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幸福的日常。
翠綠的草原、和煦的朝陽,以及怡人的暖風。
她坐在草坪上,我則躺在她的腿上。一邊感受拂面而過的和風,一邊沉浸在草香與她的香氣之中。
「妳醒了嗎?」
她輕輕撫摸我的髮絲,用溫柔的語調細語。
那是個美麗的女性,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彙形容她的美貌,即使把我所知的一切美好的字拿來形容都覺得不夠。
她的名字是塔芙.伊奈里,是我的母親。而我的名字……我將來也會繼承她的名字,成為塔芙.伊奈里。
對此我深感慶幸,因為我是如此憧憬著她、如此愛慕著她。
假若伸出手能夠觸及天際,我不會去緊握太陽、不會手撈月光,而會選擇捕捉母親的身影。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我想要成為和母親一樣的完美存在。
「嗯,我醒了。」
母親注視著我,那雙如同紅寶石般耀眼的赤色虹瞳,在我看來更勝於世上一切的寶石。
我深愛著她。
愛到有些忌妒我的父親,忌妒能夠擁抱她的那個男性。
如果……
如果與母親相戀的是我,那該有多好?
如果能夠品嚐那雙唇瓣的是我,那該有多好?
如果每夜每夜能夠與母親纏綿,那該有多好?
抱持著這樣的疑問與冀望依偎在母親身上,在我出生後的三百多年來,從我有自我的意識開始就不斷祈願著,希望自己是個戀人,而不是女兒。
在那六年後的三月,身為血族的我們與血族之王發生了內戰,年紀尚幼的我沒能理解戰鬥的原因,也沒興趣理解。
這場內戰中,我理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父親死了。
父親的屍體被運回的那天,母親臉上縱橫的淚光刻劃在我的心中,第一次,我第一次看到她流下淚水。
為什麼?
啊啊,因為父親死了嗎?
理解母親流淚的原因後,我也在父親的屍首面前落下淚珠。
因為我……我深愛的那個女性,為了我以外的人哭泣。
內戰持續了二十年,血狐正式脫離了血族成為獨立的種族,而立於血狐頂點的母親成為了血狐之王,同時,也是第九位至方王。
成為王的母親在公眾場合受眾血狐瞻仰與喝采,慶祝她成為我族獨立後首任的至方王。
然而,我卻沒因為母親的榮耀感到些許慶幸,更正確的說,我厭惡那些血狐注視她的容姿、我厭惡那些血狐呼喚她的名字。
究竟內戰是好是壞?它奪走了父親,卻也讓母親不再只屬於我。
那時候的我還未能理解戰爭的殘酷,也沒去理解何謂王者與臣僕,只是單純以自身的視點,評斷著母親的改變。
如果能夠再有一場戰爭,能有一場奪走所有注視母親的血狐的戰爭,讓母親回到我的身邊……那該有多好?
--年幼無知的我,許下了如此罪孽的願望。
春去秋來,夏離冬至。
度過二十四次四季更迭,我漸漸有了該有的常識與倫理,當時正好滿四歲的我理解了自己無法愛上母親,而母親也永遠不會把我當成戀人看待。
她的心中除了父親的遺照外,就只有血狐一族的事務。她是個完美的王者,她是個受景仰的王者,而我卻無法成為眾所矚目的王妃。
認清現實的我,漸漸受到該有的倫理常識束縛的我,開始讓自己將她當成母親看待,放棄一直以來的夙願。
然而,我仍然無法成為一個正常普通的孩子。我沒有同儕與摯友,一方面是因為母親是至方王,我身為至方王的女兒自然與其他孩子有所隔閡;另一方面,同時也是最大的主因,是我眼中沒有其他孩子的身影,照映在視網膜中的孩子並不被我的大腦所承認。
為了讓自己擺脫那些幼稚可笑的血狐孩子,為了讓自己忘記曾經愛戀著母親,我將自己關在書堆之中,閱讀一句句優美動人的辭彙,藉此掩埋內心不斷鼓動的欲求。
終於,經過兩百三十八年的時間洗禮,我接受了既存的現實--她是我的母親,也是血狐至方王。
我不再愛戀著她,只是單純的把她當成一個親屬。
過去的自己彷彿從未存在過,我開始否定自己的過往,同時像個孩子般企求能有個玩伴--我成為了正常的普通孩子。
那一年的四月,六歲餘的我第一次獨自離開血狐的都城,到熟悉的那片綠地。
草香之中少了母親的體味,卻多了一股清甜的香氣。
尋著香氣走到川流邊的我,看見一位比我還要年幼的女孩,那是擁有如同月光般皓白銀髮的女孩。
如夢似幻,是我惟一能形容眼前景緻的辭彙。
假若伸出手能夠觸及天際……現在的我依然不會去緊握太陽,卻也不祈求捕捉母親的身影。現在的我,想要捕捉那道柔美的月光。
女孩的名字是優依,優依.伊珞祈。有著與母親同樣耀眼的赤色虹瞳,不……這顆紅寶石比母親更加耀眼,因為寶石上沒有名為血緣的汙瑕,是顆純淨無瑕的寶石。
我找到了生平第一位摯友,並且與她共同生活了七十年。
在這安逸的七十年間,我從優依身上得到了屬於我的夢想--和平。
只要這世界永遠和平,或許我和優依就能永遠共同生活下去。
然而,世間總是事與願違。
短暫而美好的七十年,命運使我們分離,讓我的天空失去了月光。
或許,我愛上了優依,我在她的身上看見了更勝於母親的光輝,然而即使沒有血緣的阻擾,我卻再次失去摯愛的人。
我不接受……
我不承認這樣的現實!
害怕優依再也不會回到我的懷抱,害怕再次失去摯愛的我,在最後的夜光下許下了誓言。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在這裡相見。」
只要擁有誓約的連繫,只要緊握住這羈絆,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會再次相遇。
「我會永遠在這等著妳,優依。」
♀ ♀ ♀
失去優依的我,失去夜晚的月光的我,依靠著從優依身上取得的微光度過。
我試圖接觸血狐以外的種族,試圖將各個種族間的矛盾弭平,冒著危險到各個都城奔波。
因為我……祈求著和平。
席多亞曆二零九九年,也就是我與優依分離後一百九十九年,集結血狐、人類、妖精、獸人、泰坦、侏儒、妖怪、崔格、不死族、血族,以及魔王麾下魔物的大戰正式展開。
那場大戰的名字是席多亞大戰,是將席多亞大陸全域推入火海的戰爭。
當然,優依離去的原因除了魔王力量即將覺醒外,主因還是魔王領附近烽火不休,也就是說,席多亞大戰的序幕早在接近兩百年前就已經揭起,只是延宕到現在才正式展開。
我祈求的和平終於完全崩潰了,難道憑藉著一己之力是無法改變整個世界的矛盾對立的嗎?還是說,和平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存在?
「我必須暫時離開血狐的領地。」
某個深秋的晚霞下,被橘紅色浸染的紅葉片片飄落,母親用堅定的語調對我說著:「接下來,血狐內部就交給妳了。」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在魔王……優依的母親死後,身為血狐之王的我的母親也以個人的名義參戰,為此她離開了血狐的領地,到各地征戰。
我想,或許她也跟我一樣祈求著和平吧?
然而……為了實踐和平,卻反其道而行,用戰爭、用血液來達成最後的和平,我完全無法理解。
我無法理解何謂「為和平而戰」,就我的認知來說,戰爭本身不正是非和平的暴行嗎?
抱持這樣的疑慮與迷惘,我成了代理母親的血狐王。
母親離開的期間,血狐內部說實話並不穩定。
有的因為不認同我代替母親成為血狐王而揭竿,有的則認為母親拋棄血狐一族而企圖篡位,總之,無論何種原因,有不少血狐發起了內戰。
和平……離我所企求的和平似乎漸行漸遠。
外有席多亞大戰,內有血狐自身的戰爭,這世界總是有如此多如此多的愚蠢之輩,用各種可笑的理由擾亂秩序與和平。
這些我早就該習慣了。畢竟除了優依以外,本來就也沒打算認同其他荒謬的存在。
趁著母親到前線征戰與血狐的內亂,與我族素有新仇舊恨的人類與血族正式結盟,共同侵入血狐領地。
在人類與血族的聯合攻擊下,血狐的領地一個個淪陷。
我痛恨這場戰爭,我第一次如此憎恨著戰爭。
最終,我沒能達成與母親的約定,我沒能成為足以守護血狐一族的王。
內外交迫之下,敵軍抵達血狐的王都歐勒局那力。
面對危及存亡的困境,我第一次舉起了劍,第一次斬殺了生命。
現在的我,離和平的距離還有多少?是隨著殺人的數量漸遠呢?還是隨著殺人的數量而更加接近和平?
我從來不認為殺害任何生命能夠帶來和平,然而,現實的狀況卻無法讓我停止殺生。
好痛苦……
原來殺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嗎?但是,我竟然沒有選擇停止的權利。這種強制殺生的行為,比起殺生更讓我心痛。
優依憧憬著和平的神情明明還歷歷在目,我每殺一條生命,就越是對不起優依。我不想要這樣,我不願意這樣……如此一來,我根本沒有辦法面對優依!
♀ ♀ ♀
成堆的屍山,成流的血海。
跪在層疊屍體上的我,完全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
肯定……是個染滿血腥的醜惡模樣吧……
成千上萬的生命消逝在自己手中,與年幼時不同,現在的我深刻體會到罪孽。無論用怎樣華美的理由來裝飾,都無法改變我是個罪人的事實。
已經回不去了。
已經無法回到過往,那份單純而幸福的日常。
想要再次與母親躺在翠綠的草原上,想要再次與優依在清澈的川河旁擁抱。
--這樣的願望,早已無法實現。
草原是血色的,川河是混濁的,而曾經懷抱著幸福的我……手中只有屍骨與血水。
「……」
臉上流淌而下的灼熱感,這是淚水嗎?
為什麼?
因為自己曾經美好的日常被奪走而感到不甘嗎?還是說,知道醜惡的自己再也沒有臉面對優依,無法實踐分離時的誓言而難過?
又或者,是殘存的良知在抗議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像是懺罪一般,跪在尖銳的骨堆劍海上,哭訴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哭著哭著,直到淚水乾盡為止,再次撐起傷痕累累的身驅,踏著蹣跚的步履朝向下一個狼煙的所在。
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不斷不斷重蹈覆轍。
心中的優依的身影……那一年的約定以及她的笑顏,都顯得虛無縹緲。
終於,經過腥風血雨的摧殘後,敵人被擊退了,離開了血狐的王城歐勒局那力。
回過神來,才驚覺佇立在城外的我,正在當初與優依相遇的場所。
不對……
這裡沒有如夢似幻的美景,沒有翠綠的遍野,沒有清澈的潺潺流水,也沒有她的身影。
在我眼中的只是地獄般的景象,哀鴻遍野,混濁的血與屍體漂浮在川流之上,取代她身影的是手握凶器的惡鬼。
已經回不去了。
刺鼻的血腥味中沒有妳的香氣,伸出手也捕捉不到月光,只能無力的握住早已不存在的虛空的幻影。
「……好想見妳。」
這件事情已經無法實現了。
曾經憧憬著和平的妳,肯定會厭惡像我這樣醜陋的惡鬼,既然如此,我要如何與妳再次相見?
我早已經不是我了,我早已經不是妳依戀的那個我了。
「……好想見妳。」
這就是將敵人擊退的代價,只能對著妳的幻影哭訴。
我守護住了這個屬於我們的場所,然而,景象卻完全變了。
這裡沒有妳喜愛的如同銀河的川流,這裡沒有鳥語花香,這裡沒有見證誓言的星空。
一切都變了。
西沉的夕陽,讓眼前的鮮紅更加血腥。
我厭惡這個場景,厭惡這個我們曾經喜愛的場景。
赤著雙足踏過愛恨的殘骸,滲出的鮮紅卻無法讓我感受到疼痛。
比起這些,疲憊的身心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失去了妳的我,也失去了前進的動力。
妳祈求著和平,而我也將實現和平視作自己的心願,以此為目標前進著。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最終會是這樣的結局?
到底哪裡錯誤了?
我到底……斬殺的是敵人,還是我們之間的羈絆?
踏著血的足跡前進著,周圍的景象讓我倍感沉重,腳步也愈加沉重。我永遠不會承認這樣的景象,是我們曾經相處的世界。
那些相處的時光,腦海中妳的笑顏……無法再次觸及的記憶,從砂時計內沙沙地流逝,永遠無法反轉。
究竟什麼時候,這份鮮紅才能螁去?
如果……
如果我沒有殲滅所有的敵軍,這裡的場景是否能夠如同當初我們喜愛的一樣?
如果我不曾是殺人的惡鬼,妳會回到我身邊嗎?
想著這些的我,卻已經太遲了。
「好想再次見到妳的笑顏,如同當初相遇時那份天真無邪的笑顏……」
對著染滿鮮紅的手,祈願著。
但是,為什麼?
血紅的道路經過時間的挪移,換來的卻是一望無際的黑色,絲毫沒有螁去的跡象。
在這漆黑到令人絕望的世界中,在這失去光芒的世界,我必須要自己創造出光芒,若不如此……便再也無法前進了。
♀ ♀ ♀
是被絕望的無垠黑夜覆蓋了嗎?還是蹣跚前進的我走錯了道路?
歐勒局那力的王城已經不復存在了,在那裡的只是毫無意義的石堆與斷垣。
蔓延的火焰嘲笑著這一切,將我的過往付之一炬。
看看四周的狀況……地面躺著無數的屍體,沒有一個是完好無缺,輕則少了手腳,重則完全分辨不出原先的樣貌。
我無法確定自己擊退了敵軍,稱不稱的上是守護的血狐一族。如果我沒能守護血狐,不就連與母親的誓言也沒能實現嗎?
違背了與優依的約定,現在才驚覺……自己連與母親的約定也沒能辦到。
無力感讓我跪坐在地。
已經夠了,沒有繼續立足在這世界上的必要了。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努力著?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殺戮著?我到底守護了些什麼?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頭好痛。
痛到什麼也無法思考。
這樣的景象,這樣的世界……根本不需要!
不斷嘶吼著,不斷將自己的頭顱去撞擊碎石地,比起額頭上流淌下來的鮮血,眼角汩汩而下的淚水更讓我感到灼熱難耐。
我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就乾竭了。
我以為自己至少實現了其中一項的承諾。
--現在這樣不是什麼也沒有了嗎?
一直以來如此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一直以來的努力到底守護了什麼?
在絕望的我的耳中,傳來了唯一的腳步聲。
「不要哭泣,戰爭已經結束了。」
那是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語調,但在現在的我聽來格外諷刺。
「強者已經不復存在了,魔王也好、至方王也好、還是那些高等級的人類……全都死去了。」
說著,母親展開了收納著許多屍骨的空間,一顆顆首級應聲落地,那些全是曾經身居高位的強者,以及他們的繼任者。
但是在那之中的銀白色長髮,那如同月光的首級吸引了我的目光。
如果母親殺了那些高位者與他們的繼任者,不就代表身為魔王女兒的優依也……
我難以置信的抬起頭望著母親,她看起來也身受重傷,渾身彷彿沐浴在血池之中。
「為什麼?」
對著母親溫柔的笑顏,我發出質問。
「回答我,媽媽!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她!?妳也是希望著和平的時代來臨不是嗎?妳也渴望阻止席多亞大戰不是嗎?」
頭好痛。
她那溫柔的笑顏讓我更加劇痛,彷彿我才是面對陽光的陰影。
「正因如此,我才要殺了魔王,才要殺了所有至方王。」她緩緩的細語著:「無首的群龍雖然會造成短暫的混亂,但和平之日終將來臨。」
「優依……優依是無辜的啊!為什麼要殺了優依!?」
似乎是對我激烈的反應感到困惑,她收起了微笑,面容有些嚴肅。
然而,失去理智的我只能對著她不斷咆哮,即便她也是我曾經的摯愛。
「妳為什麼要殺了優依!回答我啊!」
母親嘆了口氣。
「她做為繼任的魔王,將來必定會成為戰亂的新火苗。如今魔王一家都死了,也沒有繼任的魔王,至方王也好、高等級的人類也好……這些都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弱者沒有開創戰局的方法!」
「這才不是殺了優依的理由!這種理由……這種理由我絕對不接受!絕對不承認!再說,『弱者沒有開創戰局的方法』?別太可笑了!人類即使手持石頭、手握樹枝也會繼續戰爭下去!即使沒有魔王也會設立新的敵人,繼續鬥爭下去!」
無論是真理還是強辯,對於現在的我已經無所謂了。
我只是單純想要藉由嘶吼,讓這劇烈的疼痛消逝。
對於我的話語,她只是淡淡微笑:「身為血狐的妳,為什麼如此了解人類?」
……
我了解人類?
我為什麼了解人類?
開什麼玩笑,現在的我連自己也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
然而就算是如此迷惘的我,卻也說出了看似正義的話語:「我想要讓血狐與人類共榮共存,不只如此,魔族也好、血族也好、任何一個種族都一樣,我想要大家都能好好相處,和平的生活在這世界上。為此,我曾試著了解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種族。」
在這漆黑到令人絕望的世界中,在這失去光芒的世界,我必須要自己創造出光芒……即使只是虛偽的謊言。
即便我真的曾經為了和平接觸血狐以外的種族,試圖將各個種族間的矛盾弭平,但那些就現在看來也只是毫無意義的笑話。
「妳剛才也說了吧?人類即使手持石頭也會繼續戰爭;即使沒有魔王也會設立新的敵人繼續鬥爭。這樣的種族要如何與他們共存?不要說人類了,大多數的種族都擁有鬥爭心。」母親的口中,道出了我的失敗:「聽好了,唯有把所有強者都剷除,讓自己成為絕對的存在,以此來壓制群雄。否則,和平之世永遠不會來臨。」
我明白的。
我明明應該明白的……
但是母親所說的和平,與優依所希望的和平相違。
「這樣絕對是錯誤的!這樣的和平只是被力量抑制的表象!」
我這麼大吼著,否定母親的論點。
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無論是誰的論點,事實上都不是正確的。無論是母親還是優依,她們的做法都不可能達到和平,連我也是。
母親再次嘆氣。
「表象的和平,總比戰亂要好多了。看看四周吧!我們一族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如果不阻止戰亂,總有一天會滅族!」
她如是說。
然而,現在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已經回不去了,無論再怎麼述說自己的信念,都只是拿來被現實嘲笑的笑話。
我與母親應該都理解,眼前的廢墟、眼前的火海、眼前的屍山血海,都在嘲弄著我們的信念與言論。
「我會讓妳看看的!我會讓妳知道,我所企求的和平!」
說著,我舉起了刀劍,那早已沾滿鮮血的刀劍。
和平什麼的,那些話語早就僅止是藉口。
為什麼偏偏是妳?
為什麼我所敬愛的妳,會是殺了優依的兇手?
如果我們的信念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如果我們找不到理由繼續前進,那麼就在這裡結束一切。
在這無垠的黑暗中,我找到了暫時前進了理由。
我所喜愛的她,被我所敬愛的她殺了。
這是多麼可笑的結局?
伴隨著絕望的嘶吼聲,等我察覺時手中的刀刃早已染上了鮮紅。
啊啊,是嗎?這就是讓我暫時前進的理由嗎?
如果不將母親做為仇人,我就沒有理由繼續前進了。
「我……媽媽,我無法承認妳。我會讓妳看見的,我會改變這個世界給妳看的,所以……」
--騙人。
「所以,請妳好好的在另一個世界看著吧……」
--騙人。
「為了不讓妳再繼續殺害無辜,為了這個世界的和平,我不能繼續放任妳的存在。」
--騙人!
為什麼我能夠滿口謊言?
為什麼要說出這些自欺欺人的話語?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我並不是那種正義的存在,只是單純的想幫優依報仇而已。
真是可恥。
滿口謊言的嘴,竟然在替沾滿鮮血的雙手辯護。
聽了我的話語,母親只是笑了笑。
沒有怨恨,沒有疑惑,也沒有責備……這讓我更加感到自己的罪孽有多麼深重。
「是嗎……」
她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
「從今以後,妳的名字將是塔芙。」
說著,那溫柔的聲音開始扭曲,從喉嚨傾瀉而出的話語像是混雜著什麼一般。
那是血。
聲音是被血的黏稠干擾,才變得如此混濁。
「繼承我的名字,成為塔芙.伊奈里。」
流著鮮血的嘴角淺淺的上揚。
她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是微笑著注視手握兵刃的女兒。
「那就順從妳所希望的吧,我的女兒啊!」
舉起虛弱的手,撫摸我的頭髮。
直到最後,她仍是如此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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