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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6. 「訣別之禮」

作者:踢暴你│2014-02-18 11:26:11│巴幣:2│人氣:156
  「知道了~知道了~Garry知道Mary的秘密了~。」
 
  金髮綠衣的女子瞪大眼,看著剛剛說話的嘴巴。那是一幅掛在牆上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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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rry翻開裹著混濁藍書皮的小本子,裡面是一串串攏長的文字,按照著度過的日期依序寫著,內容全是描述一天內發生的所有事情,無論恐怖、害怕還是一點點的小溫暖,全部都被記載下來。Garry認為透過這樣的日記可以讓自己保持理智,不然在這樣令人崩潰的恐懼美術館中,什麼時候會迷失自己都不知道,在之前有一本書中也提到,當人迷失自我的時候是連自己也查覺不到的。
 
  Garry的口袋中亦有另一本小本子,有著深紅色的外皮,是為了Ib而準備的,也是為了相同的理由而要她寫的。雖然Ib不太懂較難的字,但就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和遭遇的事情,應該不成問題。
 
  將手輕輕放在Ib深褐色的長髮上,希望這樣可以讓睡著的她多一份安全感。眾多的日記中,Garry用手指掐住其中一頁,開始慢慢用眼神逐字咀嚼。
 
「第七天
  在經過猶如噩夢般的殘酷追殺後,我帶著昏去的Ib到安全的房間歇一會兒,我比她早起,因為我實在沒辦法完全安下心來,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一路上依然發生許多詭異的事情,被關起來的門、會走的無頭人、突然地停電以及精神上的文字折磨,還有踏著紅鞋印的隱藏門。這些我都已經不打算去理解他的真實性,只知道自己不能因為恐懼而停下腳步,要去尋找出口才行,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Ib。
  也是在今天,我逃出去的想法又更加強烈,因為遇到了另一個女孩Mary,她看起來和Ib的年齡相仿,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變成了好朋友,話題聊不完,雖然Ib回話通常不多,但是卻聊得很起勁,Mary非常地開心。
  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逃出這裡。
  之後不久我再次提醒兩個人玫瑰花是很重要的,千萬不能弄丟,畢竟那就是我們的生命。不過Mary卻很天真的問著Ib是不是喜歡玫瑰花,而Ib回答是,Mary說自己很喜歡,尤其是很大的一束,Ib說她很喜歡Mary也很喜歡像陽光的黃玫瑰,如果可以,她想要好大一束,之後兩個人就一直重複著這般天真的話語。雖然好像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不過他們這樣的對話,讓我覺得很溫暖。
  說到溫暖,這還真是奢侈的感覺呢。
  ……」
 
  不知道是想到什麼,Garry闔上讀到一半的日記,將視線抬高到頭上,只看見漆黑的天空,眼神帶著一絲悲傷。在這被蠟筆塗鴉的世界中,什麼東西都太不自然了,就連夜空也是。
 
  Garry閉上眼喃喃說道。
 
  「如果三個人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著就好了。」
 
  在書房中,得知了Mary是個藝術品的秘密,接著一切都變了樣,原本互相的激勵,甚至還有難得的快樂,結果到了現在,只剩下調色刀上冷冽的光線。我和Ib,正被Mary給追殺。
 
  Garry掩住自己的眼睛,一道不自然的陽光照在身上。是由蠟筆繪畫而成的太陽射下的陽光,雖然很亮,可是卻溫暖得不自在。
 
  Ib似乎也因為這樣而醒來,發出很微弱的聲音。Garry稍微彎下身子,在Ib耳邊輕輕說著。
 
  「Ib,已經早上了,還會累嗎?如果還會累就再休息沒關係,等妳覺得狀況好一點再出發。」
 
  Garry對自己說出話也不知道有多少把握,因為發狂的Mary不知道何時會出現。可是要Ib帶著疲憊的身體強制行動也是Garry不樂見的,所以只能祈禱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Mary,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Ib小小的嘴說出細微的話語。
 
  「我……沒問題。」
 
  雖然聲音很小,可是聽在Garry貼近的耳中,是有著一股力氣的,這讓Garry稍微安下心來。
 
  「那要把日記寫完嗎?昨天因為太累而沒有寫完。」
 
  抽出放在口袋裡的紅色小本子並遞到Ib面前,只見她搖搖頭。
 
  「好,那我們出發吧。」
 
  Garry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顏料。想是這樣想,不過顏料已經凝固了,要去掉是不可能的。
 
  「奇怪,這種顏色的顏料也太不自然,黃得實在是太亮了,一路走過來,沒有看過這麼亮的顏色出現在藝術品上,怎麼會出現在這呢?」
 
  Ib拉住Garry的外套吸引目光,她用深紅的眼睛注視著Garry。
 
  「Mary還在生我們的氣嗎?」
 
  「我想是的,畢竟我們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不會輕易放我們走的。」
 
  「那個秘密……有那麼嚴重嗎?」
 
  「我認為那並不是嚴重到要這樣做的秘密。可是當我看到她發狂的樣子時,我意識到她一定另有其他的意圖。」
 
  回想起當時從樓梯下看到的,Mary拿出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調色刀,對著Ib發出可怕的威脅聲,還有那不斷逼近的腳步,都叫人難受。
 
  「而且那個意圖,很可能會害了我們。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她的反應實在太反常了,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想到這,Garry心中浮現出一個疑問。
 
  為什麼Mary會知道我知道她是個藝術品了呢?當時的情況,我在樓下他們在樓上,而我當下也檢查過身邊並沒有藍色小玩偶,所以應該沒有機會讓Mary知道這件事才對。可是再怎麼說,就以我知道她的秘密後同時她也變得怪異這一點來看,我怎麼樣也不覺得是個巧合。
 
  外套再次感受到被拉扯的力道,Garry的思緒被打斷,回過神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扇被蠟筆塗成的門,也正是兩個人拿到塑膠鑰匙後要前往的目的地。
 
  「Garry,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只是在想其它事情而已,那個不重要,我記得我把鑰匙放在口袋裡才對。」
 
  為了不讓Ib擔心,Garry故意把自己的動作放得稍微大一點,想要表達出自己充滿活力的樣子,不過鑰匙卻意外地調皮,Garry摸了好一陣子都找不到。
 
  「奇怪……我記得是放在這裡沒錯。」
 
  隨著時間越拖越長,Garry的動作也越來越著急,神情也越來越不安定,同時Ib也緊張地握住雙手,雖然Garry想要去安撫她,可是當前的情況讓他沒辦法這樣做,就連說句安慰話都做不到。
 
  有股不安的感覺猛襲而來,背脊感到無比的寒冷。耳朵聽到了,沙沙的腳步聲,還有顏料滴落的聲音。
 
  以及即將撕裂一切的話語。
 
  「找‧到‧你‧了。」
 
  光是聽到就讓人快要窒息的聲音。
 
  Garry緊抓住Ib的手,往聲音的反方面逃跑。
 
  「不可以,說出秘密!!」
 
  眼睛只看向前方,耳朵、腦袋全都麻痺得沒知覺,喉嚨連大叫都辦不到,所有的細胞都在催促自己逃跑。雙腳不聽使喚的就只是本能地往前跑,沒有方向或目的地,就只是往前跑而已。
 
  樹木都在笑著、蝴蝶也跳著令人不安的舞蹈,從不知道哪裡掛著的人偶疵牙咧嘴地笑著,還有粉紅的小屋正用他關閉的門嘲笑著。
 
  轉角,亮黃夾雜綠的身影從面前襲來。
 
  「啊!」
 
  放掉Ib的手,在慌亂之中抓住伸向自己的雙手,其中一隻手,還握著冰冷的調色刀。
 
  「人家都聽『告知之口』說了!你竟然知道了人家的秘密……。」
 
  Mary手上的調色刀不停地有黃色顏料滑落,就好像不知道劃傷過幾個人一般,滴著無法拭去鮮血。
 
  「你知不知道人家等這一刻等多久了!不准你來破壞!」
 
  同時,也有透明的液體滴到蠟筆畫的地板上。
 
  「Mary……。」
 
  Mary,流下眼淚,緊咬自己的唇,表情全是對著Garry投射的憎恨。
 
  這是Garry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著Mary,雖然惡魔般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可是在Garry的心中,對於這樣的感覺是反射出自責的痛。Mary沒有那麼可怕,沒有那麼具有殺氣,也沒有那麼怪異,因為眼前這女孩,和當初遇見的那位Mary很像。
 
  「不准你告訴她!絕對!因為還沒完成!所以不行!」
 
  明明體型上就差很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Garry慢慢地被Mary的力氣給壓過去,想反抗可是力量卻被吸走了一樣,完全使不上。
 
  「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像詛咒一樣的話不停地折磨著,讓雙手更加沒辦法去抵抗。
 
  在細小、沒有圍欄的蠟筆道路上,兩個人僵持不下的身體不穩地搖晃著,摔下無底深淵的預感也愈趨真實,眼看只差一步,甚至半步的距離,讓Garry的姿勢被Mary給壓下來,Mary似乎沒有注意到情況,就只是不停地把Garry往死亡的道路推進。
 
  在這樣下去就糟糕了。會摔下去的。
 
  如狂風般襲來,一陣尖銳的聲音闖近兩個人的爭執中。
 
  「Mary!」
 
  熟悉卻也陌生的叫聲,來自於她小小的身體。Ib縮著身體,用她所有的力氣喊出少女的名字。
 
  力量消失了,Mary像是碰到刺一般,迅速地收回雙手,垂下雙眼,眼神透露的全是抱歉以及驚恐。
 
  「是人家……讓妳生氣的嗎?」
 
  Mary不安定的瞳孔來回注視著Ib和自己的雙手。
 
  「……對不起。」
 
  逃開現場,在下一個轉角離開兩個人的視線,只留下即將流盡的亮黃顏料。
 
  即使沒有人了,Garry的雙手還是沒辦法放鬆下來,剛剛找上門的死神讓他沒辦法輕易釋懷。
 
  過了好一陣子Garry才有辦法回過神來,安撫身旁的Ib,任由她抱著自己。剛剛Ib的叫聲也讓Garry回想起來,在即將破壞藝術品的瞬間,Ib也用這樣的警告來阻止過自己,那應該是Ib覺得錯的事情,她才會那樣大叫吧,不然她平時也不曾用這麼大的聲音說過話。
 
  看著Ib,她是那麼的瘦小、那麼的脆弱。無論如何,保護她並且找到出口逃出這裡,是最重要的。
 
  走到先前的門,看見地板上有個塑膠的鑰匙。看樣子是剛剛緊張的時候掉出來的。
 
  撿起來打開門,走進一個純白的小房間中,眼前擺著不真實的巨大玩具箱,因為看不見裡頭有什麼,所以只好親自下去看看鑰匙在哪裡。雖然覺得這樣很危險,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Garry先跳下去,之後便抱住接著跳下來的Ib。
 
  眼看全是零亂的東西,笑得詭異的玩偶、四肢歪曲的假人、流著血的人頭,這些東西即使看得再多依然會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不要理那些東西,我們找找粉紅色的鑰匙有沒有在這裡吧。」
 
  「嗯。」
 
  手牽著手,這是他們兩個聯繫彼此最重要的動作,不管是人還是心,尤其在這黑暗的玩具箱中,可以保持著對方的意識。
 
  一步一步小心地避開藝術品以及玩具,在那之中尋找鑰匙的蹤影。
 
  踏步在輕浮觸感的地板上,Garry的腦中開始想起剛剛Mary提到的一些事情。
 
  告知之口,就是在樓上的那幅會說話的畫,的確,在我知道她的秘密之後,牆上的耳朵的畫的確有動過,其中的可能性微妙地可信。
 
  那麼接下來就有個更奇怪的問題了。假設Mary她真的用這個方式得知我知道她秘密的這件事情的話,那麼她聽到的話是什麼呢?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才導致Mary變成這樣的?這其實並不是她的本意。
 
  出現在心中的震盪很難受,感覺強烈作痛著。那樣的神情和那樣的淚水,Garry完全感受不到邪惡感,只是單純的憤怒而已,說要和殺人扯上關係,根本不太可能,換個方法說,是意外的純潔。
 
  像她那樣的小女孩會有殺人的想法,怎麼想都覺得可笑。那就是說,Mary不過是個反應過度的小孩,就是那種,生氣起來會激動到反常的小孩。
 
  若是如此,Mary並沒有殺人的想法,那又為什麼要帶著調色刀不停地追過來呢?
 
  另外,她是個藝術品的秘密其中,到底又有什麼背後的意義?又為什麼她要這麼生氣呢?完全無從得知。
 
  撿起被隨意丟著的粉紅色鑰匙,上面的光澤非常的鮮艷。
 
  周遭被怪異的藝術品給圍繞成恐懼的氛圍,兩個人靠得越來越近,腳步也越來越慢,好不容易才走到兩個大玩偶前。他們緩緩地讓開,兩個人盡量把視線固定在前方,就擔心一回頭,是一齊湧上來的驚嚇。
 
  走上樓梯,確認那些東西沒跟上來後,好大一口忍住的氣終於吐出來。不過這樣的情形更較人難以釋懷,擺在玩具箱中,沒有人要玩的玩具被遺棄著,難得有人來,竟然一點想玩得興致都沒有,不管怎麼想都令人懷疑。可是Garry已經沒有辦法在思考這麼多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打開粉紅色的門,從這裡逃出去。
 
  淺藍的道路,很長很長,長到似乎看不到盡頭,即使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前進的感覺。
 
  正當Garry徬徨的感覺湧上心頭時,Ib用她一貫輕柔的聲音說道。
 
  「Garry,你會哭嗎?」
 
  大概是看到剛剛Mary哭的樣子才會問這個問題吧?
 
  「眼淚是小孩子專屬的寶物喔,像我這樣的大人可沒資格擁有呢。」
 
  「所以,Mary也是小孩子?」
 
  「看她的樣子,年紀應該和妳差不多而已。」
 
  Garry垂下眼簾,從瞳孔透出的微弱光芒是遺憾。
 
  「假如現在沒有變成這樣的話,你們兩個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彷彿有風吹過卻又好像沒吹過。沉默了一陣子都只有腳步聲,Garry才再度開口。
 
  「Ib,妳害怕Mary嗎?」
 
  Ib輕輕地點點頭,帶著安穩的語調,輕輕地道出。
 
  「可是,我喜歡她。」
 
  在她生氣的時候感到害怕,和她相處的時候感到開心。不在乎那些發生的不愉快,只記得對方的美,如此的單純,只唯獨出現在小孩子身上,他們比任何人都在乎彼此之間的感情,不管對方的行為多麼令人懼怕。
 
  想到這,Garry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大概是羨慕小孩子的單純吧?
 
  「Garry呢?你喜歡Mary嗎?」
 
  小小的手握得稍微大力,看到那深紅的雙瞳中不斷的祈禱著,希望接下來聽到的話是自己所期待的。
 
  Garry也沒有多想,用手撫摸著深褐色的頭髮。
 
  「和Ib一樣,我也喜歡Mary喔。我當初得知這個秘密,我並沒有討厭她,因為那並不代表什麼,Mary還是Mary,我們還是可以和她成為好朋友。不管她現在對我們做了多過份的事情,只要她願意,我可以原諒她,然後一切重新開始,回到當初最開心的模樣。」
 
  「嗯!」
 
  「原本想就這樣逃出去,可是話都說到這了,我想那件事不做也不行了。」
 
  「嗯?」
 
  Garry的眼眸有著吹銳的光芒。
 
  「我們去找Mary說清楚吧,這次換我們找她了。」
 
  「嗯!」
 
  長髮隨著用力地點頭而上下擺動,彼此的表情不再低沉,取而代之的,是除去了所有不安的笑容。
 
  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要知道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那麼就不會對未來感到恐懼,就能夠鼓起勇氣的去面對,即使知道前面的道路有多麼崎嶇,也不會輕易地停下腳步。
 
  回音變小了,風的聲音變大了,視野因為多了一絲的光線而清楚了點。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道路終點的樓梯。
 
  大手牽著小手踏上樓梯,回到原先的房子裡,原本玩具箱的位置,被充滿荊棘的藤蔓給攀爬,堵住了在後方的樓梯。
 
  面對藤蔓,在Ib和Garry後方的,明明就是敞開通往粉紅小屋的門,可是他們卻背對較為明亮的那條路,選擇面對前往黑暗的樓梯。
 
  「如果事情沒有解決,就算真的逃出去了,那就和背負著罪過一樣,沒辦法輕易釋懷。」
 
  「釋懷是什麼?」
 
  「這字太難了妳還不懂,總之不管怎樣,Ib也覺得要進去這房間,把所有事情都解決掉,對吧?」
 
  「嗯。」
 
  就只是一種感覺,在藤蔓之後,是個一定要去的地方。
 
  墨綠的藤蔓因為他們的靠近而更加緊繃,像是在警戒他們的到來,也利用棘刺警告他們別靠近。
 
  可是他們沒有感到害怕而退卻,Garry拿起打火機,在冰冷的打火機上打出炙熱的火焰,往藤蔓的身上燒去,把通往黑暗的道路用光明照亮。
 
  剛走上來的一瞬間,身旁就被一股急冷的感覺的包圍,這和一般感到的寒冷不一樣,是一種更加貼近於內心的冷,而且冷到會痛、會讓人喘不過氣。
 
  「好冷。」
 
  在前方不遠,可以看到牆上有個用框裱起來畫。
 
  「前面好像有一幅畫,我們去看看吧。」
 
  隨著走得越深,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嚥下口水,Garry緊牽著Ib的手,踏出腳步往前進。
 
  好安靜,只有腳步聲和回音重疊在一起,就連呼吸聲都顯得吵。
 
  即使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會那麼樂觀,可是在兩個人的心中,依然期待著發生。只有除去道路上的障礙,才有辦法往前邁進;只有擺脫過去的陰霾,才能對著未來抬頭挺胸。就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力量,兩個人才能在這樣寂冷的房間走下去。
 
  霎時,Garry打了一身寒顫,從腳趾頭襲上來的不安一直到頭頂都讓他雞皮疙瘩。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你們進來做什麼?」
 
  是背後傳來的聲音,Mary走在他們剛走過的樓梯,出現在面前,手上拿著的,是那把依舊讓人想吐,滴著亮黃顏料的調色刀。
 
  另一手,則是握著象徵她自己的黃色玫瑰花。不過,為什麼那顏色,好像是才剛塗上顏料一樣,還沒乾的樣子呢?
 
  瞬間Mary的表情大變,憤怒完全爆發,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刺穿眼前的東西。
 
  「你們不要靠近這裡!那個東西還沒完成,所以不能靠近!」
 
  「Mary…….妳……!」
 
  「給人家滾出這裡!!」
 
  好想吐,強大的壓迫感,讓人好想吐。
 
  「出去出去出去!給人家滾出去!!」
 
  嘩的一聲,地板被震出深紅的裂痕,迅速地往四周蔓延,同時,Mary也拿著調色刀衝向他們。轉過身抓緊Ib的手向前跑,同時也是往著那幅畫的方向跑過去。
 
  不行,連溝通的機會都沒有。
 
  整個房間因為快速的腳步而震動著,原本凝結的空氣也被撼動開。緊張感讓這一切變得急促,也讓這一切變得緩慢。
 
  「不要靠近那幅畫!」
 
  Mary發出刺耳的尖叫,因為他們已經站在那幅畫的前面。
 
  那是一幅破碎的畫,沒有多餘的顏色,就只有底下眼熟的藤蔓以及黃玫瑰,上面的空白就好像原本的東西了消失一樣。
 
  這就是Mary吧?
 
  「離那幅畫遠一點!」
 
  腳步更加大聲,更加急促,Mary手上的調色刀宛如死神的鐮刀班被揮舞著。
 
  眼前的少女已經失去理智,眼神已經失去光輝,已經聽不去任何的話了。嚥下口水,Garry面有難色地拿出口袋中的打火機,打出火焰,往畫的方向送去。
 
  Mary,請妳原諒我!
 
  「求求你!住手!」
 
  已經不能回頭了,等到火焰燒盡了之後,一切就會結束了。
 
  「那些回憶也跟著這幅畫一起被焚燒掉吧!」
 
  大吼的聲音迴繞在整個房間中。
 
  一旁,細小而尖銳的叫聲壓過所有的聲音。
 
  「Garry!不要!」
 
  不是Mary的聲音,是Ib的叫聲,而且比以前聽到的都還要大聲,是最深刻的阻止。
 
  「Ib……?」
 
  Garry因震驚而停下動作,就連呼吸也瞬間停止,只剩下火焰在晃動著。
 
  趕上的Mary帶著衝擊撞開Garry,想要讓他離畫遠一點,可是離開手的打火機卻飛向畫的方向,敲打在畫上。
 
  火焰撕裂物體的聲音馬上竄出,相當刺耳,火舌一點一點慢慢往畫的所有方向延伸,一口一口啃食掉被稱做Mary的畫作。
 
  「啊啊啊啊啊!」
 
  明明就是畫被火燒著,可是Mary自己身上也出現焦黑的痕跡,原本手中的黃玫瑰也燃燒起來。Garry坐起身子看到這樣的情景,也聽到這樣的聲音,心中像是被緊壓一樣,非常難受。
 
  Ib站在一旁,不停地呼喚著Mary的名字,想要衝上去幫忙卻又害怕靠近。
 
  調色刀因掉落地板而發出鏗鏘聲,Mary伸出手,徒手抓住畫,不顧火的燃燒,直接把畫用力甩在地上。周遭的藍色玩偶一個個往燃燒的畫撲上,燒起來就再撲上去,十幾二十個玩偶完全把火焰給包埋住,壓下火勢,只竄出黑煙。
 
  太奇怪了,畫不就是她自己嗎?怎麼還這樣隨便摔在地上?而且自己也沒有想要把火給撲滅的感覺。
 
  無法理解的Garry,看到Mary用著意志力硬撐著已經壞掉大半的身體,那樣的她在承受了無法想像的痛楚後依然喘息著,並且往剛剛掛著畫的方向望去。
 
  有個洞藏在畫的後面,Mary伸手進去像是在找尋東西一樣,接著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那是……。」
 
  「對不起……Ib……。」
 
  站在Ib面前,用自己有些焦黑的雙手遞出東西到她眼前。
 
  是一束綻放得美麗的黃玫瑰花束,可是包裝得非常粗糙。
 
  「妳說過妳喜歡玫瑰的,對吧?原本想要再多放幾朵的,可是也沒時間了,就送給妳了。明明想要給妳個大驚喜的。」
 
  和玫瑰花綻放一樣,Mary也綻開屬於自己的笑容。Ib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而無法很快地適應,只是呆看著Mary。
 
  「這是人家到處去找顏料,然後找東西畫上去的,雖然是假花,但是希望妳喜歡。」
 
  「所以妳才一直拿著調色刀?」
 
  「嗯,因為這個世界裡,沒有那麼漂亮的黃色,只好自己去調才行。」
 
  Mary的笑,是那麼的燦爛、那麼的熟悉,跟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一模一樣。
 
  「做為第一次見面的禮物,人家原本想要把它弄得更漂亮一點的,可是……已經沒辦法了。」
 
  接過黃玫瑰花束的時候,可以感受到Mary的手在顫抖,可是她笑得依然很溫柔。雖然花都是顏料的刺鼻味,可是Ib還是用心地去聞,還聞過好多遍,一點排斥的表情都沒有,是真心的接納。
 
  轉過身,Mary從那個洞裡拿出了另一個東西,遞到Garry面前。
 
  「這是給你的。想說你那麼怕人家的娃娃,就做一個比較可愛的給你,不過這並不代表我以前做的娃娃都很醜喔!」
 
  是一隻藍色皮膚的玩偶,不同於平常看見的,它的頭髮黑得很漂亮,被梳得很整齊,眼睛很漂亮,衣服也很乾淨,是隻非常可愛的玩偶。
 
  「雖然你知道人家的秘密很過份,可是還好妳沒跟Ib說,不然她剛剛一定不會這麼驚訝。」
 
  Garry眼睛瞪得很大,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怎麼連你也這麼驚訝的樣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人家要送你們禮物的秘密了嗎?一定是因為太高興了,才說不出話來的,對不對?」
 
  比起惡魔的表情,調皮的吐舌頭更適合Mary。
 
  最後這句話,Mary是帶著微微的顫抖說出來的。接過玩偶,即使上面的縫線沒有修乾淨、即使有些綿花跑出來,但Garry還是用雙手緊緊地環抱住玩偶。
 
  Mary雙手背在身後,小小步地往後退。Garry好不容易才從喉嚨擠出話、發出聲音。
 
  「為什麼要送我們這些禮物?」
 
  「禮物,這是我們成為朋友的紀念品。」
 
  朋友,就只是為了這樣的關係。
 
  退到被那群玩偶蓋住的畫旁邊,Mary原本溫柔的語氣消失,反倒多了一絲哀傷。
 
  「自出生以來,人家一直是孤單一個人,那些會動的藝術品連玩具都稱不上,人家一直很渴望有人可以來陪陪人家,陪人家玩、陪人家笑、陪人家哭。因為一個人在這裡實在太冷、太寂寞了。」
 
  Mary撥開玩偶,拍拍那幅和自己一樣被燒壞大半的畫。
 
  「當你們來的時候,人家真的很開心、很開心,恨不得直接衝過去找你們。」
 
  Mary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把畫掛回去。
 
  「見面了,Ib很安靜但是很可愛,雖然內向可是一點都不膽小,要玩什麼都可以。Garry比較年長可是很膽小,但是在必要的時候非常溫柔。」
 
  背對他們蹲下來,Mary撿起掉在地上的調色刀。她的聲音像琴聲一般美妙,在周遭傳播著。
 
  「人家會記得,互相分享喜歡花的喜悅。」
 
  腦中浮現著那樣的場景。觀賞著對方的玫瑰,兩個人露出只有小孩子獨有的笑容。
 
  「人家會記得,拿娃娃嚇你的趣事。」
 
  誰也忘記不了,她很開心地拿出手上的娃娃,猛然放到Garry面前的時候。
 
  「人家會記得,被強制分開的不捨。」
 
  想起來的,是那朵深妒之花,伸出魔手,從中間分開了大家。
 
  「人家會記得,討厭一個人的感受……。」
 
  那時候,握著調色刀,緊追著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Mary伸出另一隻手,撿起冰冷的打火機。
 
  「Mary……妳要做什麼?」
 
  看著Mary的背影,Garry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沒有理會他,Mary繼續說著。
 
  「還有,人家會永遠記得,人家曾經交到了你們兩個最重要,也是人家這生中,獨二無三的朋友。人家覺得,很幸福、很足夠了。」
 
  轉過身子面向他們,Mary的淚珠在打轉,隨著臉頰滑下,帶著尾巴,輕輕落在地上。清澈的淚水真的就和珍珠一樣。
 
   Mary看看自己的雙手和身體,盡是焦黑的痕跡,表情非常困惑。
 
  「抱歉給你們看到這樣子的醜態,人家原本只想讓你們看見漂亮的一面的,結果還是給你們留下了壞印象。」
 
  即使眼淚已經流下,她的表情依然是笑著的。
 
  「真的很不捨,但是……沒辦法,人家實在沒辦法以現在的模樣和你們相處,我也……不可能再復原了。畢竟你們是人家最要好的朋友嘛,而人家也露出可怕的表情,嚇到了你們,人家……沒資格和你們在一起。」
 
  歪了一下頭笑著,如夢似幻,那是世上最美的笑容。下一秒,從那樣的笑容說著。
 
  「所以……。」
 
  轉過身面向身為自己的畫作,嘎的一聲,火焰迸然發出。
 
  「Mary!住手!」
 
  「Mary!」
 
  Garry衝上前握住手腕,把已經打出火的打火機搶過來。Ib直接抱住她的腰,不停地喊著不要這麼做。
 
  「不要做傻事!我們不在乎那些小事,我們願意和你成為最好的朋友!管他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我們都不會在意的!」
 
  「Mary……不要……我還想要……和妳一起玩。」
 
  Mary止不住的淚水不停地落到地上,還是一樣,她保持著最適合她的笑容說:
 
  「謝謝你們,這麼珍惜人家。」
 
  喀!
 
  調色刀從中間劃斷了畫。
 
  兩個人,只能呆呆地直盯著畫斷成兩半。
 
  小小的身軀已經沒有力氣去支撐,像斷了線一般倒在Ib身上。
 
  「Mary……?」
 
  微弱的聲音不停呼喊著名字,一直叫著一直叫著,可是名字的主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閉著眼,像是靜靜地睡著一樣,臉頰還留著哭過的痕跡。
 
  Garry也沒力氣的跪下,任由肩膀垂著。
 
 「Mary……。她可是那麼用心地,替我們準備禮物。那麼努力地想要和我們成為朋友。她不過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在鬧脾氣而已,而我竟然認為她在追殺我們,而我竟然……。」
 
  悔恨蔓延到全身,眼淚不自覺地帶著悲慟落下,痛苦的聲音撕裂了周遭的空氣。
 
  「Mary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個藝術品這件事情!對她來說那根本就稱不上是秘密!她可是把要給我們的禮物藏在畫的後面,她可是在用她的生命藏著的啊!!這才是她真正的秘密啊!」
 
  哭泣湧上,已經讓Garry說話哽咽。
 
  「Mary……對不起……對不起!」
 
  「Mary……醒醒啊……Mary……。」
 
  明知道再怎麼呼喚,Mary也不會醒來;明知道再怎麼搖,Mary也不會醒來,可是就是不想停止。
 
  Mary的身體慢慢剝落成一片片的碎紙,沒有生命地散落在地上。
 
  迴廊上一直過了很久很久,都有人在哭泣著,是不捨、是難過、是痛苦、也是後悔。
 
  用媽媽送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住所有碎紙,放在黃玫瑰的花束中並抱在懷中。
 
  Garry用單手抱著娃娃和Ib一起打開粉紅色大門,走過幽暗的小路,回到美術館。
 
  安靜的美術館,是沉睡最好的地方。兩個人走到美術館一樓的『精神的具現化』玫瑰花前,將包有碎紙的手帕安置在花的中心。
 
  「Mary,再見……。」
 
  走掉時,Ib不捨地回頭看了一下,眼神流露著絲絲的哀傷。
 
  腳步聲奢侈地迴響在過分安靜的美術館中,一件件藝術品,彷彿就像是才剛看過一般熟悉。
 
  來到二樓的『幻想世界』前,得知自己可以回到原來世界的事實,兩個人沒有為此而高興,反而有些躊躇。
 
  明明這個美術館是個恐怖、孤獨、寒冷的地方,但是要離開了,卻有一股不捨湧上心頭。大概是因為這個地方,曾經有個讓人忘不掉的溫暖出現過。
 
  「走吧,Ib,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嗯……。」
 
  視線停留在轉角,多麼希望可以再次看見她的身影,多麼希望可以再聽見她的聲音,可是這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
 
  牽著互相的手,往射出光線的那幅畫裡面跳進去。深紅色的本子掉落在地上,沒有被一起帶走,翻開的地方,有著用蠟筆簡單畫出來的一幅畫,中間是Garry,他的手左右兩邊分別牽著Ib以及Mary,三個人笑得非常開心,右上角,寫著「朋友」的字樣。
 
  穿過畫中,白光占據了所有的視野,像是被催眠,意識漸漸地被抽離。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現實,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Guertena的個人展,被展覽在美術館內,許多人慕名前來觀看。
  有消息說這次的展覽,有一幅被叫做『幻想世界』的畫因為在搬運的過程中破損而沒有展出,取而代之的,是Guertena生平中最後的一幅畫『Mary』。一大片白牆上,只掛上一幅嬌小的『Mary』。
  Mary是位擁有秀氣金髮的小女孩,穿著綠色洋裝的姿態非常高貴,腳底下爬有藤蔓以及鮮豔的黃玫瑰,據說她的笑容夢幻到可以迷倒欣賞者,看過的人不論是誰都印象深刻,也因此被所有人大肆報導著。
  不過在畫中,有個地方讓世人費解,就是Mary手上為何要拿著一條純白的手帕,許多人去揣測其中到底帶著什麼樣的意義,為什麼Mary是拿著手帕而不是黃玫瑰呢?可是過了很久,終究沒有一個讓人信服的說法出來。
 
  有人去訪問過專門收藏Guertena畫的人,看過無數個Guertena的畫、探索過Guertena心境的他也表示不知道原因,不過他分享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
  「有一次我在美術館的時候,看到一名男子牽著一名小女孩正專心凝視著『Mary』這幅畫。那名男子手上抱著一個和他不相稱的藍色娃娃,而那個女孩捧著一束僵硬的假黃花,怎麼看都覺得奇怪,於是我就去問問。他們說,那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送給他們的。接著我便隨口問問他們對於手帕的看法,沒想到他們回答意外的篤定,讓人忍不住會想要相信那就是為什麼Mary會拿著手帕的原因。」
  就連聽的人都可以聯想到當時的情況。
  男子牽著小女孩的手,用很溫柔卻帶著一絲悲傷的眼神看著畫,露出和畫中相似的美妙微笑,異口同聲地說:
  「那是……成為朋友的紀念品。」
  ED.6 訣別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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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首先先感謝各位看完這約莫一萬字的小說!
破關出所有結局後,就是一個勁地讓我想寫這篇,我也憑著幹勁熬夜熬到半夜過!這樣一口氣喝成比較符合我想要的,分段不適合我。(時間拉長會懶啊~~)
就我第一次看到Mary她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一個無邪的少女,感覺比較符合她小孩子般的外表。
板上也看過不少同人作品,我才發現所有人對Ib個性的拿捏大有不同!我自己破關後是覺得,她就是一個很安靜的小女孩,也就是文中所表達的那樣。(或許是因為從頭到尾沒看過他說話,只看過選像而已)
遊戲很恐怖,就玩了,結局很感動,就寫了!這篇是小說,也是我對這遊戲致敬!
                                    泉紡蒼 筆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2349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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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和田 夏希
大大真的很厲害!! 看到都想哭了...... OUQ

02-19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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