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原有的桐生【第一章】合而為一（二）

　　「茜姊姊！」

　　薊坐在茜身邊，茜仍然熟睡著。

　　「起來了！我們去玩『跑掉』的遊戲！」
　
　　薊還是希望，茜有天能跟桐生善達一樣，靈犀地感受到她說的話。

　　「父親哭了，我們去笑父親！」

　　薊不曾放棄。

　　「太陽出來了，父親要被工作吃掉了！」

　　茜總是沒聽見。

　　「我去救父親。」

　　所以，她只能這樣，一直扮演兩頭跑的角色。

　　在薊發現如果不這樣玩，老是悶在家裡看茜姊姊的哭臉，也會變得跟茜姊姊一樣，難過得想要哭泣。但現在父親與茜姊姊都在哭，所以更不能輕易落淚，否則就沒有人可以聽他們說話，也沒有人可以止住他們的淚水。

　　薊穿牆跑到擺滿人形的房間，父親常常在那裡讓人把人形搬走。當她來到那個房間發現裡面沒人，奔跑的步伐隨著四處張望的容顏慢慢停下，人形一個都沒少。很快的，薊知道她要換個地方。

　　穿越了父親的房間，放雜物的倉庫，當穿過牆發現自己跑過頭，外面的天空是灰藍的一片，白色的浮雲從天空緩緩飄過──或許有風吧？凋零的樹葉穿過她打在牆上。皆神村的天氣一直都很好，就算樹葉變得跟夕陽的顏色一樣也一直都很好，跟老是在下雨的他們家不一樣。

　　薊轉頭穿回家裡，直到玄關終於聽見父親的聲音。

　　「是……」

　　「令嬡還好嗎？」

　　「茜與薊的感情很好……這對茜是不小的打擊。」

　　和父親說話的是一位討厭的叔叔，被大家稱呼為「黑澤」或「村長」。

　　那位叔叔在紅贄祭之前常常前往他們家，而她與茜也去到那位叔叔家。最終，她在那位叔叔家讓茜殺掉她，因為那位叔叔說：「這樣妳就能化為紅蝶，與茜合而為一。」

　　「父親，我討厭那位叔叔！不要和他說話！」

　　薊擋在父親與討厭的叔叔之間，他們卻毫無阻礙交談。

　　「燈籠最近不是很穩定的樣子……是不是快壞了？熄燈的時間還沒到。」

　　桐生善達將視線繞過黑澤良寬，定著黑澤良寬身後的一處。

　　「有一段歲月，我會派人維修。」

　　黑澤良寬轉身看著。

　　「麻煩您了。這裡在晚上本來就很暗，要是壞了令人困擾。」

　　薊順著兩人的視線望去，那是印有紅蝶紋樣的燈籠，在村中暗處都會設置一座。

　　每到黃昏，紅蝶燈籠就會自己亮起來，橙紅色光芒映照紅蝶的圖案總是很漂亮，她與茜都很喜歡。但在紅贄祭過後，她就再也沒看過燈籠亮過了。薊還以為是自己死了的關係，所以才看不到漂亮的燈火，原來父親與其他人也是嗎？

　　「如果不嫌棄，要進來坐坐嗎？」

　　「是。」

　　「怎麼可以把敵人叔叔帶進來！父親也會變成敵人！」

　　看著討厭的叔叔進入家中，薊不由得大喊。那是害她變成這樣，也害得茜姊姊與父親那麼難過的敵人！但薊很快就發現自己被無視。儘管這一切就與平常一樣，她卻不知怎麼有些難受。

　　「我要離家出走一天！只會回來看茜姊姊！不要看到父親──大笨蛋！」

　　薊飛快跑向街道。

　　「怎麼了？」

　　見桐生善達愣在門口，黑澤良寬問。

　　「似乎……不，沒事。」

　　桐生善達將視線轉回。大門前的燈籠又亮起來，他關上門。



　　　　◆



　　穿越三方路，薊蹲在暮羽參道。


　　颯，颯，颯，颯──

　　參道下傳來腳步聲，薊往下望。

　　那是比她大一點的女孩，身著潔白的巫女裝束與深灰色褲裙，看起來莊重又有氣質。皆神村不大，與薊年齡相仿的孩子不多，大家總是會一起找地方玩在一塊，薊卻對走上參道的女孩沒有印象。

　　當女孩踏上石階前往暮羽神社，好奇的薊連忙跟上。

　　來到暮羽神社前的女孩拿出鑰匙，薊興沖沖探頭看著即將打開的大門。除了在節慶會進到神社，平常與其他孩子在附近玩耍只能見到神社大門緊鎖。但在開鎖後見到平庸的大殿，薊很快就對一點也不驚奇的景象訝異。

　　上一次來到暮羽神社，裡面被布置得漂漂亮亮，她與茜姊姊都看著大殿發出驚呼。但現在的暮羽神社是不一樣的感覺，再加上早晨讓神社內部顯得陰暗──

　　「這裡會有幽靈嗎？」

　　薊進入大殿，女孩到門外掃地了。

　　「晚上會出現嗎？會不會很可怕？」

　　薊來到女孩身邊一個勁兒問，女孩卻仍是掃著地。

　　「呼──」

　　突然間，薊向落葉堆一衝，突風襲來讓落葉漫天飛舞。

　　看著枯褐的葉雨落下，女孩揮動掃把將葉片集中起來。



　　　　◆



　　那天，薊很晚才回家。

　　看著附近的孩子玩在一塊，讓無法參與的薊羨慕。聽著大人談話很有趣，但很多事又是薊聽不懂的。與小動物跑到離村子很遠的地方，看著太陽西下差點不知道怎麼回家。但回到家門前，紅蝶的燈籠依然沒亮。

　　薊進入家中，穿牆走到桐生善達的房間。

　　房內的燈火令她目眩，桐生善達埋首工作。薊將頭探過去，桌上擺著人形的零件。比起又小又細緻的零件，還有那些裝飾人形的小玩意兒，在父親面前的零件看起來大多了。

　　「父親在製作什麼？是厲害的人形嗎？」

　　桐生善達的設計圖擺在桌上，墨字潦草得像是被狗咬一樣，寫在設計圖上的註記更像墨字與墨字在打架。薊偏著頭，看不懂。

　　「父親要早點睡覺，否則會長不高，會比我還矮喔！」

　　薊叮嚀桐生善達。就像生前，桐生善達叮嚀她那樣。

　　「還有，父親明天要把炸蝦燒給我喲！」

　　薊走出桐生善達的房間，前往廚房。

　　不知道父親今天替茜姊姊準備了什麼晚餐，明天叫父親一起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