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房間，瑞克謹慎地關上門。
少了其他人說話的聲音，樓梯間的空氣顯得沉重死寂，杳無生氣。
「那些女孩是被關在那個房間嗎？」
我指向右邊那剛才我們二選一放棄的那扇門。
瑞克搖搖頭，「你說的那扇門就只是普通的倉庫而已，裡面還堆滿了過期的罐頭，臭得要命，相信你們不會想接近的。」捏著鼻子做噁心狀。
「喔，那是被關在哪？」我接著問。
摳著在左側臉頰已經變成咖啡色的一道小痂，瑞克挑眉，「你們是有認識的人被關來這？」
「也不算是。」我聳聳肩，指向查普曼，「不過那小子頗在意的。」
瑞克看向臉色沉重的查普曼，嘆口氣笑起來，「這樣啊，好吧，我來帶路，你們就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把那女孩帶走吧！我就回報是那女孩自己逃走了，你們不會有事。」
「你這小子真夠意思！」
「兄弟一場，有啥好客氣的？」
我搭上他的肩，瑞克笑起來，自然而然地伸出右手，看到這動作我也自發地伸出左手與他右手一擊，這久違的默契使我們愉快地露齒而笑。
「查普曼，你看這我這兄弟夠意思吧？你別老是擺那張臭臉，連鬼都要被你嚇跑啦！」我對查普曼擠眉弄眼調皮笑著說，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壓在他緊鎖的眉頭上，試圖將眉頭解開。
查普曼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聳肩。
氣氛顯然比剛才還和諧許多。
「時間不早了，我們邊走邊聊吧！」瑞克低頭看一下藏在袖中的錶，提議。
「嗯！」
我點頭，欣然接受。
尾隨著瑞克走，發現他對這裡真的很熟悉，就像逛自己家後院一樣，過每個彎或是選擇不同樓梯的方向都沒半點猶豫。
「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我問。
「已經一段時間了。」瑞克頓了頓，嘴角掛著些許苦澀的笑容，「這種欺騙無知女孩又賺取黑心的錢實在難拿，有時候還會夢到被仇家追殺……現在漸漸麻痺了，我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眼淚和恐懼什麼的，都被拋到一邊去了。」
他的聲音平淡，卻感覺得出其中的迷惘與暗淡。
望著他受盡人間苦暖的背影，心裡有無限唏噓。
之前會想勸他離開這行業，但現在明白他的處境有多困難後，就連開口都覺得困難。要是勸他離開，自己像啥都不懂的冷血客觀者，根本沒資格；不說出來又覺得對他有幾分愧疚與感慨。
「對了……你是這裡的幹部的話，也許會知道這件事情。」
「嗯？」
我想起維爾說的話，瑞克回頭看向我。
「克迪斯最近在策劃什麼大型計畫或活動？自從上次歌劇院那事件比較大之後，好像就沒怎麼聽到他們的消息，這完全不符合他們三兩天就上一次新聞頭條的個性──」
「沒這回事啦。」
話還沒說完，瑞克就停下腳步，笑著打斷我的話。
「只是最近比較低調點吧……我雖說是這棟樓的幹部，但在克迪斯總部裡面也只是小小的職位而已，大決策什麼的都跟我們沒關係，我們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罷了。」
他攤開雙手，無奈地聳聳肩，又繼續向前走。
「喔……」
我摸摸鼻子，與查普曼交換個可惜的視線。
在這迷宮裡面或上或下地繞著，有些樓梯頂的電燈年久失修，泛黃之外還閃爍不定，加上這地方本來就靜得怪異，走在隊伍最後的我總覺得背後涼涼的，好像有人盯著看。
過了幾分鐘，瑞克終於停下腳步。
「到了，我想你們說的應該是這地方。」
「喔，謝啦！」
他指向前方那道門，雖然我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和其他房門沒啥差別，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就算它是吧！
「你們先進去，我在後面替你們把風。」
「拜託你了，兄弟。」
我拍拍他的肩膀，再次感謝他的大力幫忙；他笑著搖搖頭，似乎是要我不用客氣，那功成不居的態度還真不錯。
將手放在門把，動手轉開門。
門一開，卻看見這清一色紅與金色系精裝的高級套房，那個之前在歌劇院找我們麻煩的金髮矮子，穿著黑衣制服，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拿著槍指著我們的頭，距離不到一公尺。
而後面華貴的大沙發上坐著四到五個人，他們一副高高在上，用視線懶散地上下打量我們，猜想他們應該是克迪斯的高層幹部。
「嘿，好久不見，看起來氣色不錯嘛？」
後方沙發那有人開口說話，仔細一看，發現那人正是被我和查普曼聯手送入監獄，卻沒幾天就成功脫逃的克迪．魯斯！
「為、為什麼我們會在這種地方……」
我愣愣地說著，卻聽見後方傳來喀啦一聲槍枝上膛的聲音。
「你們還不知道被騙了嗎？真傻。」
聽見冷笑的聲音，我緩慢地轉頭，用眼角朝後方望去，瑞克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那把上膛的槍口就這樣頂在我側腦袋。
「你這傢伙居然背叛我！」
「我勸你別亂動。就算你動作再快，也不可能比我扣下板機還快。」
怒火攻心的我猛地張開五爪想反擊，但瑞克就只是輕輕鬆鬆地這樣警告我，我握緊拳頭，怒火直冒地怒視著他。
「還真傻啊，現在這個年代，誰還在講義氣？只不過是隨口說了幾句，你們還真被我騙來了。」瑞克終於露出真面目，用那種討人厭的輕謬眼神看著我，揚起下巴笑著，「聽說你們得罪了幾位幹部，今天虧你們還趕到這裡來自投羅網，，省了一分力氣。還真是笨……反正這麼一來我就立了大功，多虧你們的犧牲啊，『兄弟』！」
他諷刺地說的最後那句話讓我幾乎暴怒，雙手不甘地狠狠握緊，就連指關節都泛青白，超想把那張驕傲的臉給撕裂。
「多麼感人的敘舊啊！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被背叛吧？真是可憐的傢伙……哈！」歐文看我們那困窘的臉，忍不住得意笑起來，他視線越過我們，對著瑞克說，「瑞克，你這次幹得很好！」
「沒什麼啦，只不過是盡自己微薄之力而已。」
「我們一定大大有賞！」
歐文大力稱讚瑞克，而瑞克聽到會有獎賞，眉開眼笑，空間內包括樓梯間充斥著他們愉快的笑聲，彷彿火藥味一掃而空。
不久，歐文突然斂起笑容，冷冷地盯著瑞克，指向我們的槍轉而對向瑞克，「不過啊，像你這種輕易背叛朋友的傢伙，我們並不需要。」
「诶？」
以為自己聽錯的瑞克臉上還掛著即將乾凅的笑容。
碰！
一聲槍響冷不防地震碎寧靜的空氣，笑容停格在臉上逐漸轉為震驚的瑞克額頭上多個血紅色、冒著煙硝的圓孔，他呆滯的視線直視前方，整個人往後一倒，順著樓梯摔下去。
「你這傢伙！」
目睹瑞克被殺，震驚的我半秒後才回神，在同秒內幾乎是反射性地衝上前去奪下他那把還冒著煙的槍，但我這麼一動作，就聽見四面八方傳來更多槍枝上膛的零碎喀啦聲。
用眼角一瞥，在這豪華客房裡，有將近十幾把槍都指著我。
「小子，勸你不要亂動……不然馬上就會變成針包啦！」
我無法動彈，歐文藉機掙脫我的束縛，他臉上仍掛著令人作嘔的笑容，動動被我扭痛的右手腕，還懂得保持安全距離而退了幾步。
「嘿，後面的警察先生，你若敢拔槍，就別怪我不客氣啦！把槍丟下！」
歐文察覺站在我後方的查普曼右手就在腰際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機靈的他立刻命令查普曼將槍給丟在地板上，雙手高舉。
「……」
被識破的查普曼咬緊牙根，被逼之下，只好將槍拋在腳邊地板上。
這下可好了，對方不僅有一大票人，就連他們幾個主要幹部都在場。而我們就這樣硬闖進龍穴，身上不但沒半把武器，反而還被十幾把槍對著，根本就是插翅難飛、死路一條。
「就覺得奇怪，怎麼『赫伊坦酒吧』的那窩老鼠算來算去就是少一個人……原來在這裡啊。」歐文雙手環抱在胸前，用討人厭的視線上下打量著我，「怎麼？居然跟著一個菜鳥警察瞎跑，你是沒道混了是吧？」
聽歐文說到赫伊坦酒吧，心裡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意思？」我戰戰兢兢地問。
歐文狡詐地笑著不答。
「快說啊！你這死矮子！」
我憤怒地大吼，歐文倏地將槍口指向我。
緊抿著嘴唇，我盯著那指向自己的冷槍，悶不吭聲，心裡的焦躁與不安感幾乎快要破表。
「剷除掉了。」歐文懶散地用小指挖挖耳朵，隨手一彈，好整以暇地說，「誰叫那些傢伙不量力，居然想要聯合警察找我們麻煩？……藉著這次計畫，大概已經被我們派出的人『順便』除掉啦──」
那可憎的嘴臉公佈出我心中最壞打算，我整個人一愣，整整有幾秒的時間腦袋一片慘白，霎時失去語言能力。
「話說那些傢伙似乎不知道你的行蹤，明明自身都不保了還一直問你的下落咧……尤其是那個叫維爾的銀髮傢伙，真是愚蠢極了──」
「混帳東西！！」
歐文冷嘲熱諷地說著風涼話，終於忍無可忍的我朝他厲聲咆嘯。
其他人被大吼聲給震懾住，歐文整個人一呆，我看準僅萬分之一秒的時機要奪他的槍，但他立刻回過神來，卻只來得及朝空開了一記槍響，槍就被我給一把奪下。
在其他持槍的黑衣人回神之前，我將查普曼朝後擠退，倏地關上門同時拉著查普曼一舉躍下最近的樓梯間，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腳尚未落地，就聽見頭頂上鎗林彈雨劈啪穿破門板的聲音。
抬頭一看，那可憐的門已經被打成蜂窩，每個小洞旁都是焦黑一片，門的碎片到處爆散，空氣中瀰漫濃濃火藥的氣息。
破爛的門被踹開，門板飛得老遠。
「快追！」
見一大票黑衣人衝出門，我和查普曼交換個視線，轉身就逃。
「往哪！」
「隨便、反正每個房間應該都通外面啦！」
我隨便轉開一個距離我最近的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闖進去。
不巧碰見兩個正在床上翻雲覆雨的男女，他們在凌亂的被單上裸身，錯愕地望著我們，我們尷尬地笑了笑。
「抱歉抱歉，請繼續。」
我和查普曼快步往房間門而出，在那之前，這一對男女還瞠口結舌地望著我們從衣櫥裡開出的暗門，然後用訝異的視線目送我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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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長篇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