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液交流的潛規則2-4

午後，麥卡瑞安鎮，小巷

(早知道就明天再回來啊……)

看向手上的兩份簡報，寇柏特長長地嘆了口氣。

本來的盤算是按習俗介紹完小藍後，就要帶她到市場閒逛；現在不但落了空，想陪她健檢也被老闆趕出來，理由是「反正沒有男人能幫忙的事，先滾去把工作完成再說」。

他自己是無妨，工作畢竟是工作；但這樣就得放小藍一個在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那孩子聽到後失望卻笨拙地忍耐的模樣，讓寇柏特忽然很想一拳打在自己臉上，或任何更痛的地方。

更該死的是，小藍真的什麼怨言也沒有，完完全全一點對他和克蘿蒂亞這些「大人」該有的怨懟都沒有。

她只希望寇柏特可以早點回來。

不過抱怨歸抱怨，寇柏特卻也知道，克蘿蒂亞並不是純粹在開玩笑－如果會有人請求沒有相關管轄權的神殿幫忙查案，而她卻沒有拒絕的話，那肯定都是能牽連整座城市的大麻煩。

而以自己的立場……寇柏特還是只能盡量往「早完事早沒事」的好處想。

橫豎殺人案現場已經有同事過去，路程上也會先到，寇柏特邊走邊打開另一份讓他格外厭煩的「家務事」，看看是哪個貴族老爺床上多了其他男人的味道。

但映入眼中的名字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挑眉：

(委託人約達‧普萊德……普萊德伯爵的大兒子？)

普萊德家行事低調，但約達本人可是「艷名遠播」－肌膚白嫩吹彈可破，五官細緻又不失大家閨秀的優雅，嬌小柔美的身段不但讓男人心生疼愛，連女人都我見猶憐，只想好好呵護這朵不知是哪位神衹失手掉入凡間的鮮花。

只是對性向和一般男性相差無幾的青年而言，這種容貌只會造成堆積如山的困擾。寇柏特就聽過不少連大男人都會臉紅的葷笑話，都跟這位貴公子的屁股離不開關係。

不過他對這位委託人倒有不同的評價。

幾年前他曾奉命救援被追殺的貴族車駕。當趕到時，登上馬車的劫匪已經殺死了車夫，拉住韁繩就要將整輛車劫走。

在空中的寇柏特趕忙俯衝下去救人，但一柄從馬車正面簾幕刺出的劍更快，在他眼前乾淨俐落地切開匪徒的喉嚨。而持劍的美麗「少女」隨即從車裡出來，拉起韁繩控制住開始慌亂的馬匹。

雖然只有一個照面，但約達‧普萊德當時眼神中劍士特有的冷澈果決，還是讓寇柏特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是說他哪時候結婚了？好像沒聽過這回事……啊，原來如此……)

提腳跨越平空出現，足有小腿高的木柴堆，寇柏特翻頁才看到，原來委託人的夫人也是位魔物，而且還是最以放蕩淫浪著稱的夢魔。

這些以蝠翼為特徵的妖艷美女不但性慾驚人，也是少數在找尋到伴侶之前就會與男人發生性關係的魔物－只要不染指她們留給未來愛侶專用，還以強大魔法守護的私處，她們非常樂於在妓院娼館賺些輕鬆的外快。

這種行徑連很多魔物都看不慣，更遑論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的人類貴族，再加上與魔物婚配後雖然可以得到青春不老，但再也無法生下人類子嗣傳承這個缺憾……寇柏特扭腰閃過幾顆忽然飛過來的蘋果後，果然在後面的記述中看到不少關於約達繼承權的官司，還有其母對媳婦的各種控訴。

(沒小孩啊……)

沒看到別人的煩惱前他還真沒想到這回事。沒有意外的話，他跟小藍之間也只會有史萊姆的孩子……側頭讓幾柄像是要打斷他思考的菜刀飛過，寇柏特放下手上的紙張，向面前一個高舉巨大捕獸夾，手掌大的身影露出「再繼續下去就不能算玩笑囉」的苦笑。

「啊哈哈，我就跟小露說整不到小寇的吶。」

惡行敗露的風元素趕緊丟下手上的凶器，搧動輕薄的透明翅膀，如被抓到惡作劇的小孩般飛到說話者的身後躲起來；而她的庇護者則是笑盈盈地輕搔小傢伙的頭，精靈特有的長尖耳垂隨著情緒輕鬆地晃動：

「你好啊，小寇，好久不見了吶。」

「妳也好……娜娜姐，這次也拜託妳了。」

「甭客氣，真正辛苦的都是小寇吶。」

一頭淺金色的長髮俏皮地綁成馬尾，眼角的淚痣卻平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名叫庫羅娜娜的精靈笑瞇了眼，親暱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過見到這位笑容可掬的同僚，寇柏特卻深吸了口氣－專門尋找、鑑定法術殘留痕跡的「鑑咒士」庫羅娜娜在這裡，就已經說明了，「殺人案」不但如自己所想的複雜，還牽連到難以應付的魔法。

而庫羅娜娜也睜開細細的眼睛，指向旁邊其他祭司還正在搜尋、記錄各項證據的案發現場，一臉認真地警告：

「不過這次就算是小寇，也得多小心吶。」

「是很麻煩的魔法？」

「沒錯吶，犧牲者就只剩這樣了唷。」

眼光及處看來並不像一般血跡或排泄物橫流的凶案現場，但只要意識到地上那坨黑褐交雜，散發惡臭的黏液，以及一旁明顯少掉頭部的黑影代表什麼，很少人不會詛咒自己的想像力

「有燒焦的部份，還有這種味道……」蹲下來仔細察看，寇柏特拿起旁邊準備好的木棍，挑起那些殘留物觀察：「是酸液……？」

「比那個更厲害好幾百倍唷，」庫羅娜娜眼睛轉了轉：「是『闇獄‧穢邪流影黃泉滅』這個強力法術吶。」

「……妳們法師公會會長還好嗎？」
「啊哈哈，別這樣嘛，」很滿足寇柏特無奈的反應，庫羅娜娜掩著嘴好玩地笑出聲：「他老人家心還很年輕吶。」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魔法師公會的高層沒來由地認為，強大的魔法也該有同樣威猛的名字，才能收到先聲奪人的功效。

不論這讓人眼白後翻的名號，寇柏特也從記憶中得知，這的確是個相當棘手的魔法－將物體的影子予以異化，變成濃稠且具有腐蝕性的液狀半生物，操縱其攻擊對手。

雖然殺傷力只能算是普通，但只要被這齷齪的魔法生物纏身，那就跟整個人泡進酸液沒有兩樣，身上所有的孔竅和四肢百骸都會被滲入溶解，最後落得跟眼前那坨肉泥一樣的下場。更讓人防不勝防的是，只要四周有一丁點物體的投影，「暗影」便能埋伏其中，並在影子之間快速移動，讓人難以抵禦它的襲擊。

「所以小寇，這次真的很危險吶，」明白寇柏特想到什麼，庫羅娜娜拍拍他揹在背上的那柄伐木斧叮嚀：「雖然我記得你這把把斧頭可以打中沒有實體的東西，但是被它鑽進身體就真的沒救了吶。」

「嗯……」如果犯人真能使用這麼強大的法術，那寇柏特也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先請克蘿蒂亞派人支援自己。他忽然想起什麼地問庫羅娜娜：「等等，娜娜姐，能用這種魔法的人也不多吧？」

「沒錯，因為這個魔法得同時操作光暗兩類的法術，技術不好反而會被『液態暗影』吞掉唷，」也不好意思老用那「正式名稱」，庫羅娜娜改成第一線法師們的說法。從承載鑑定道具的馬車裡拿出另一張羊皮紙，她遞給寇柏特：「我剛剛也拜託商行列了份清單，能用這種魔法，又最近有出現過在鎮裡的人都在上面了吶。」

「了解，謝謝了……」

翻閱拿到手中的資料，寇柏特臉上泛出奇妙的表情－幾個名字他很眼熟，而認真的庫羅娜娜甚至連她自己的名字都沒漏掉。正當他想問還有沒有其他相關的資訊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呼：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兇手回來了！？)
一個跨步把庫羅娜娜護在身後，寇柏特看到的卻非預想中突襲的黑影，而是個衣衫襤褸，看上去沒有幾歲的少年，和像是被他摔倒在地的幾個祭司。只見他嘴邊都是血沫，佈滿血絲的眼睛睜得老大，抱著不停戰慄的身體，邊後退邊驚惶地東張西望，末了一雙手竟插向自己的眼睛：

「不要……不要！影子……影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有人看得清那瞬間寇柏特做了什麼，箭步上前的他先拍開少年自殘的雙手，
用拇指塞入大張的嘴巴，拳頭同時撞上對方的上腹。

「咕……」

看忽然發狂的少年翻白眼暈厥，寇柏特這才鬆口氣，扶著對方躺下後抽出自己的大拇指，檢視被咬出凹陷的皮甲手套：

「娜娜姐，這怎麼回事？這小孩是誰啊？」

「是個幫忙掃地的孩子吶，還好沒事……」也被嚇得渾身冷汗，庫羅娜娜趕緊蹲在少年的身旁，從其他人那裡拿繩子綁好雙手後，再將他的眼睛矇上黑布：「其他人發現的時候他就躺在這裡了……可能是他有看到影子行兇，被嚇壞了吶。」

「……」望向臉色慘白的掃街童，寇柏特站起身：「那其他事就麻煩妳了，我先來拜訪幾個比較有嫌疑的傢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