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著小石頭,獨自走在街上。
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回據點這件事情當成習慣,現在和維爾他們鬧翻了,自己的家又不能去,只好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逛,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離家出走的孩子,有點無助。
心情正煩的時候,想起羅妮亞送我的項鍊。
我拿起來看了看,腦海裡浮現羅妮亞可愛的笑臉……
很想見她,有股衝動想去找她。
同時想起維爾所說的話,其實就算他不說,我自己也很明白不能這樣做……就算再怎麼思念她,也不可以衝動去找她……否則盯上我的人若因我的緣故找上羅妮亞,我一定會很自責。
但這樣想想,我還真是沒地方可去了……
我深深地嘆口氣,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下停下腳步。
「弗雷瑟!」
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頭在人群裡尋找聲音的主人。
卻見是咧嘴笑著的查普曼在馬路的另一端對我揮手。
──有一秒鐘後悔回頭,早知道就假裝沒聽到。
明明是紅燈,這位便衣刑警先生居然還帶頭不遵守交通規則,左閃右閃地靈巧避開車輛,在眾人用一種看怪人的視線中,愉快地來到我面前。
「嘿,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
「……嗨。」
我尷尬地咧嘴笑了笑,轉頭避開。
原本想走,卻感覺肩膀被一掌搭上。
「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大好,怎?」
查普曼察覺到我心情很差,關心地問。
「……還好。」
我聳肩,順勢撥開他在我肩上的手掌,仍然背對著他。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不用客氣!」查普曼想了想,提出個建議,「不然這樣如何,我開車帶你兜個風──」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一聽到他居然自告奮勇要開車載我,我近乎是本能反應地拒絕了這邀約。
「是嗎?真可惜……」查普曼想起什麼似地愉快地笑著說,「不這樣好了,我才剛領這個月的薪水,我請你去喝一杯吧!」
我挑眉。
有免錢的酒可以喝到爽,這提議倒是挺不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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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瑞克琳,居於德蘭傑城商業中心的一間酒館。
由於處於黃金地段,二十四小時營業不在話下,還供應各國各年代名酒,價錢在合理範圍之內,這家酒館總是高朋滿座,一位難求。
今天運氣還不錯,還有兩個靠近吧檯的位置。
店裡頭的裝潢採用一九七零年代德國的簡約風格,但特別擺放一些別具匠心的現代裝置藝術品作為裝飾,兩者在店內昏黃的室內燈下意外交織成特別的風格。
空氣中陳雜著不同的酒味,在悠揚的爵士樂下,三五好友相聚喝成一片,場面熱鬧但不失情調。
我們點了各自喜歡的酒。
「儘量喝吧、我請客!」
查普曼說完,一口飲盡那杯才點不到三分鐘的威士忌,豪邁地放下酒杯,嘴巴旁邊有幾朵啤酒花,笑得合不攏嘴,與平常那種陰沉沉重的氣質判若兩人。
「你今天心情不錯嘛?」我說。
「是啊!」查普曼抹嘴擦去殘留在嘴角的酒,藏不住好心情地眉開眼笑,「前陣子和同仁總算攻破了一家地下賭場,那次相當成功,我們還得到市長頒獎的殊榮,當然還有額外的一筆破案獎金!」
「這樣啊,聽起來不賴。」我笑了笑,但並沒有因此感染到他的愉快心情,但看他只不過是破個案就可暫時一改陰沉性格,我挑眉,好奇他的職業動機,「你當初是怎麼想當刑警的?」
「正義感比別人強,從小就志願成為打擊犯罪的刑警。」查普曼勾起嘴角,難掩得意之志,「以前小時候看的超人卡通該多少有點影響吧!」他笑了起來,有大男孩稚氣的感覺。
我聳肩,不以為意地啜了一口微苦的酒。
有多少人能夠實現自幼以來的夢想?這也就難怪查普曼會如此盡責,對自己的工作就算受盡阻攔也是堅持到底。
反觀自己,卻感覺還未下喉的酒在嘴裡蔓延的苦澀更加濃烈。
「那你心情怎麼不好?」
查普曼又點了一杯酒,轉頭問我。
我將大部分真實,也就是較無關緊要的部分告訴他。
聽完,查普曼苦澀地垂下頭來喃喃說,「是因為女人啊……這種事情的確很傷神吶!」
我無趣地盯著杯中的冰塊,看它們在剔透的琥珀色酒液中漂浮載沉。
「像我就不會有這種困擾。」
他長嘆一聲,卻突然咧嘴笑起來。
「做我這行的對於結婚或家庭之類的事情都要考慮再三,因為不知道我到底會得罪誰,而那些人又會怎樣報復我……會是殺了我使我的家人悲傷;或是殺了我的家人使我痛不欲生?」
他嘴角掛著無力的笑容,雖然看似釋懷獨行的日子,但是眼中底深處卻還是藏不住孤單的神色。
「刻意不要與他人有太深的關係,這是為了避免給對方惹上麻煩,對彼此都好……雖然很明白,但有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格外落寞。不管喜怒哀樂都沒人分享,好像快樂都減了一半、痛苦卻沒有減少,哈……」
看他又將一整杯的酒一口氣灌下肚,原來還好心情的他,一提到這個話題之後反而就落寞下來。
但聽他說的那番話,怎麼也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這時候才覺得,也許自己和眼前這個人也有相似的共通點。
鏗噹!
「嘎啊啊啊啊!」
突然熱鬧的氣氛被後方傳來混亂的騷動給砸破,受驚嚇的女客人驚聲尖叫,所有人愣得將注意力甩向聲音來源。
「哈哈哈哈、之後這裡的東西就全歸我管啦!啦啦啦──」
只見靠窗那桌整個被翻過來,有個喝得大醉的客人在那裡拿著酒杯大聲喧嘩瞎鬧,一隻腳還踏在翻覆過去的桌上,怪聲地哼著難聽的歌曲。
鄰近的客人們避之唯恐不及,通通都與那人保持距離,甚至有些人已經被嚇得乾脆奪門而出,連東西和點的飲品都拋下了。
「這位客人、請冷靜一點,我們店還要做生意──」
「囉嗦、給我滾!」
有個服務生上前試圖讓那位客人冷靜下來,但那個鬧事的人卻覺得煩地一腳就將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服務生給踹倒在地,撞上隔壁桌,桌上的酒杯倒下砸在地上碎裂,鏗鏘作響。
嚇得好幾位女客人花容失色,眾人退開好幾步。
「你們這些傢伙給我好好聽著!以後看到我都得叫我大爺、吃飯住宿休想拿一毛錢!否則我就帶人把你們店給拆了、聽到沒!哈哈哈!」
鬧事的人拿起一瓶酒直接對嘴灌,酒從他的嘴角落下來,沾濕了衣領,他抹抹嘴,毫不在乎地哈哈大笑。
聽見幾個坐在我們附近的人低聲交頭接耳。
「那傢伙……是克迪斯的人吧?平常看他也沒這麼囂張,今天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聽說……克迪斯最近似乎有大動作?」
「好像是要接手德蘭傑的樣子!」
查普曼一聽到那個鬧事的是克迪斯的人,臉色一變,接著倏地從座位起身要拔槍去制止甚至逮捕那人,我趕緊制止他。
「冷靜點。」我低聲說,瞥見有幾個人離開座位,走向那人,「你看,似乎有動靜,先看看情況再說。」
查普曼這才稍稍冷靜下來,鬆開預備拔槍的手,如老鷹般銳利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些人的每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