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工作,一直以來,我都只知道工作。除了上班之外,我還寫一些小品文章投稿到報章雜誌去,就算有了一點時間,我也是跟朋友度過。
我完全忽略了我的父母,一直以來都忘了他們二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我變成只知道工作、玩樂、賺錢、花錢的不孝子……
我的世界非常繁華,我有許多朋友陪伴我、不少女性追求我,我想喝酒的時候有人陪我喝酒、我想吃宵夜的時候有人陪我吃宵夜,我不乏陪伴者,不乏人與我與龍共舞。
常常,我接到父母的電話。「喂?這週回來吃飯嗎?媽媽特地煮了一鍋你最愛的香菇燉雞湯給你喝。」
「抱歉,媽,我這禮拜還有工作還要忙。」我笑著回應,其實是我朋友要過生日,要幫他慶生。
「喂?爸爸要出國了,要一個月,你要不要回來跟爸爸吃頓飯?」爸爸誠懇的說,我卻回答:「抱歉,這禮拜很忙。等你回來吧!等你回來一定陪你一起吃!」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存款越來越多的我、朋友越來越多的我,漸漸的忘了,家的感覺。
一天,朋友慶生,邀請我共襄盛舉,我亦然決然的答應了。誰知道,當天,我搭上計程車,前往KTV的路上……
我遇到了車禍。
與超過九十公里車速的小卡車碰撞,讓我喪失了性命。
我的朋友前來哀掉,我的父母哭紅了雙眼,但我不懂,為什麼我的媽媽在確認遺體時,我的父親,只是檢起了我的手機……
……
已經過了一年,我不懂,在傳奇中的牛鬼蛇神怎麼沒來討我的靈魂?我不懂,像我這樣子早該輪迴的靈魂,怎麼會依舊徘徊在人世間?
我的朋友淡忘了我。那些曾經說要跟我共度一輩子的女人完全不記得我。於是,我漂流到了我的家,我父母依然健在的家。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我的母親病臥在床,我的父親煮了一鍋湯,是我最愛的香菇燉雞湯,不善廚藝的他,竟然會親自下廚。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
「喂?兒子啊,你媽媽生病了,不能幫你煮雞湯,只能由爸爸來煮,你別介意啊。但是我嚐過了,很好喝,你有空回來喝喝。」
……
第二天.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我父親炒了我最愛的辣炒空心菜。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
「喂?兒子啊,抱歉啊,又是廚藝不好的爸爸煮菜,但是我知道你喜歡辣,所以多加了一點辣椒,如果你有空,記得回家吃個飯。」
……
第三天.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我父親煎了我最喜歡的蛤仔煎。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
「喂?兒子啊,你母親說,你最愛的就是蛤仔煎,如果你不嫌棄爸爸煎的難看,記得回家吃個飯。我會留下來一份給你。爸爸依舊等你回家吃飯。」
……
第四天.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今天,爸爸什麼都沒有做。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將,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
「對不起啊,兒子,媽媽撐不過去,已經去天堂找你了。別讓她掛念,別讓她著急,記得,你永遠是我們最愛的孩子。爸爸也累了,好累好累了,你離開了,你媽媽也走了,爸爸只能守在沒有人的房子裡了。有空拖個夢給我,讓我知道你過的還不錯,好嗎?」
爸爸,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旁邊聽著你一通一通的打電話給我啊……我一直都知道你捨不得我離開,而一直幫我繳電話費啊……我知道你只想跟我聊聊,不想讓我孤單、不想讓我無助,所以一直想跟我聊聊、談談,但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無法回應你,也無法讓你感到安心。
你在找我嗎?我一直都在啊……
「兒子啊,還記得爸爸嗎?來生,我還想做你的爸爸,看你呀呀學語的、看你第一次喊我爸爸、看你跟我玩捉迷藏……兒子啊,你來生還會記得我嗎?還會記得我這個保護不了你的爸爸嗎?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啊……」
當天晚上,我爸爸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