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畫裡,我一直很喜歡角色把嘴張開,臺詞格卻是只有標點符號的地方。
在這樣的橋段裡能自由的去分析角色的心情,比有臺詞還要更有層次,而小說好像都會利用這個機會說說沒說話人的心境,來個回憶、自白。
不知是穿越還遊戲的生活過了一星期,一切都蠻順利的,四人靠著變賣教堂的器物,勉強存了點糧食。兩姐妹適應力奇強,家事做得很起勁,她們覺得打水好玩、燒柴有趣不是壞事,但安道有時真希望她們能多煩惱現實層面的事情。
「她們能這樣,是因為言君叔叔什麼都安排好好的,那我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媽嗎?」
比起那兩個女孩,安道總覺得不安,爵士送雨霖的東西老是手鍊戒指,最近他愈來愈晚回來,天剛亮就出門,到晚餐時間好不容易回來卻總是閃閃躲躲,話沒多講幾句,要問起來就那套『談天談地聊科學』,核心的相處情況還是一團迷霧。
「呀!蟑螂!」
「打到得十分!」
那對姐妹同時叫了聲,抄起掃把抹布追逐,安道嘆氣搖頭的幫耶穌擦腳。
「蛤?什麼,說我是乖孩子要給我願忘?那就給她們一點自覺吧,尤其那個劉柔雅。」
整夜不見的雨霖終於回來了,帶著疲憊、焦躁和一袋新衣服。
「好厲害。」柔雅倒出它們開心叫著,每件都是質料高檔的珍品,用金線縫了寶石。蓮蓉只是翻著它們,大約也是發覺禮物不對勁。
「這種衣服穿出去太招搖,賣了換錢吧,還得買些糧食。」
穿了一身新衣的雨霖交代著放下袋子,解開煩人的領帶和最上方扣子,目光始終是低垂的。
「你,昨天有和爵士發生什麼嗎?」
朋友哪會送衣服!安道完全沒心思在衣服上,幾乎可說是質問的揪著雨霖。
「你指的是什麼?」雨霖裝著傻。
「我再說得白一點,你和他發生關係了嗎?」
咄咄逼人的逼問嚇到姐妹,蓮蓉放下了衣服,看著還抱著衣服的柔雅。
「沒有。我和他花了整夜賭棋,贏了他答應買這些衣服給我,這樣而已。」
「那你拿什麼和他賭?」
安道扠起腰,大廳內氣氛火爆起來,柔雅一臉緊張,蓮蓉則滿面擔憂。
「我賭輸就要跟他住一起。」
「你怎麼可以這樣。」柔雅插話進來,感覺很生氣。
「不然我還有什麼能吸引他?」
雨霖語氣冷冰冰的,而在他眼對上柔雅時,多了點擔心和鎮定。
「沈安道,我有話跟你說。」
安道聳聳肩,和他一起進了告解室。
*
「你要說什麼?」
告解室很小、沒有算是椅子的地方,照理說回音應該會很大,但也許是建材還是設計關係,影響程度比預計的小多了。
既然都要要打掃就全部一起來,他們可能不會用到的這裡也清掃過,昨天還,刷洗過後的地板還很乾淨,安道索性坐在地板上,仰頭看著雨霖。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也跟著坐下,彆扭的盤起腿、駝著背。老實說他和安道還不是很熟,年紀還比大了他有4歲,但至少是比粗神經姐妹好點的選擇。
「想說什麼就說。」
「你不要笑喔。」
感染到雨霖的不安,安道看著他一回才說:「說吧。」
「我想……爵士對我有意思。」
說完後雨霖發了個抖,手握緊尺寸有點太大的褲子,鼻子酸酸的。如果在現實,他可以乾脆的拒絕掉,可是現在不行、絕對不行。
「呃……,」安道心臟有點不能承受,「你怎麼說。」
「我說我要考慮。」
爵士會吻他的手,他覺得噁心、非常非常噁心,可他能頂多表現出驚嚇,得藏起反感的表情。.
爵士還會抱他,喃喃說著愛他、要他留久一點,他很害怕,怕被發現自己是有目的靠近爵士的、怕自己會不能完成任務。
注意到他赤裸裸的恐懼,安道突然覺得很有罪惡感,享用人家努力的成果還那麼惡劣。
「對不起,你在想辦法幫我們,我剛剛還對你說那種話。」
「其實……我真的有發展成那樣的打算,可是現在……我不知道怎麼辦。」
他單手捂了眼睛,用力咬住嘴唇啜泣起來,也許是覺得丟臉,轉開臉面對牆壁。
「哼……嗚。」
安道不知怎麼辦,手往口袋掏半天卻掏不出東西,雨霖滿臉鼻涕泛濫,他卻還是緊縮身體,強忍著要停下情緒。
「沒事,沒事。」
安道手一伸,把手搭上他肩膀捏捏。
「我……不能……不能放棄,會繼……繼續。」
「嗯嗯。」
第一次安慰爆哭的人居然是男生啊……雖然他當男生有點可惜。安道的心裡有複雜,哭聲小了、還吚吚唔唔的,郭雨霖長得白白的、骨架小小的,頭髮皮膚不知是特別保養還是天生好條件,該細的細、該亮的亮。第一次見到他時,安道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怕他是那種比女生還女生的水男孩,事實上他除了外表外,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男生,滿嘴男人要有擔當。
「唔,對不起,讓你看到這個樣子。」
就算難得放開心房,雨霖也沒有允許自已放鬆太久,一下恢複。
「說出來會比較舒服。」
*
大約是信仰力量大的關係,教堂的建材都還不錯、很耐用,棄置那麼久,壞掉的東西卻不多,房間隔音效果很好,就算柔雅耳朵緊貼門上也沒聽到什麼。
閉上眼,才好不容易聽到些什麼,叩叩叩的不像講話聲。
「啊?」
「妳……幹嘛偷聽。」
等她發覺那是腳步聲時只來得及退開一步,門開了,屋內的的雨霖扭頭咕噥,邊用昏暗的影子遮掩臉上淚痕,邊要走開。
「你們就什麼都不說啊?在討論什麼?咦,你哭了?」
柔雅手上燭臺照亮他的臉,他迅速的掩蓋住,逃回自己房間,木門厚重關上聲音迴盪在走廊。
「喂,喂!郭雨霖。他怎麼了?」
她重捶門,後面那句是對旁觀的安道說的,但他聳肩沒有要說的意思。
「人家就不想跟妳說,我還要違背嗎?」
秘密秘密,這世界秘密就夠多了,現在連同伴之間都有秘密!如果只是他們兩人間的秘密就算了,但就蓮蓉也好像知道些什麼,就她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讓她急得跳腳。
「你們都欺負我!」
「是誰欺負誰,妳有點同情心好嗎。」
*
「欸,妳看這個好漂亮!」
某天午後,三人坐在長椅上,拆著衣服上面值錢的寶石。蓮蓉拿起一顆水藍色寶石,透光欣賞著。
「欸,沈安道,金線怎麼辦啊?拆掉衣服就壞了。」
柔雅一直心神不寧的,對妹妹的炫耀只隨便呼應下,讓她嘟了嘴換和安道討論。
「那就整件賣,總會有人出價的,我看有沒有適合郭雨霖穿。太花了還是賣掉,先放在前面,我下次和寶石一起。」
安道用錐子拆著小珠珠,前些天打掃時他把一個禮拜椅反轉,好能隨時注意門口,他的床舖就在講桌後方,睡前能和耶穌說說願望,問下衪自已是不是能做得更好。
應該在門上掛上個鈴鐺。他想著,「噢!」多小心點是好的,但這樣不專心的結果就是不小心刺到手指。
「妳細心一點啦,好好的東西都被妳弄壞、不能穿了啦。」
蓮蓉探頭看著姐姐的進度,很不給面子的漏氣她,見衣服都要變破布,搶換了件比較好處理的上衣給她。
「沈安道你等下上街記得去買針線,有些還得改一下。」
蓮蓉嘰嘰喳喳的說不停,手上靈巧的又拆下一顆火蛋白石,衣服一點損傷也沒有。
「第20顆了!哇唔,姐!」
她哈哈笑了幾聲向大家炫耀,旁邊柔雅卻霍然站起,丟下衣服剪刀,翻倒裝有寶石的小紙碗,一下七彩石頭滾滿地,幾顆硬度比較低的碎在地上,搶救不及的蓮蓉一臉可惜,好不容易得到的。
「郭雨霖!」
雨霖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在安道遮掩下偷偷摸摸的走到房門前,當柔雅一叫,兩人都嚇了下。
「柔雅,等下。」蓮蓉拉她拉了個空。
「幹嘛躲?回來都不打個招呼嗎,我很擔心耶!」
「妳能怎麼關心?關心有什麼用!」
心情惡劣到極點,雨霖臉色口氣都嗆差的不得了,不穩定的情緒攪和在一起,他尤其不想讓柔雅看到自已現在的樣子。
「凶什麼,我是關心你,怎麼那麼久才回來,又整晚忙也不用休息那麼久……整晚?休息……。」
她反應緩慢的重複、用腦袋處理相關的幾個單詞,看著雨霖受攙扶的樣子、特別沒有活力又疲憊的臉,她咬牙,強烈的失落感讓她難過又生氣。
「妳不要那個表情好不好?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了好了,你們這不要每次見面就這樣吵。」
安道擋在兩人之間,雨霖卻一把推開他,他的觀念『男人就要有擔當』,怎麼能躲起來?
「你跟那老頭,你讓他、你!」
要是雨霖躲起來她也沒打算再追問,可是這傢伙居然一副沒錯樣,柔雅氣噎了,想了一肚子的難聽話,卻還是吞了回去。
「反正這裡只是遊戲世界,現在我操縱我的角色去破關錯了?還有雷蒙不是老頭,他是爵士!」
「哦,還知道爵士大人的名字了。這不是用鍵盤搖桿控制的遊戲!我們就是角色,還是有感覺、有感情!他年紀都能當你爸了,你沒有尊嚴嗎……?」
眼淚滴滴落,柔雅沒了吵架氣勢,可憐兮兮的哭起來,雨霖的氣場一下冷靜一半,現在有點不知怎麼辦。
「要下雨了,我去收衣服。」
她恨恨的抹掉鼻涕,卻被雨霖拉住手。
「做什麼!你都這樣說了拉住我幹嘛!」
柔雅火氣復發,甩掉他的手加快腳步,雨霖掙脫掉安道要追,卻讓牽動的痛楚軟了腳,跪倒在柔雅跟前。
「要下雨了,我去收衣服~。」
安道大聲宣佈走出去,舉手拍了雨霖的肩膀、柔雅的頭頂,順路帶走裝忙直偷看的蓮蓉。
「我們要站著說嗎?啊不你……還是不要坐下好了。」
「站著就好。」
他說著斜靠上牆,忍著不適感,柔雅彆扭的別開頭,剛剛還那麼多話,現在卻成了啞巴。
「你……你還好嗎?」
尷尬許久,柔雅擠出那麼一句。
「還好。」
「不會很不舒服嗎?」
「能不能不要問這個?」
「欸,是我問你還你問我?」
「這種時候就該閉嘴、安慰人吧?」
「閉嘴安慰?比如這樣?」
她微微舉起雙臂,不敢正視的看向旁邊。
「謝謝,我……抱一下就好了。」
在她手痠到不得不放下之時,雨霖把手環上她腰、頭放在肩窩,靜靜的沒再說話。
有別人的味道,他已經被那樣過了……。聞著他不該自帶的特殊煙草味,她不知不覺在腦中推演雨霖遇到了什麼。
怎麼會願意和不熟的人做那種事,有權勢就那麼能加分?年紀性別都沒關係了嗎?還是爵士很有經驗所以很放心?
經驗……那要很多練習囉?她腦袋擠滿看過的限制級畫面,認真的用健康的角度研究。
做這要付出很多決心,何況他還是男生……,異性戀的男生。他說過他喜歡善良的女生,他會好好疼愛她,感覺就是很會呵護人的類型。
不,我幹嘛想這個?這只是遊戲,他只是在幫我們過關而已,柔雅清醒過來,猛力的把這念頭驅逐出腦袋。
雖然說是擁抱,但雨霖某種程度上還保持著禮貌距離,除了手臂和臉頰肩膀,兩人身體並沒有其他接觸,輕放在他腰上的手傳來他定拍的呼吸,感覺感覺著,她困惑起來。
她說她要攻略的時候,雨霖生氣了,蓮蓉也說怕他生氣,那他會不會怕她生氣?她好像沒有很生氣,只是覺得怪怪的……她應該、應該,應該要生氣嗎?
「哇?!」
雨霖的身體突然沉了,差點摔到地上去,從思緒回來的柔雅才發覺他已經安睡。
雨霖真是夠會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