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在眾人紛紛卸下了黑繩之後，莉潔羅輕輕在威利額上一吻，原本神色黯淡的威利瞬間抬起頭，才要大喊，派普已經一個重拳將威利擊倒在地，隨即黑繩綁上，還在他嘴裡塞了塊布，連叫喊都沒辦法，只能忿忿地瞪著林鬱等人。
「好！現在我們殺出去，跟著我。」妮絲蒂抽出鐵灰長劍，艾柏汁的效果已經消退，她更是有恃無恐地大步走向艙門。
「等一下。」里約攔住了她，「船艙裡面應該有不少盜賊，貿然出去反而危險，況且就算離開這艘船，外面一定有更多盜賊等著，這樣局勢不會有任何變化。」
「那你說怎麼辦？」妮絲蒂仰起頭，不滿地問。
「往裡面走。」凱里斯圖回答：「他們的事情我早有耳聞。要是我的設想沒錯，他們曾經是參與戰方爭奪的隊伍之一，只是他們的主人在戰方爭奪後沒有回到原本的世界。所以我們的目標，是找出那個人，這樣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候選者沒有回到原本的世界？這怎麼可能。」妮絲蒂不相信。
「若是起源的力量在其中干涉，這就有可能了。」
「起源之力？這種古老的傳說，你拿出來是要騙誰？十三起源早在遠古大戰後就已經銷聲匿跡，這不是常識嗎？」
凱里斯圖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混亂』是永遠不會消亡的。過往的北方動亂就曾出現坎德諾提斯之主的身影，霍爾布魯的血湖到現在還是一片鮮紅，混亂在其中也脫不了干係。至於其他的起源，只是妳沒有親眼見到過罷了。」
「我同意凱里斯圖所說的。」里約沉下臉，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妳有聽過『青面鬼』嗎？」
「你是說那個引起戰方會場動亂的傢伙？」
「沒錯。」
「這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青面鬼就是我。」里約神情複雜地看著妮絲蒂。
一聽到里約的話，幾名後備隊員立刻凝神戒備。妮絲蒂訝異地盯著眼前看似十分無害的里約，不可置信地說道：「你？這……」
「混亂的使者曾出現在我面前，迷惑了我當時的主人，才會發生那樣不堪的事。不過我確信那不是意外，或者該說，這樣的『意外』在近幾屆戰方爭奪還在不斷的發生。」隨後里約又恢復了原本的微笑，「而且不只是『混亂』，我還有幸見過其他的起源，只是這方面我就不便透露了。」
「可是、可是……」妮絲蒂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所以我們現在……？」
「找到這群盜賊的主人。」凱里斯圖直接拍板定案。
妮絲蒂皺起眉頭說道：「不過說到底，我們還是要殺出去啊。」
「不用。」凱里斯圖笑咪咪輕敲身旁的牆壁：「我已經查看過這艘船的魔法結構，是天空城的產物，船艙內幾乎沒有能量，要破壞壁面輕而易舉。只是要小力點，別把船底也打穿了，我們還會用到這艘船。」
「這種事情就交給我了。」派普鼓起手臂上的肌肉，熟練地抄起大槌。
凱里斯圖向旁走了幾步，看著派普和一票戰棋開始討論要敲掉哪一面牆，輕聲對著林鬱說道：「請原諒我沒有把這次的事情全部告訴你，我只是不想讓你徒增煩惱，對於應付伊索那樣的人，我想你應該也覺得棘手吧？」
林鬱垂下眼簾，輕輕點了點頭。他不知道凱里斯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異樣，或許是凱里斯圖和木立斯納爾斯一樣有著過人的觀察力，又或者是在黑繩解開之後，彼此間的聯繫透露了他的煩悶。
「請相信我，如同我相信你般。只是有些事情，或許你會覺得不忍心，但卻又是必須的，這些交給我來承擔就好。」
「你是說……？」林鬱疑惑地看著凱里斯圖。
「這部分就請容我保留了。」
「是嗎……？我知道了。」
林鬱不再追問，不過在這短暫的談話過後，心中那股鬱悶的感覺卻已經好了不少，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轟！」
一聲巨響，艙房的牆壁被砸出一個大洞，木屑四散。派普手中拿著比他還要大上一倍的槌子，轉過頭問道：「接下來砸哪一個？」
凱里斯圖抓起墨石項鍊，法杖輕點，瞬間飛散的木屑就這麼被清到一旁。
「前進吧。」
接連又是猛力的一槌，船艙內狹長的走廊上多出了一條通道，幾名灰狼亞人正在另一間艙房休息，方才的聲響已經讓他們提起警戒，但卻沒人想到身旁的牆壁會被直接砸開一個大洞。
木立斯納爾斯的戰棋從壁縫湧入，在相對受限的空間中，重武器發揮相當優異的壓制力，一個照面便將五名措手不及的盜賊壓制在地，其中一名灰狼亞人及時化成了狼的型態，翻身撲上正準備砸向下一面牆的派普，不過王崇並沒有讓對方得逞，雙手斧一個橫劈，灰狼側腹瞬間炸出殷紅的鮮血。看著齜牙咧嘴的灰狼，王崇拉起斧炳，向前一步掃向對方腦袋。
不過這一下並沒有擊中對方，而是硬生生停在距離對方突起的鼻尖前，這一個停頓，灰狼已經化成一道紫光竄進艙房另一側的門板下方，而另外四名灰狼亞人則是在第一時間就被套上了黑繩，攤在原地動彈不得。
「很好，往那走。」
凱里斯圖指著紫光逃離的方向，派普一腳重踩地板，巨槌隨著爆出青筋的手臂向前狠狠一砸。「轟」的一聲，牆壁炸開，碎裂的門板向後彈射。
只是當塵煙飛散後，派普卻停下了腳步，看著另一側走道上的敵人。一隻全身雪白的粗壯猿猴佇立原地，肩上扛著一名十分矮小的蒙面女子，僅能從她柔順的褐色長髮來判斷她的性別，在她身旁，還站著一名身型瘦高的男子，一隻毛色同樣雪白的小猴子搭坐在背上。
「不好意思，此路不通。」男子平靜地說道。他的臉上同樣戴著面罩，不過那對銳利的目光卻比他所說的話更有嚇阻力。
派普沒有回話，掄起大槌就要朝對方砸去，不過里約已經瞄準了男子的腦袋，先一步射出箭矢。
然而這一箭完全沒有收到成效，男子背上的小猴子向前一翻，就這麼用尾巴捲住射來的箭，落地的瞬間又將箭矢給甩了回來。來不及閃避的派普肩膀直接受了一箭，但是大槌的去勢卻沒有停滯。
「砰！」
大槌狠狠砸落，只是不見鮮血飛濺。蒙面女子的雙手整個融入了猿猴的肩頭，而雪白猿猴的雙臂則變得如同樹幹般粗壯，穩穩地接住了派普這一槌。
「不用白費力氣了。」男子輕聲說道。
「在這裡！」
林鬱回過頭，其他盜賊已經發現他們，正從通道兩側趕來。凱里斯圖微微皺起眉頭說：「和對方纏鬥對我們不利，得趕快找到他們的主人。」
「派普會替你們開路，這裡就交給我們吧。」木立斯納爾斯輕拍林鬱肩膀，手下戰棋紛紛轉過身前去應戰，與湧來的灰狼亞人纏鬥在一起，其中幾人接替了派普的位置，不過對方似乎只是守在原地，沒有半點進攻的意思，就這麼對峙著。
林鬱點頭，帶著王崇等人跟上派普的腳步，轉進另一間艙房。雖然他不知道凱里斯圖找到這些盜賊的主人之後，要如何進行下一步，不過只要掐住對方的要害，選擇權自然會在自己這一邊，至於現在，首要就是得先突破包圍。
這一點林鬱倒是完全不擔心，即便盜賊的數量比他們多上不少，船艙內的通道又極為狹窄，但這卻是自己的優勢，在如此受限的區域裡，這些牆壁反而有效阻擋了盜賊的圍堵。
「欸，輕一點啊。」森羅萬象扭著身子，但是被凱里斯圖一把抓著，想掙脫都沒有辦法。
兩名灰狼亞人打開艙門，見到林鬱等人就直接衝了進來。王崇上前應戰，在里約的協助下將兩名盜賊擋在入口，派普正要掄起槌子繼續破牆，卻被凱里斯圖給制止。
這兩名灰狼亞人的動作十分靈敏，對上速度緩慢許多的王崇原本應該占盡上風，不過里約射出的箭非常刁鑽，片刻之間兩名盜賊身上已經中了好幾箭。其中一名盜賊化成灰狼，想要搏命一擊，然而卻在凱里斯圖的干擾下一頭撞上突然出現的空氣牆，王托趁隙掏出方才收集起來的黑繩，直接綁在灰狼腳上。
另一名盜賊身中三箭，動作緩慢許多，被王崇一斧劈倒在地。如同先前的狀況，王崇聽從凱里斯圖的吩咐，沒有直取對方性命，反而讓盜賊有喘息的時間逃離。
看著灰狼亞人化成紫光飛出艙門，林鬱等人跟了上去，只是一出走道，便發現晨星和伊索出現在通道的另一邊。
「王托，交給你了，不要硬撐。」林鬱瞬間下達命令，轉身便鑽進一旁被派普砸出的大洞。在這種幾人寬的長廊，只要一個人擋住去路，所有人都會被迫止步，但同樣的，對方也是如此，
王托緊張地握住手中小木盾，看著奔來的伊索和晨星，發動了自己的能力，木盾化成一面厚實的大盾牌，兩側直接崁進木牆中，將整個走道給擋住。不過銳利的槍頭隨即便刺穿了盾牌，劃過王托瘦弱的肩膀，痛得他眼淚都擠了出來，但仍然緊緊握著把手。
接連又是一槍直接捅向胸口，嚇得王托趕緊鬆手，向後一倒跌坐在地，長槍就這麼停在頭頂。失去支柱的大盾牌壓向王托，逼得他只能解除能力，化成橘光飛回潛能區。
晨星一甩長槍，大步走向被砸開的牆壁裂縫。
伊索跟了上來，鑽進艙房，不過才一隻腳跨進來，就這麼愣在原地。看著另外三面完好的牆面，唯一一扇艙門在自己站著的裂縫旁，而林鬱等人卻消失了。
「這招確實很有效果。」凱里斯圖佩服地說道，森羅萬象化成的魔法正握在他的手中，灰色的霧凝聚不散，他們已經進入另外一條走道，身後的牆彷彿完好如。此時整艘船正四處傳來重擊打鬥的聲音，若是對方沒有靜下來仔細去聽，幾乎不用擔心自己的位置會隨著牆壁爆破而被發現。
他們又沿著走道向前走了一段距離，聽見左側傳來奔跑的腳步聲，派普便直接一槌砸向身旁的牆壁，創造一個新的出口。
「到底在哪裡？」妮絲蒂煩躁地問道，她對於這樣迂迴前進感到十分不滿。
「不遠了，我能感覺到混亂的魔法能量。」凱里斯圖身後破了一個大洞的牆縫隨著他的魔杖揮舞再度變回一面完整的牆面，連地上的殘骸都隨之隱藏，然而緊跟在後的堤西卻直接穿過了這面牆。
派普隨著凱里斯圖所指的方向砸上一槌，木造的牆面爆裂，正要衝出去，卻聽到木立斯納爾斯的呼救。
「我被抓住了！停手！停手！」
「老闆！」派普猛然回過身，慌張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位大喊：「老闆！我來救你了！」
「等一下，這明顯就是個陷阱。」
里約伸手阻攔，不過卻被派普直接拍開，丟下林鬱等人就衝了出去，腳步聲重重落下，那粗壯的身影和手中大槌轉瞬間消失在通道的另一端。
「沒想到他著急的時候跑起來還真快。」凱里斯圖調侃地說道。
「可是，沒有他，我們如何前進？」王崇看著眼前的長廊。
凱里斯圖懶懶地伸出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道木門，「應該就在這扇門後了，只要──」
話還沒說完，凱里斯圖卻皺起眉頭，因為他看到了晨星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沒想到晨星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果要在這個地方硬碰，無論哪一方有所損傷，都是令他所不樂見的結果。
晨星一見到林鬱等人，眼角瞥見走道中間那扇門，眼睛猛然睜大，鬢髮甩動的瞬間整個人炸出一陣紫光，拖著紅色長槍如同流星般竄向凱里斯圖。如此飛快的速度，就連騎著雪羊都有可能在一瞬間被追上，更別提他們此時正待在船艙裡。
「慘了。」凱里斯圖腦中才閃過這個想法，長槍已經刺向他的腦袋。而這一次，晨星似乎沒有留手的打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淒厲的詭異笑聲突然在耳邊炸開，凱里斯圖只感覺自己受到召喚，身體就這麼化成一道藍光飛回潛能區之中。而晨星刺來的那一槍落空之後，也受到刺耳笑聲的影響，身子一頓摔倒在地。
林鬱戴著里約化成的鬼臉面具，一人佇立原地，其他戰棋都被他收了回去，但卻沒辦法幫到妮絲蒂和凱能這幾名後備隊員。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當晨星倒在地上時，脫手的紅色長槍竟然化成了一個年紀僅比莉潔羅大上幾歲的小女孩。她身上的長袍就跟長槍一樣鮮紅，身形十分瘦弱，在鬼臉面具的影響下縮成一團，看起來非常痛苦。
林鬱沒有因此拿下面具，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所以他轉過頭，避開倒在地上掙扎難受的人，跨過晨星身旁，大步走向那扇木門。
「別……想……」晨星奮力地撐起手臂，但隨即又倒了下去，他死瞪著林鬱距離那扇門越來越近，卻無能為力。
「咿呀」一聲，木門敞開，一股劇烈的風瞬間湧出，逼得林鬱連退好幾步。
他稍微睜開雙眼，放眼望去，房間右側堆滿了黃澄澄的朗克和貝里，就跟一座小山一樣，不過房間另一側反倒極為空曠，一張雪白精緻的單人床靠著牆面，上方掛著的簾子瘋狂地搖擺，但是床上的少女卻紋風不動地躺著，完全沒有被這陣狂風所影響。在床的前面，一隻灰狼正眼露凶光地瞪著林鬱，鬼臉面具的刺耳笑聲似乎被這陣旋風給阻擋在外，沒有發揮效用。
林鬱看著對方，感覺十分眼熟，而灰狼也同樣疑惑地看著他，缺了右犬齒的利牙收斂許多，只是這陣狂風依然將林鬱給拒於門外。
這隻灰狼，就是林鬱在初入戰方世界時所遇到的那匹風狼。林鬱曾利用小樹樁的能力治癒了牠的傷口，甚至在被迫與第一名候選者戰鬥時，短暫地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只是再次見面，卻又回到了敵對的狀態。
望著床上那名少女，林鬱不知道凱里斯圖究竟在打著什麼主意，然而現在的狀況也不容許他多想。木立斯納爾斯他們的狀況並不明確，或許還在與盜賊們纏鬥，若是僵持在原地，持續使用鬼臉面具終究會讓他失去力氣，但要是解開面具的能力，晨星一個暴起，依照方才那樣可怕的速度，被擊倒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這個風險實在太大。
無計可施，除非他現在就走回去，用自己瘦弱的雙手解決掉晨星的性命。林鬱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預料到這種狀況，若是想得更徹底一些，先前就該留下一兩條黑繩在身上，而不是全部交到相對沒有戰力的王托手裡，只是沒多久前，他還在因為凱里斯圖隱瞞他的事而生氣煩悶。
突然間，「啪」的一聲清脆，擋在床前的風狼就這麼向旁一倒，昏了過去。房間裡的旋風頓時止息，床上的簾子飄動變得緩慢，只剩鬼臉面具發出的尖銳笑聲還在走廊上迴盪。
林鬱遲疑了半晌，看著一動也不動的風狼，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房間。走到床前，林鬱看著毫無知覺的少女，白皙的臉龐沒有半點血色，不知道究竟是在熟睡還是早已沒有呼吸。
拿下面具的同時，王崇等人再度被召喚出來，雙手斧直接抵在床頭，這場勝利已經握在手中。
只是，讓林鬱十分在意的是，在方才風狼倒下的瞬間，他彷彿看到一抹黑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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