影沒證人。」
　
這就是你對女孩子都特別溫柔的原因嗎？她默默在心底吐出這句話。
　
對於所有女生、不分年紀、無論單身與否，一律尊稱小姐。宇冬所稱謂的小姐並非指年齡，雖然一定很多臺灣女生都誤會過他的意思，他卻不曾解釋。他的同伴說，他幾個月前還在梅蘭魔族的小隊尋找頻道廣播，隨機送出一大堆商城頭飾，什麼冬慶花冠啦、戀人舞蹈頭啦、寶石冠冕之類的，破費給密語中獎的人一大堆東西。據說，那次放送活動總共有十八個人收到禮物，多出來沒公開在找隊頻的兩個名額是每次密語都來不及的人，這些人得到的是「比頭飾更好的安慰獎」。
　
他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跟原因，就突然做出看似衝動卻很理性的舉動，他總是無條件的付出、無條件地去對人好。
　
在陰影中成長的她渴望別人對她付出，她像個女孩那樣不成熟，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每個人的愛。她想要每個人都能對她好，只因為她覺得自己從未被人愛過。對她而言，她實在很難想見竟有人能夠無私付出，對陌生人也無理由地付出，就只因為他想付出。
　
他的確跟別人很不一樣，孤傲、聰明、溫柔，平穩的聲音總是隱約透出無形的孤寂；明明擁有一群好夥伴，他卻彷彿自成一個世界，硬是與同等級的人作出區隔，這樣的他令人感到心疼。
　
這個人真實存在，卻神祕得讓人難以捉摸。她發現，一旦接觸這個人越多，就會越渴望接近他、認識他，想要瞭解他多一些。會不自覺地好奇，為什麼他才和妳說沒幾句話，才認識沒幾天，卻像是認識很久似地熟稔妳的一切。
　
「快斷線了吧、那就先晚安囉、XX族的小公主。」
　
公主……？心頭突襲的一陣酸楚，她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一滴眼淚已經落到鍵盤上，把相連的幾顆按鍵給打濕了。真的有好久、好久沒有人叫她公主了，她身為臺灣原住民大族一個分支部落名存實亡的公主，卻從來沒有像公主一樣的被對待過。而他，竟連這個都能猜到，還了卻了她一個小小的願想。
　
你會允許別人喜歡你嗎，宇冬，在現實世界中，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不止虛擬世界，她真想親自和那個創造出英俊精靈星的玩家見上一面，用她的書寫板跟他聊上一個下午。
　
好希望、好希望能夠正大光明地去喜歡，那個生活在現實世界中、跟她站在同一顆星球上的──深秋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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