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色之瞳]第一章 放逐(10)

　　伊爾商隊一行人離開奧德賽競技場後，在傍晚時分到達了布里爾鎮，巍峨的奧德賽競技場的輪廓在此仍依稀可見，沒有什麼地勢起伏的大平原，座落其上的布里爾鎮，看起來就像是一堆隨意放在桌上的積木，西南面的蓋倫河被建設了引水道，直直的接入鎮裡，鎮的四面皆有土造矮牆，看起來鎮民有隨時保養，土牆十分厚實且平整，鎮門是以石頭搭建，與土牆交接處，巧妙的以綉有鎮徽的粗布旗覆蓋，銅製柵門兩側站著民兵，民兵隨意檢查著商隊的物品和人員，便一一放行，伊爾通過鎮門後，卻發現歐斯克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發現他正被民兵攔住。

　　「先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伊爾走上前客氣的問民兵。

　　那客氣的神情和威嚴的長相有某種不協調感。

　　「這個人……也是您商隊的人嗎？」民兵問。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懷疑他是馬肯迪亞人。」

　　「啊？」伊爾發出誇張的質疑聲，四週的人們因而紛紛看向伊爾和民兵。

　　「他遮住一隻眼睛，我們請他讓我們看另一隻眼睛，他卻不肯。」

　　伊爾看了看歐斯克，歐斯克一臉為難。

　　「讓他們看看有什麼不便嗎？」伊爾問。

　　歐斯克嘆了口氣，低下頭把頭髮播向旁邊，抬起頭。

　　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歐斯克的頭髮下，是深遂黑暗的窟窿，而窟窿的四週，交織著不規則紅與白的皮膚，看起來是很久以前的舊傷。

　　「抱歉！先生，你可以過去了，懷疑你真是不好意思。」

　　伊爾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歐斯克背。

　　「你一開始就讓他們看不就好了嗎？」

　　「不，我沒說不讓他們看，我只是說我的右臉不好看，最好別看，他們就生氣了，然後您就過來了。」

　　伊爾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幾年大家對獨眼的人都比較敏感，你知道『科爾瓦多的夜襲』吧？」

　　歐斯克搖搖頭，伊爾先是驚訝，後來看了一下歐斯克的臉，點點頭。

　　「也對，算來這事也過了二十七年了，你那時應該還沒出生吧。」

　　歐斯克不置可否，靜靜的等伊爾說下去，伊爾指示了一下運貨馬車的方向，並把帽子放在馬車旁的布包裡，繼續說下去：

　　「七年前，大家對獨眼的人還不太敏感，有些馬肯迪亞人會用各種方式遮住一隻眼睛，混入城裡做生意，反正馬肯迪亞人最大的特徵，除了可以騎乘血紋馬之外，就是兩隻眼睛的瞳色不同，如果只有一隻眼睛，那誰也沒辦法知道是不是馬肯迪亞人。」

　　車隊從大條的石板路轉進了較窄的泥路，說窄，還是足夠兩台馬車並行，泥路似乎常在使用，被踏得十分紮實，但比起石板路的街道，這裡的燈光少了許多，太陽已經下山，一個點燈人正逐一的把路燈點燃。

　　「我想應該還是有人發現馬肯迪亞人會做這種事，但商人就是要賺錢，拆穿這種事，如果對方真的是馬肯迪亞人，自己小命也許不保，若是誤會客人，也許生意就吹了，所以一直以來也是相安無事，」

　　微風吹過，四週以路燈照明的光線左右搖曳，馬車與人的影子也隨之晃動，光在伊爾的側臉上時有時無，頗有幾分神秘的感覺。

　　「直到某一天，幾名馬肯迪亞人用這種方法混入了科爾瓦多城過夜，然後在半夜殺死守門的士兵，打開城門讓在外的大匹馬肯迪亞人入侵，攻下了城，並以此要求王國給予其平等的權利，不過領導這件事的人似乎不太聰明，以為攻下了一座普通的城，就足以威脅王國，不過兩天，城就被王國派兵攻打，半天就淪陷了，而裡面的馬肯迪亞人聽說幾乎沒有逃出去的。」

　　歐斯克低著頭，有點難過的模樣，伊爾看著歐斯克的表情搭著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聲的說：

　　「你該不會其實就是馬肯迪亞人吧？」

　　歐斯克聽了，馬上轉過頭驚訝的看著伊爾，歐斯克的這個反應讓伊爾楞了一下，接著用力拍著歐斯克的背大笑。

　　「哈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的！為了隱瞞身份讓自己受重傷，應該沒有這種笨蛋吧！」

被用力拍打的歐斯克忍不住咳了幾聲，尷尬的笑著，一隻手握著掛在胸前的血紋馬飾。

　　車隊來到了一間大型的旅館前停下來，旅館內的明亮熱鬧，與外面的昏暗寂靜形成強烈的對比，旅館人員招呼著伊爾一行人進入旅館，並安置馬車，眾人進入旅館後，便各自休息。

　　當夜，萬里無雲，雖然燈火通明的旅館使得月亮看起來略為昏暗，但輪廓清楚的白色上弦月，還是讓人覺得明天應該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在位於布里爾鎮很遠的西邊，有一座名為尼豐城的白色的城堡，城堡的北方，緊臨著一座森林，好似身穿白衣的國王緊靠著綠色的椅背，四週高聳的城牆，相較於城堡中的高塔，讓人覺得低矮，高塔的南面開著五角窗洞，正好可以俯視城堡南方一大片的莊園，在高塔側邊有一座城樓，有別於高塔樸素的造形，裝飾著各種各樣的雕刻，不禁讓人擔心作戰時，這些雕刻究竟堅固與否，城樓頂端有一處窗戶開著，風吹得裡面的窗簾不住晃動，那裡站著一位穿著華麗絲綢上衣，裝飾著許多寶石金飾的肥胖男子，他正是尼豐領地的領主｜｜阿達曼．拉南提，他眺望著南方大片部份深綠而部份金黃的莊園，不住的用食指撫摸著戴在手指上的戒指，心情看起來不錯。
此時有人敲門。

　　「領主大人，前往克朗德斯鎮的使者回來了。」

　　「進來吧！」

　　阿達曼轉身在紫檀木書桌後坐下，使者畢恭畢敬的走進房間，阿達曼不等他報告，立刻問他，不過臉上仍帶著笑容。

　　「人帶回來了嗎？」

　　「這……」使者面有難色。

　　阿達曼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厲，瞪著使者。

　　「那個……克朗德斯鎮的賤民把那個馬肯迪亞人……趕出鎮了……所以……」

　　阿達曼倏的站了起來，使者嚇了一跳，他轉身背對著使者面向窗外，雙手背在背後不發一語，食指反覆摳著其中一支戒指的邊緣，發出小小的咔咔聲，使者非常緊張，他知道當阿達曼非常不高興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動作，他結結巴巴的說：

　　「呃……所以……我……有命令他們在這個月內要把人交出來……」

　　阿達曼轉過身來，狠狠的瞪著使者，面對身型龐大的阿達曼，使者害怕的低下頭去，這畫面就像是一隻小蟲遇到一隻巨大的蟾蜍一樣，阿達曼突然用力拍桌子，由於紫檀木桌十分厚實，因此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但使者還是被達曼的大動作嚇了一跳，阿達曼吼著：

　　「為什麼發現的時候沒有立刻把他抓起來？你以為那些賤民可靠嗎？混帳！」

　　使者被罵的頻頻退後。

　　「要是你們發現時直接殺掉，今天事情也不會那麼麻煩，現在要是讓國王知道我們領地有城鎮藏匿馬肯迪亞族，到時難保不會問罪，你們立刻把他給我抓回來，一定要當眾將他處死才行！」

　　阿達曼狠狠的瞪了使者一眼。

　　「這點事都辦不好！去把華爾特叫來！」

　　使者點點頭，然後飛快的跑出門。

　　不久，一個精壯的男子來到阿達曼的房間，男子的臉頰上有一個深綠色的印記，那是曾犯過重罪，但被人贖出者的烙印。

　　阿達曼此時正側躺在床上，手裡抓著幾顆葡萄，一看到進來的男子，便把手上的葡萄放回盤子，並坐起身，眼睛還看著剛放回盤子的葡萄，葡萄正來回滾動著。

　　「華爾特，找你來是什麼事，你應該猜得到吧。」

　　「是。」華爾特簡短的回答。

　　「你也給我去找那個馬肯迪亞人，只要你能找回來，你之前犯的錯，我就不過問了。」

　　華爾特單膝跪下。

　　「是！謝謝大人。」

　　「退下吧！」阿達曼揮揮手。

　　華爾特起身離開，要出門時，突然又回頭看了阿達曼一眼。

　　「怎麼？」阿達曼用不耐煩的語氣問。

　　華爾特低下頭。

　　「不，沒什麼。」華爾特走出房間，輕輕的關上門。

　　（領主脖子上的項錬，好像在哪見過……）華爾特思索著，緩緩的走向走廊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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