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的她
夜晚爬行在龜裂的柏油路上,閃著甲蟲光澤的車輛一簇簇堵圍在斑馬線前,她踩著小麥色的高跟鞋,眼神穿過對面那些酒精味稍重的對話。
一如往常,今晚她也在尋找。
其實光用聽的就能感覺到了。路上那些穿著西裝,抓著手提包的雄性,就像一根根中空的麥桿,只要一個床單大小的風,特別是那些被細長的商業大樓梳理過的風吹過,便會發出慾望的笛聲,那樣濃厚而刺耳的旋律,每天每晚居然可以毫不厭倦的重複演奏著。她只要隨著心情,偶爾伸出竹節蟲般細長的手指,那些沾著賀爾蒙的眼神就會自動的纏捲上來。
今晚她覺得異常的飢餓,簡直就像欠收數年的穀倉,她貪婪的望著那一根根中空的麥桿,帶著一樣空洞的眼神掠過她身邊,或者有意無意的放慢腳步,她身上的黑色套裝紡紗的花邊顫抖著,灰色的漸層紋理像是一種警告,幾十萬匹蝗蟲襲擊孱弱的稻田時,天空也是被這樣的深墨色啃食至焦黑吧。
她鎖定了目標,左肩的蝴蝶包上的流蘇拍打著牛皮緞面,發出了蝗蟲振翅的聲音。很快的,這樣的聲音就會一片片飄落,和尖銳而不協調的笛聲,一起降落在被啃的精光的稻田裡了。
他的螳螂
認識她的那個夜晚,溫度特別的高。
不過她旁邊的空氣似乎是凍結的,好像冬天忘了甚麼東西在她身上。走過她身邊時,不管是誰都會不自覺慢下腳步,但又無法開口。一開口,她的眼神就會像割著大把稻稈的鐮刀,從哪邊切入自己身體,好像有這樣的感覺。
但自己似乎被選上了。
一起走著的時候,就會感覺到她的手指意外的纖長,讓人想到夏天常出沒的,某些節肢類,那筆直而細長,帶著一些惡作劇般的微妙曲線,勾著他襯衫底下的一些甚麼。
到了午夜,她坐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最顯眼的當然還是她弓起的腿。筆直抬起的時候似乎連窗外的月亮都可以被戳破。是那樣的,細長有力的腿。
自己的臉被她的手掌捧起時,房間的音樂正好停住,不需要放大片的瞳孔和夜晚一樣深,裡面似乎看的到很多自己,有從認識開始就不知所措的自己,也有一些像是隔壁部門的自己,樓上那些管理部門的自己,當然也看到了躺在公園板凳上,吃著撿來的便當的自己,還有抱著穿著高級進口服飾的小孩的自己。自己。
似乎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像是要變成她肚子裡面的誰一樣,可以安心的閉上雙眼,準備讓她小小的口器,前所未有的進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