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雖然很累,但我根本不敢睡覺。
隔天偏偏又剛好排到早班的苦力,睡眠不足的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昏昏沉沉地和維爾在獄卒的帶領下又回到該死的工地。
這次光是把圓鍬扛在背上都覺得快被壓扁了。
早上七點的太陽還算柔和,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
工作的時候禁止與其他犯人交談,我趁著看守我們的獄卒摸魚打盹,這才一把將維爾給拖到比較少人的地方去。
「我受不了了啦!這到底是啥鬼地方、到底還要待多久!」難掩心中的慍怒,連自己都很驚訝居然還有多餘的力氣可以對他大吼大叫。
「莫急莫慌。」
維爾只是冷靜地說了這惱人的四字箴言。
「最好是啦!」我一把將圓鍬扔在地上,遷怒地大叫,「叫我怎麼冷靜啊!別說打聽消息了、那些變態甚至還想侵犯我耶、我的天啊!」
維爾靜靜地看了我一眼,「……以男人角度來說,在這個沒有女人的世界,你的確是他們喜歡的類型。」說了一句壓根兒跟我的問題軸心毫無關係的話。
「靠、這不是重點好不好!」我承認我的脾氣和耐心本來就很差,現在更是蕩然無存,「而且你還不讓我修理他們、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越來越囂張啦!吃虧倒楣的都是我欸!」
「……弗雷瑟,我之所以不讓你出手傷人,原因有兩點。首先就是避免和那些犯人結仇……我們只要耐心等待找時機,應該就能夠加入他們,得到我們需要的訊息。」
「我也知道啊!但是還是非常不爽……而且不知道到底要等到啥時候……搞不好在那之前我的貞操就不保了……」想起昨晚那些囚犯所說的話,我煩悶地騷亂頭髮,「那第二點是啥?」
「就是避免引起太大的注意。不能成為典獄長眼中的麻煩,越少惹事生非就越安全……這是為了……」他欲言又止。
我挑眉,繼續追問,「為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心虛。
「避免到時候不幸真得把所有刑期服完,逃獄又逃不出去的時候,至少能在假釋期安然回去。」
「啥!?」
一聽到這個可能性,我發出驚人高分貝的尖叫聲。
「但這和你當初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查普曼會幫我們澄清無罪然後保釋出去、我才不要留在這種鬼地方!」
維爾似乎早就已經料到我會有這種反應,表情仍舊鎮靜。
「冷靜點,弗雷瑟。」維爾用沾滿灰塵的手拍拍我的肩,灰色的雙眼定定地凝視著我,「還好當初我擬定的罪只是D級,頂多關個一年半而已,還好。」
「靠、一年半最好『還好』啦!我一個小時都不想多待啦!」
「喂、你們兩個還在這摸魚!還不快回去工作!」
可能是我怒吼的聲音太大引起獄卒的注意,後方有人朝著我們大吼。
「是!」
雖然心裡百般不願意,但還是口頭應答說好。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撿起沾上塵土的圓鍬,扛在肩膀上,垂頭喪氣的我已經完全不想理會維爾,直接邁開步子往前走。
「看來等待不是個好方法,改變計畫,直接出擊吧!」
「?」
聽見維爾這樣說,我挑眉,回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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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場。
就在我摸摸鼻子準備繼續上工,維爾卻直直地走向當初要求我們叫他老大的那個一四七號犯人。
一四七號犯人身邊如往常那樣有許多小跟班,他們見維爾走過來,交換個有趣的眼神,停下手邊的工作,似乎是等著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向來行事保守的他居然直搗龍穴,搞不清楚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但想說還是跟去看看,反正看戲應該不會少塊肉。
「嘿,菜鳥,有事啊?」
「嗯。」
對於一四七號犯人旁邊的小囉喽近乎嘲笑似的調侃,維爾不知道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還是壓根兒不在意,表情仍然平淡如水,激將法對他根本無效。
但這種處變不驚的態度,反而使對方不滿。
頭上將所有頭髮都紮成細細辮子的小囉喽上前挑釁地以正面推維爾一把,黝黑的臉上還有著刻意蓄的黑鬍子,懷疑他根本是海盜迷。
「怎樣、說話啊!」
「……我找你們老大有事。」維爾仍然冷靜。
「你以為我們老大說見就能見啊!」
他看維爾這不屈不撓的態度不順眼,更是走上前一步狠狠地朝維爾胸前一推,存心找碴。
但維爾還是挺住了,並沒有如他願地摔倒出糗。
「你這──」
「停手。」
那惱羞成怒的小囉喽握實拳頭眼看就要朝維爾臉上招呼過去,在一旁原本都不開口的一四七號囚犯出聲制止,他才勉強就罷,走開。
一四七號雙手環抱在胸前,肅穆的表情與在獄卒面前那滑頭的樣子完全不同,粗壯的肌肉線條在捲起的橘色囚服袖口下相當明顯,個頭高大的他高了我們一大截,以鐵青的臉定定地凝視著我們,確實頗有老大的架式。
他走近維爾,小囉喽識相地退開。
「哼,你這新來的菜鳥還挺有膽量的啊!」他上下打量維爾一陣,挑眉,「你找俺有何貴幹!」
那聲音震耳如雷,在我的腦袋嗡鳴作響。
維爾毫不避諱地直視著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想加入你們。」
語畢,全場平靜無語。
接著這些人就誇張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這傢伙在說啥啊!」
「我看他根本就是瘋了吧!」
這些人很不給面子地指著我們笑彎了腰,在他們調侃的笑聲當中,我肚裡的那團火焰就越加茂盛。
但維爾仍像個沒事人那樣,靜靜地直視著一四七號。
「小子,想要加入我們可不容易。」一四七號只是勾起嘴角,但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對於維爾的膽識有些許的欽佩,口吻也沒有當初那樣輕蔑。
維爾眼睛也不眨一下,單刀直入地問:「需要什麼條件?」
一四七號挑眉,用餘光掃視一下四周的看守獄卒。
因為天氣熱,獄卒大部分都在乘涼摸魚,也沒細看,但我們這幾個人聚集在一起又沒啥動作,在一大群努力工作的人群之中特別顯眼,若有更大的動作,相信不被發現都很難。
「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一四七號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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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行人大約十來個,趁著獄卒沒注意,偷偷摸摸地溜到工具室後面的空地去。
這裡對於監獄來說已經算頗隱密,至少獄卒不會一眼就看到我們。
「好了,快說吧!到底有啥條件?」
這樣拖拖拉拉的使我有點煩,我雙手環抱於胸前,悶悶地問。
「很簡單,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是讓我們這群人打一頓,只要能撐到他們打累了你還沒死就行了。」一四七號不懷好意地說。
一四七號身旁的那些小囉喽不禁面露洋洋得意的笑容,甚至有幾個已經開始磨拳擦掌,指關節被壓得喀啦喀啦作響。
「最好是啦!你們人隨便算一算都有幾十個,就算一個一個輪流打到累至少要幾個小時吧?我們哪有這麼長的命給你們打啊!」我翻個白眼,不贊同這種完全不可行的爛方法。
維爾接著問:「另一個加入辦法?」
「這個更簡單。」
「?」我和維爾看向他。
「只要打贏俺就行了!」
一四七號將橘色的囚衣脫到腰部,並且用袖子充當皮帶束緊,露出上半身魁武結實的肌肉,他還刻意繃緊使每塊肌肉顯得更大,臉上滿是自信,小囉喽們用崇拜的眼光望向他們老大。
「不過話說在前頭,俺在被捕前可是差點打入世界冠軍的拳──」
「反正幹掉你就對了、看招!」
反正就只要幹掉眼前這大塊頭就行,沒那耐心等他說玩開場白,我拋下扛在肩上的圓鍬,原本疲累的身體不知道哪來的勁先發制人。
我這突來的襲擊使一四七號愣了一下,退開一小步,不過還是躲過我右鉤拳。
「臭小子、至少把話好好聽別人說完──」
「誰管那麼多啊!」
我壓根兒不想多浪費一秒在說話上。
要比體力還有力氣的話我絕對比不上一四七號,速戰速決對我而言才是上上策,只要善用靈敏度還有一次命中的弱點攻擊,我的勝負機率有七成以上。
不、為了自己的貞操危機,百分百要獲勝才行!
壓低身姿的我全神貫注地瞇眼,張開虎口,就是朝著他的頸部、各個關節等較脆弱的地方突襲,因為他幾乎跟不上速度又有些慌了陣腳,表情已經沒有剛才那樣老神在在的樣子。
光是閃躲就已經耗盡注意力,哪裡還有機會攻擊?
現在的他連發會自己的優勢機會都沒了,我趁勝追擊。
趁著他的雙手還在半空,他的脖子直接暴露在死角當中。
「看招!」
「!」
我右手虎口就嘎然停在他頸邊,他驚得臉色發白。
這一幕彷彿時間瞬間靜止,誰也沒有動作,就連圍著我們的十幾個觀眾也都一臉訝異,震驚地盯著這一剎那。
只有一四七號從頸邊滑落的胸肌的冷汗,證明時間仍在流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