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一早起來我便鑽進灶房,還沒過午又讓他趕了出來。回了房想縫點衣物,卻又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等我清醒,從窗子透進來的光線已將我的影子拉得好長;身上也不知何時多了件棉襖。
到了灶房,他一抬頭見是我,默不作聲地遞了一碗熱湯過來。我尋了張凳子坐下,喝著熱湯,心裡也暖暖的。
眼神四處溜了圈,他倒是準備得差不多了。我擱下碗,想幫著把菜搬到房裡,他只是把一條抹布塞進我手中,讓我去把桌子拭淨。
我不由得皺起眉,「哪兒就這麼嬌貴了?」這才不滿兩個月呢!若是這樣下去,我活兒都不用做了,家裡不亂了套?
他搖了搖頭,「頭三個月胎沒坐穩,最是要小心。妳聽我的。」
我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照辦。
這兒的條件不同還在家裡時,起碼是沒有鍋子了。我早開了缸,把漬好的酸白菜燉了醃肉粉條,弄了一大海碗,就當作是代替鍋子。見他忙了幾趟,終於把這一大海碗給端上桌來,我心頭的氣惱不知何時也消失不見了。
這是我們一家人,一起迎接的新年啊。
我給他布菜,又替他盛了一碗燉肉粉條;外頭朔風凜冽,屋子裡卻溫暖如春。
才擱下筷子,便聽得有人敲門。我蹙起眉;這兒雖不像北方天寒地凍,刮起風來也夠嗆的;又是晚了,誰在這時候上門?
我們倆同時起身,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坐回原處,裝著無事收拾碗筷,他則是前去應門。
房裡只剩我一個人,埋藏在我心底的陰影發芽一般地冒出頭,轉瞬間便撲天蓋地地將我吞沒。我長長吐了一口氣,停下顫抖的手,免得摔了碗盤。
沒一會兒,他領了個人進來。我定睛一瞧,正是當初替我們駕車的年輕人。大約是趕路趕得急了,看起來很是憔悴,人也瘦了不少。
我默默地到灶房新炒了個菜,又給那年輕人添了副碗筷。他謝過我,就著湯泡了一大碗飯,狼吞虎嚥地吃了。
等那年輕人用完,我藉口洗碗,想避去灶房,他卻沒讓。年輕人只是疑惑地掃了我們一眼,卻也沒違逆他的決定。
話雖如此,碗盤也還是得收拾的。他沒特別幫著我,我亦明白,他不想讓那年輕人過多地瞭解什麼。
我泡了壺熱茶,三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他像是不知怎麼開口,坐定後便沉默著;我則是垂下眼,盯著手中的粗陶茶杯瞧:反正他們之中,總有人憋不住話的。
「阿平……」
他開了口,聲音卻透著股說不出的疲憊。我暗自心驚,將茶杯湊到嘴邊,勉力維持面上的平靜。
「你把方才說的事兒再說一遍。」他摩娑著茶杯,眼皮也不抬一下。
「是……」阿平頓了頓,我彷彿能聽到他嚥唾沫的聲音,「族裡的長老……都歿了。」
我猛地抬起頭,一個沒留神,茶杯就這麼摔在地上。
他著急地抓住我的手,「有燙著麼?」
我沒多理會他的問題,反握住他的手,朝一旁的阿平問道:「都歿了是……什麼意思?」
那可是張家的長老們!怎麼可能說走就走?更何況還是一起?
阿平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得到他首肯,抿了抿唇,才緩緩說道:「張啟山帶著人回來。據說與長老們密談了幾日,起了爭執……再有消息傳出來,就是說長老們都歿了。」
「張啟山?我記得他是……」我轉頭看向他,滿心的疑惑。
他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表示安撫,「還能再打聽麼?」
阿平搖了搖頭,「我能知道就這麼多。族裡現下被張啟山的人圍得跟鐵桶似的,消息傳遞不易。」
輕輕頷首,他沉吟半晌,「長老們的……」
阿平垂下眼,「怕是還在族裡。」
他聽了,沒發話。屋裡頓時陷入靜默。
我低下頭,盯著方才被我摔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發楞;若這年輕人帶來的消息屬實,恐怕這幾日就會有動靜。
不是族裡來人,就是他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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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的內容感覺稍微短了一點……
不過算是一個劇情上重要的轉折點;早在開始寫之前,她就說過這不會是喜劇收場的故事,結局是很早就預定好的。
接下來就要再看看夫妻倆會遭遇什麼樣的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