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們分手了。
她並不是跟我交往最短的女朋友,卻是我最愛的女朋友。
拍郎常常覺得意外,他總說:「像你這種已經交過十任女朋友的人,實在很難想像你會為了一個小你這麼多歲的人哭泣。」
我也很意外,我居然會為了她哭泣……是的,有的時候,光是想起她,我還是會泣不成聲。
但是跟她交往的短短的兩個月,我卻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一個月後,我還是一樣做著自己的事。無聊的時候打打小說、跟朋友聊聊天。還有,跟拍郎、阿莊、小飛一起去台北大喊:「我不反服貿!我反黑箱作業!」阿莊常常記得他是警察,所以為了避免暴動,他喊的時候,總是要右手遮眼睛、左手遮鼻子。
我們還會到網咖,打一款很冷門的遊戲:「流星蝴蝶劍」,然後被我痛宰。接著打LOL,換我被痛宰。
我們還會到開到半夜三點半的燒烤店吃燒烤、喝生啤酒,然後對著女店員說:「小姐,很漂亮喔?辛苦嗎?要不要一起吃?」
我們也會買一些紅酒到阿莊的小套房裡,四個人擠在一起,拼命的灌對方酒,誰先醉,其他人就在他臉上畫畫。
我們會一起看電影,看著「被偷走的那五年」,然後一再重複最後一段,男主角對著女主角說:「我還是會把馬子,但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因為我的老婆永遠只有妳。」
我們會聊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或是命關一輩子的大事,這些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因為不管是小事、是大事,都是我們最要好的,朋友的事。
拍郎結婚了,去年的事,他的老婆是個日本女孩,跟我大學同班兩年的日本女孩。凌瀨奈妍。
拍郎過的很幸福,至少他喝酒不需要向老婆稟報,日本女孩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管自己的老公太多事,然後回家的時候說聲:「老公,你回來啦?洗澡水放好了,晚餐也煮好了。」
阿莊也交了新女朋友,縱使我覺得他上一任其實也很好,但這一任老實講也不賴。
小飛為了服貿,諷刺了太陽花變香蕉的事件,也諷刺了鹿茸事件,但他沒有佔領立法院,因為他早就知道會被水噴,而他四十出頭公斤的體重,別指望能夠承受半下水柱的攻擊。
而我,繼續傳著每一封簡訊。為了那個,我願意等他十年的女孩。
一年就這樣過去了,我還在等她,等她能夠跟我結婚,等他能夠跟我一輩子。或許我很傻,很天真,但我真的認為,一年的等待,很不得了,也很珍貴,我真的認為,我很不得了,也很珍貴。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天,我跟阿莊在苗栗的酒吧喝酒時,阿莊突然開口說。
「嗄?」我喝著名叫「他馬的不思意」的調酒,疑惑的看了阿莊一眼。
「意思就是,明明就交過這麼多女朋友,卻沒有一個事後會纏著你不放,吵著要跟你結婚,要你付責任。」
「我覺得這不像誇獎。」
阿莊喝了一口「心碎就是心碎」的調酒,說:「先不說你有多少任女朋友,你想過光是那些『不放感情』的女人,你實際上有多少女朋友嗎?」
「大概……會有十個左右吧?」
「你長的又不夠帥。」阿莊說。
「有時候人不用太老實。」我踢了他一腳。
「但是你有種魅力。」阿莊說。「一種讓女人安心的魅力。」
……
我不知道我讓「她」安心了沒有,但我知道,我的人生越來越短了。
這很像電影的劇情,我知道,但是我的雙腳已經不能正常走路了。這是真實故事,所以我可以含蓄,卻大方的說。
我曾經寫過一部小說,大致內容是女主角得到一種病,先是雙腳失去知覺,慢慢的是手,然後是腳,最後,連大腦都不受控制。
我幸運多了,至少我大腦還能受控制。
……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被小飛賞了一巴掌。
「幹!你到底把我們當朋友沒有?為什麼這麼重大的事情卻卻不我們說?!」小飛在哭,雖然很愧疚,但我有點感動。
「小飛,冷靜點。」阿莊試著安撫小飛的情緒,但小飛的眼淚一直掉、一直掉。
我緩緩開口:「真希望,還能跟你們一起喝酒、一起泡妞。」
小飛突然雙手遮臉,大哭了出來,阿莊也咬著牙,唯有拍郎跟他的老婆,冷靜的走出加護病房。
……
我的雙手越來越不受控制了,我艱辛的打著一封簡訊,當然,是給「她」。
「多努力一分,就離我們的幸福,更近一點。」傳送出去,然後,我居然忘了……呼吸,到底該怎麼呼吸……
……
騙子的話:「對不起,說好要等妳到能結婚的時候,但是我爽約了,我先走一步。我從不後悔愛上妳,卻後悔妳愛上我,我不知道妳對我是否抱有期待,但我一直在等妳。我走了,我自私的希望,妳不要愛上別人,至少,愛上別人,卻不要忘記我。當妳每夜作夢的時候,至少,讓我在妳夢中。
……
故事告一段落,我好想和「被偷走的那五年」一樣,拜託好多親朋好友,在妳學校門口,浪漫的向妳求婚。但是,我沒辦法做到了。對不起,對不起……
妳知道最可悲的是什麼嗎?不是原來妳不愛我,而是,我愛你,在最後時刻,妳卻不能陪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