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傷口（下）
2014／7／7 10：50 AM
文星町市中心
街道上散佈著報廢的車子，以及一灘灘血跡和被肢解的屍體，沒有任何聲音。雜亂且死寂的城市。
「因為隨時可能有突發狀況，我們會盡量避免戰力分散的問題。」凜風回答完我剛才的問題後，看著逐漸離我們遠去的梨央。
「盡量啦……」
※ ※ ※
2014／7／7 10：54 AM
文星町市中心
伊瀨梨央走進一家超市，她相信這裡有她需要的一切。
為了充分利用這有限的空間，該超市縮短了陳列架間的距離，走道只夠一個成年人勉強通過，雖然伊瀨身材嬌小，右手上的義肢卻讓她只能側身通過，還得隨時注意不要碰倒陳列架上的商品。
超市裡似乎不只她一個「人」，另一個腳步聲在伊瀨耳邊徘徊。它還沒意識到伊瀨的存在，雖然僅一具殭屍要打倒它易如反掌，但伊瀨不打算和它打交道，打鬥的聲音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冷凍的新鮮食品如今已腐敗發臭，伊瀨嘆了口氣，即使自己曾經吃過也早忘記滋味如何了，感覺一輩子只吃過乾糧似的。
費了好一番勁穿越排列緊密的陳列架，伊瀨將麵包、威化餅等食物收進背包，往放著礦泉水的冰箱走去。
喀啦！
不遠處傳來殭屍的低吼。
玻璃瓶的碎片散佈在瓷磚地板上，伊瀨皺了皺眉，那具殭還沒發現她在這裡，戛然而止的腳步聲可以證明，在這之後得更加小心才行。
她找了一個適當的立足點，往前踩了一步，沒有發出聲音。
很好，只要再往前一步……
義肢碰倒一旁的酒瓶架，玻璃瓶「啪啦！」跌落地板，無一不粉身碎骨。
屍首直奔過來，義肢狠狠將它甩出，陳列架如骨牌般一個個倒下，伊瀨直接衝向出口，現在的她顧不得隱藏位置，屍鳴聲越來越靠近，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兇猛。當她衝出出口，重見陽光的那一刻，數十雙空洞的眼睛也直瞪著她。
※ ※ ※
2014／7／7 11：07 AM
文星町市中心
「出狀況了。」超市傳來一陣陣碰撞聲，大批殭屍往聲源方向聚集，從裡面衝出來的梨央受困於殭屍群中。
「得去幫她。」不假思索，我奔向身陷危機的隊友。
「等等！」凜風驚叫，砍倒我身後的喪屍。
這時我才驚覺不只梨央，連我們倆也被另一批屍群絆住了。
「既然如此……」身為刀使與劍士，兩人很有默契地將武器往前突刺突圍，下一瞬間開出一條生路。
「妳去幫梨央，這裡交給我。」凜風說。
「可是……」
「不用擔心我，」凜風回頭又砍倒一具屍首：「不要忘了妳還是我的手下敗將。」
我迅速觀察兩位隊友：梨央的敵人較多，而且劍士很有自信，我也相信她的實力。
「那是以前的事！」我衝向梨央，途中還能清楚聽見凜風的笑聲。
※ ※ ※
2014／7／7 11：10 AM
文星町市中心
梨央看到我劈開身旁殭屍的腦袋後詫異地睜大眼睛，不過立刻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戰鬥上，一句話也沒說。
一具死屍將武器砍來，我下意識地舉刀架住。那是一把除草用的鐮刀，具有弧度的武器在刀身上擦出火花後繼續朝我砍來，劃破我袖子下的手臂，同時「碎石血刃」也往前揮出，將敵人削成兩半。
我踢開向我撲來的敵人，揮刀朝下一個死屍砍去……
幾分鐘後兩人站在屍塊上，將紊亂的呼吸緩下。凜風仍在戰鬥，不過敵人少了一半以上，雖然她一個人絕對沒問題，我還是決定助她快速解決。不料梨央開口了。
「妳不該來幫我的。」她的眼睛盯著我手臂上的傷口猛瞧。
「不要緊，不是被感染者本體傷到應該不會被感染。」我想起雪華跟我說過的話，她也曾經被殭屍的武器砍傷。
「就算如此也不值得妳做這樣的犧牲。」梨央說得斬釘截鐵。
「怎麼說？」我迎向她的目光。
「我不值得妳救。」隔了數秒梨央移開了視線，悻悻地說。
凜風的戰鬥快結束了，她自己可以應付得來。我對梨央說：「妳是我的……不對，是我們的伙伴，只要有這個理由，我就會盡量幫助。」
「妳不懂……」梨央右手上的義肢微微握了起來。
「即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拯救伙伴，因為我絕對不會原諒見死不救的自己，我……」
「妳根本什麼都不懂！」梨央大吼打斷我的話：「我被感染了，隨時都有可能屍變，妳現在不殺我就是對自己的同伴見死不救！」
「什……不可能啊，妳沒有受傷……」
梨央掀開左眼的眼罩，一道傷口橫亙在眼窩上，看起來不像砍傷，粗糙的比較像是抓傷。
那個眼罩打從一開始就在了，她一直隱瞞到現在？
「我早該自我了斷了，」梨央眼眶蓄著淚水：「可是我就是提不起勇氣，真是自私啊。」
不只是因為顯眼的義肢和眼罩，梨央疏遠同伴是害怕自己傷害她們；為了在憾事發生前向同伴陪罪，即使獻上人生的最後一秒鐘也要餵飽糧食匱乏的她們。梨央是人，貨真價實的人，平凡的少女，珍惜同伴，重視同伴，也需要同伴。
「小光說，從被感染到屍變的間隔大約三分鐘，拖最久的也只有十分鐘，」我說：「真要屍變早就發生了。」
我繼續說道：「再說現在妳還是妳啊，我怎麼可能拋棄連會不會屍變都無法確定的同伴，妳說不敢自我了斷是自私，但是不敢為同伴冒險的人不只自私，而且懦弱！」
「我們需要妳，因為妳是我們的同伴，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必須同舟共濟，少一個都不行，妳如果真的在乎我們，不但要幫助我們，還要想辦法活下去。」
梨央沒有再打岔，她面無表情，默默聽我把話說完。
「嘰哩呱啦說什麼？」凜風走過來，毫髮無傷。
「沒事，」我嘆了口氣：「走吧，繼續找物資。」
※ ※ ※
2014／7／7 5：23 PM
文星町市中心
太陽逐漸西下，是時候踏上歸途，所幸沒有再遇到敵人，這段期間雖然是三人一起行動，但梨央依然保持沉默，聽完我那一番話似乎沒有很大的改變，左眼的眼罩仍舊隱藏著傷口 。
除了傷口的部分，我把剛才的經過鉅細靡遺地告訴凜風。
「妳做得很好，」凜風將聲音壓低，盡量不讓梨央聽見：「至少她願意團體行動了。」
可是她仍然沉默寡言，雖然得讓她慢慢適應與朋友互動的生活，還是不免令人灰心。
梨央朝我走近，似乎有話要說，反常的舉動使我和凜風活像是看到殭屍騎腳踏車一般大吃一驚。
「妳剛才說的，」梨央開口：「前後矛盾。」
蛤？
「妳先說“即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拯救伙伴”，又說如果真的在乎同伴，就要想辦法活下去。」梨央頓了一下：「妳犧牲性命，就是不在乎同伴。」
凜風強忍住笑，卻無法止住肩膀的顫抖，我則是張大嘴巴呆站在原地。
哇咧，我絕對是第一個被梨央吐嘈的人。
※ ※ ※
你不會孤單的，現在我們不就是同伴了嗎？
菊地光曾說過這句話，並伸出彷彿能包容世間一切的手，每當想起這件事伊瀨梨央仍能感到一股暖意。
但是當時，她沒法握住那友人的手，令她懼怕的是自己的真實身分，每晚她總是夢到失去的片段記憶：殺戮、鮮血、哀號……，被恐懼佔據的慘叫發自同伴的喉嚨，令她們懼怕的是自己……？
揮之不去的陰霾彷彿厲鬼纏身，她害怕與人交往，擔心下一秒自己失去人心，殺盡眼前所愛的人。
就算如此，伊瀨仍然渴望友情的陪伴，孤獨與寂寞使生活單調乏味，與其生活在痛苦之下，倒不如一死了之。
直到那名少女──好像叫白石薰，那一番話，伊瀨才驚覺自己在這個團隊裡的重要性。
她並沒有被朋友忽視、沒有被排擠。
「只有左手吃飯會不會不方便呀？」小倉夏海總是喜歡在睌餐時間問些腦殘問題。
「妳沒事吧？」與銀鏡雪華聯手戰鬥後，對方投來關心的眼神。
「記住，戰鬥要量力而為，自身安全擺第一。」物資小隊長神坂凜風對隊員精神訓話：「妳們每個對我而言都非常重要，我寧可餓死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人。」
小光的微笑、梓乃的天真、美月的包容、七海的眼神……
小薰的話語。
那人挺有趣的，只回一句話就呆若木雞地不發一語。就這麼看著，伊瀨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第十三章 傷口（下）
玉藻揪4萌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