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過年
(縮圖來自網路圖片)
今年的新年假期因為沒有鋒面報到,出乎意料是相當暖和的天氣,就是早晚的溫差稍微有點大。
早上穿著短袖到處跑、晚上就得換上長袖,最近連這樣做都嫌懶了,若不是同居的女孩強迫推著我去換衣服,我可能就像條米蟲賴在沙發上不動──原諒我這麼懶散,但之前除了大學生活,也必須處理一些一般人無法想像的事物,常常疲於奔命。
大年初一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覺得想睏就闔上雙眼,從窗台灑進來的陽光好舒服。
不禁會想,既然是好天氣,並沒有待在家裡的理由吧?其實找打工也不錯、或是去走春之類的家族出遊,不過我的父親是大忙人,忙到連年節都不一定會回來,所以我一向對過年無感。去年的話,可說平常就在打工了,難得的春節實在不想動作。
像是聖誕節也是,走在路上看到聖誕樹才想到“啊,聖誕節好像到了”?;春節有著同樣的悲劇,我是聽到炮竹聲才記起來這農曆上的重要節慶,期待只持續了一小時。
然後就趴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如果家中有重視習俗的長輩,現在早就忙著祭拜和準備年夜飯,或許已安排好走春要去參拜廟宇,其實我還蠻想去柴南宮一趟,因為我缺錢、缺錢養家裡的兩位食客,老爸帶著開玩笑的表情要我自己去養帶回來的兩位怪物,事後證明他的要求非常認真,一度水電都斷了。
父親留在國外,今年似乎連家族成員邀請的團圓都翹掉了,我只能說習慣。而家中的食客目前雖有兩位,但一位算是──日本血統吧?日本的新年早就過了。另一位有著跟中國歷史差不多長度的年齡,並不是開玩笑,因為他是神話中的怪物,但滿腦子除了吃還是吃,新年問她想到的就是滷豬腳和人參雞,她已經吃掉十幾包牛肉乾了。
難怪一點年味都沒有,那也不要出去吧,我下定決心要好好調養生息。
本該是這樣的。
「出去玩。」
聽到那聲音睜開眼睛,是相當可愛的女孩子臉龐,最近偏熱的天氣讓她拿出喜歡的肩帶白洋裝穿,裸露的白皙皮膚怎麼曬都不會黑,她對著我用力得眨眨大眼,女孩的要求看來很認真、認真得一絲不苟。
她是我前面提到應該有著日本血統的女孩子,附帶一提那日本血統是妖怪、而且是雪女,平常興趣是做黑糖剉冰,她對黑糖口味的執著可說異於常人,說著“加芒果加煉乳什麼的都是惡魔”,以這點來看很有妖怪風格。
女孩烏溜的長髮正在努力留長中,我跟她很小時就認識了,而且感情還不錯,但後來分離很長一段時間,遠比留這頭髮要長的時間。
去年夏天的暑假,我被載到老爸所蓋的別墅進行“治療”,那座別墅位於山中的溫泉鄉,我在那裡重新遇見了她,女孩似乎已在台灣重新展開生活一段時間了。
中間發生了很多事,別看她現在會主動對我提出建議,那時候的雪女更加被動、更加封印自己的內心,一道寒冷的鎖存在於她心中,幼稚的我也總是一再曲解她的心思。
經過很多的誤會、化解許多的危機,我們才重新找回過去的感情,中間或許也面臨過太多的離別,人的死去、瑞雪工作的咖啡店已經不存在了,但更重要的是──她願意再度信任我。
所以回到都市的我們展開新的生活,真正意義上的同居生活。
雖然我跟她的感情實實在在進步中,糟糕的事也兩情相悅做過一些了。不過長期遠離社會的她,對於未來看來有些徬徨,坦白說我也有點不安。
天生屬於半妖的瑞雪,比起後天得到怪物特性的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最近,稍稍有些進步了。
等到新的學期開始,瑞雪決定去我打工的組織找一份工作,不管是我和她、都是經由一位叫櫻雪的妖精引薦,她長得很像瑞雪,是櫻花的妖精。現在大都待在組織裡幫助後進,本來她不想接受,到頭來還是婉拒不了他們的邀請。
組織的真面目並不明朗,但看來真如櫻雪所說是“正義的夥伴”吧,至少我接過的工作內容都很正面。瑞雪曾經歷的悲傷過去,或許也促使她走上這條路。
櫻雪曾經死過一次,暑假末在其他花之妖精的犧牲下復活,只為了見快要死去的老闆娘一面,她是瑞雪過去那工作地點的老闆娘。或許給瑞雪工作是為了思念櫻雪,但她幫助瑞雪的事實不可抹滅。
非人間的生命長度不一,有些比我們漫長、有些則是短暫得如曇花一瞬,可能因此產生出不同的價值觀,但總地來說,我所認識的很多非人都相當善良、且情感豐富。
啊,不過某位是例外。
「我要出去吃!吃!」
被瑞雪的詢問吸引而來,我的視線擠入另一張更嬌小的女孩臉蛋。
「別吃了!妳知道這個月開銷有一半都被妳吃光了嗎!」
我不高興瞪著她,小女孩也鼓起臉頰反擊,她有著一頭齊肩的黑髮,搞不好真有人會懷疑她是我和瑞雪的女兒,不、確實有一次帶到大學內被同學懷疑過……
不過,她其實是我的夥伴、一起戰鬥的夥伴,雖然說是並肩作戰、坦白說沒有她的能力我什麼都不是,所以我也可說是半妖了吧。但為了“部分的隱私空間”,在交換條件後她的意志從我體內分出來,現在作為獨立的個體行動。
小女孩是名為“饕餮”的怪物,有著龍與巨狼的多重形象,不管如何變化全身漆黑是固定的特徵,就連瑞雪幫變成小蘿莉的她挑衣服時,她也指定要帥氣的深色黑衣著,個性只能用貪吃一個字形容。
饕餮這名字難寫也難唸,因此在饕餮獨立存在後,瑞雪乾脆幫她取名叫“可可”,來源是做巧克力的“可可豆”,顏色上還算相符、有吃又可愛的名字,相當適合永遠長不大的她。
真身到底是什麼可可其實從未親自說明過,我們曾經是交惡的關係,她就是我過去所稱的“病”,寄生在我身上很多年了,原因到現在還是不明、給我帶來很多麻煩。
瑞雪有著雪女一族流傳下來的寶物:冰鎖,它能鎖住世上所有的事物,老爸似乎認為冰鎖能鎖住什麼都能吃掉的可可,這就能治好我的“病”了,堪稱矛與盾的極致對決。
當然,在和解後冰鎖就沒必要了,而冰鎖也被瑞雪真正鎖在保險箱裡,它是非常強大的寶物,但我們再無需要它的理由。
算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必須為自己的人生自由捍衛到底,我翻過身、將臉埋在雙手裡無視兩位的建議。
「我已經問過陳伯了,他願意載我們出去玩喔。」瑞雪擅自幫我安排好了。
陳伯是老爸的司機,我跟這位長輩的感情也不錯。最近老爸給他放了年假,年假還要拜託他出來工作有點過分,不過孤身一人的他跟我們關係算得上家人就是,我也受他照顧不少。
我稍稍有點不快,原因是我早就考好汽車駕照了,瑞雪也知道這點,雖然沒幾次上路的經驗,不過應該沒問題、吧?況且難得的休假還是讓陳伯休息吧。
「不如給我載。」我以懶洋洋的語氣出聲。
「那你要載我們出去玩嗎?」聽到可可的歡呼聲。
可可顯然誤解我的心思,千年老怪物以蘿莉模樣現形時我就該想到,也許她的精神年齡比我和瑞雪所想要低,但在吃的方面卻很有知識。
「可以啊,把妳載到夜市丟下來,讓妳在那自生自滅。」
呃,被毀滅的應該是夜市才對,她一個人就能把整座夜市吃垮,可惜我沒這麼多錢給她覓食。
雖然有點於心不忍,不過我真的想睡個覺、再找一天帶瑞雪去電影院看電影,到時也算是去外頭跟人擠了吧、感受年節。
我的想法很單純,但忽略同居女孩纖細的心思。
「我想回娘家。」
瑞雪說這話的時候帶著感傷,所以我連忙抬頭想安慰她,卻見女孩帶著惡作劇的笑容,她跟一旁的可可擊掌說:「裝可憐作戰成功了。」
什麼時候學壞了?但令我感慨的不只有這點。
是啊,她已經能自然露出笑容了。
我一開始是想到瑞雪原本的老家,那裡只剩下冰天雪地了,因為照顧瑞雪長大的母親在她還小時就離世了,父親則從未聽她提起過。
不管何時去那都是冬天的季節,那地方對我們確實有著意義,但也不應是特地一去的地點。因為雪女的媽媽甚至是瑞雪自己,都期待著有誰能帶她們離開,與其說是故鄉不如說是冰所構成的牢籠。
當然瑞雪會想念那裡很合理,如果她想要的話我願意帶她去一趟,不過她在前面已經提到跟陳伯商量好要載我們,看來並非遠在國外的那個地方。
所以是那裡吧……
*
結果我還是答應了瑞雪的要求,初二回娘家。
說是娘家那裡也只有間空屋,就是前面所提過、瑞雪被老爸帶到台灣後曾經居住過的那棟別墅,算起來可說是瑞雪的第二個故鄉。
而且那裡還有認識的熟人,瑞雪似乎跟他約好要回去,抱著湊熱鬧的心態櫻雪也過來了,目前正坐在我的肩膀上,一身和服的她正在梳理那頭櫻色的長髮。
妖精由大自然的魔力構成,一般人並不可視,因此在駕駛座開車的陳伯看不到櫻雪,不過後座的可可和瑞雪陳伯當然看得見,後來才知道“饕餮”的存在老爸跟陳伯早就知道了,只是為合我意都沒說出口。
陳伯是看來親切的中年伯伯、有地中海禿頭,我向陳伯表達歉意。
「抱歉,放年假還要你出來一趟。」
「一個人在家也閒得發慌啦,哈哈!」
「倒是怕壞了你們倆的興致!」陳伯的爽朗笑容還是讓人感到放心。
雖然跟瑞雪同居的狀況親友多少都知情,不過每次被調侃時多少有些害羞。
「想要你載的不就是瑞雪嗎?我也不介意啦。」
「不好意思了。」
後座傳來瑞雪的道歉聲,但沒過多久她就低下頭玩起手機、可可則是拿著新年前從超商取來的年菜訂閱目錄在流口水,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吃,很難想像我過去為這蠢蛋的問題煩惱這麼多年。
不過我也拿出智慧手機滑打發時間,車外的山景熟悉又懷念,畢竟我在這裡住了整個暑假,但一直看著同樣的景色還是會厭倦。
塞車了,陳伯開的白色轎車塞在長長的車陣中,而且看來還會塞很久。
去年夏天來的時候對溫泉鄉來說肯定是淡季,所以遊客並沒有想像多,我也常常騎腳踏車在山路間奔馳、享受山風,因此忽略冬天這裡一定擠滿遊客的事實,更別說春節連假了。
「主人,好無聊喔。」
大概是玩自己的頭髮也膩了,櫻雪打了個哈欠、車子稍稍前進一點。
老闆娘死後櫻雪認了我和瑞雪當作新的主人,對於理解世界另一面的知識,櫻雪是非常重要的嚮導,而且她在組織裡有相當的人望與實力,在我建議下還是回去組織幫忙了,最近見面次數也不多。
「我也是啊,還是來補眠好了。」
我有跟陳伯解釋過我和瑞雪看得見妖精,基本上饕餮都見過的話,他也不致對妖精感到困惑吧,所以我突然對著空氣說話的行為他不會感到在意。
雖然闔上眼睛準備睡覺,耳朵卻有點癢癢的感覺,這是櫻雪飛到我耳邊的意思,只聽見她悄聲向我問道。
「對了,主人跟瑞雪的進展怎樣?有生小孩的打算嗎?要不要生個馬寶寶?」
我嚇得睜開眼睛,只見櫻雪飛到與我眼睛等高的視線、掩嘴偷偷竊笑,這令人臉紅心跳的問題,如果我說出口、後座正盯著我的瑞雪肯定會聽到。
妳的行徑,跟團圓時其他親戚會問的問題根本一樣啊!
生孩子什麼的才沒有打算,一是我們雖都成年了,但還是沒有什麼社會經驗,這麼做只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另一方面,家裡那位只想著要吃的小女孩就非常難養了。
櫻花妖精見惡作劇成功了,似乎又找到新的玩樂。嬌小的她從打開的車窗縫隙鑽出去,飛到外頭的山櫻花樹枝上,最近算是山櫻花的花季吧?不過這一排嫣紅的花開得不是很茂盛。
只是輕輕拍手,宛如在鼓勵著誰的動作。她所停留的那株櫻花綻放淡淡的光芒,山櫻花甦醒了、努力綻放出更多的花朵。
她就重複著這個動作,將我們視線能及的山櫻花都喚醒,她是櫻花的妖精,能夠驅使自然的力量,櫻雪停留過的山櫻花猶如被水洗淨過一次,展現更加鮮豔的色彩,冬日溫暖的陽光灑在櫻花上頭、花瓣在微風中飄落,使得整個畫面帶著詩意。
初次見到可說是很驚奇,陷入塞車苦悶中的民眾紛紛拿出手機或相機、伸出車窗拍照,瑞雪也抬起頭探出車窗賞花。
櫻雪從後座的車窗飛回來、坐在瑞雪上頭,雪女拍了拍她的頭、露出微笑。
「辛苦了。」
「能為浮世的人們帶來短暫的幸福,也是花之妖精存在的理由呢。」櫻雪也開心微笑著。
不過氣氛破壞者:可可放下了年菜目錄,不滿瞪向前方的車潮、張闔著小嘴,看起來就是在鬧彆扭。
「好想把前面的車子全部吃掉。」
拜託不要。
*
花了一點時間打掃一下別墅,等到弄完所有事就是傍晚了。我跟陳伯表示想出去散步,伯伯欣然答應了。
來泡溫泉的遊客肯定是很多吧,晚餐部分陳伯決定自己幫我們張羅,他已經用帶過來的食材在廚房做料理,料理方面獨自生活過的瑞雪稍行、我完全沒辦法,陳伯還曾誇耀自己曾是國廚呢,事實上他確實很會做菜啦。
櫻雪說要玩我的智慧型手機、就沒跟過來了,或許也是怕當電燈泡,我有點不好意思。
牽著瑞雪的手走在山區的馬路,山區早晚的溫度變化比都市明顯,吹來的風有點寒冷,我和她都加了件外套才外出。
別墅的所在地遠離人口集中的地方,因此這條山路除了車子比平常多一點,走起來還是很舒適,冬天的森林看來有些蕭瑟、我回憶起夏季這片茂密的大自然,還有迴盪在山間的蟲鳴聲。
就這麼走下去會直接走到人口集中的河谷地,不過我和瑞雪的目的當然都不在那邊,看見“前方有瀑布”的木牌子指向一條小徑,我和她相視而笑、真懷念呢,不過多久前的事情呢?
走出原始面貌的森林,印入眼簾的是深潭、還有一座小瀑布、流水聲傳進耳裡。
這裡對其他人來說,只是一個有著大自然面貌、相當普通的一個地方,但對我和瑞雪卻有著一些不同的意義。
「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想會吧,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輪迴,我相信有這個概念存在。
所以只希望在這瀑布邂逅的那位女孩子幽靈,在我們幫助下成佛的她能夠下輩子幸福,不再遭遇不幸。
「夏天的時候再來吧,我還想賞螢喔。」
在那個事件後,明明還沒取回笑容、不願原諒我的瑞雪,還是在晚上帶著我到這個地方,這裡可說是一個私房景點,夏季會有許多螢火蟲出現,是誰都不願意破壞的自然美景吧。
那時候,我記得我只是抱住了女孩。
我轉身面對瑞雪,瑞雪也剛好轉過來,看來兩人的想法越來越有交集的地方了呢。
她抬起頭,兩人的嘴唇輕柔得重疊。
*
「呦!最近過得好嗎!生孩子了嗎!」
一回到家,跟瑞雪約好要見面的那人現身了。
是一隻台灣獼猴,對、會說人話的獼猴,長相俊美的可說是美猴王吧。我不快得拎起牠的尾巴、讓他在空中蕩呀蕩,潑猴氣得想抓紅我的臉。
從廚房端菜到餐桌上的陳伯見到獼猴講話也不覺得奇怪,我不禁認為陳伯其實是城府很深的大人。
獼猴可說是管理附近這片山林的山神,雖然是神卻一點都沒有神的架子,當初跟老闆娘一樣,也幫助了瑞雪不少,不過我對山神的印象主要在他帶我們去的、夏季泡來只有滾燙能形容的私人溫泉,現在去泡會很舒服吧。
放下獼猴、瑞雪抱起了山神瞪我,色猴子馬上興奮得臉部都紅了,我懷疑它當初幫助雪女的理由不單純、對另一位小女孩也是,這麼說是有點失禮,基本上除了色心外山神不算壞人。
「雙織最近過得怎樣?」
「雖然日子過得有點辛苦,不過她看來很開心。」
這就好了吧,我放下不必要的擔憂。
雙織也是在暑假認識的小女孩,她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由母親獨力扶養。
長年觀察著人間的山神為了讓雙織開心便變成她的爸爸,這段如幻夢般隨時會破滅的關係在雙織的生日後結束了。
山神和山裡的精怪及瑞雪合作,做了許多冰雕給雙織當作生日禮物,但正如冰雕遲早會融化,它在最後也消去雙織的記憶,對小女孩來說和這位假父親曾擁有的記憶,都只是一場夢。
當時我覺得很感慨,但現在看來山神的選擇很正確,我們這些外人,終究不該干涉他們家庭呢,這只會造成不好的結果。
瑞雪跟山神聊起最近的事情,雖然好像持續聽到“生孩子”的字眼,我鄭重忽視了。倒是坐在肩上的櫻雪加入他們的交談,從客廳來到用餐的地方、可可不管人到齊了沒有、對著滿桌的佳餚大快朵頤起來,不停端上新菜的陳伯則是笑容滿面。
這菜色的豐富度──我一瞬間還以為陳伯是總鋪師,而不是一介平凡的司機。
「陳伯,你今年有準備什麼特別的私房菜?」
可可雙頰塞得鼓鼓,向端著一道有金黃炸酥外皮、似乎是肉類料理上桌的陳伯詢問。
「是稀少的年獸,不好捕捉啊哈哈!」
「喔──竟然是年獸?這年頭年獸越來越少見了,而且鞭炮放一下就會被嚇走耶……」可可的雙眼發光。
兩人正在討論的話題我好像插不進去(而且相當令人不安,感覺會遭天譴),我便轉回了客廳。
看來熱鬧的景色,似乎還少了一個人……
在我想著缺誰的同時,門鈴響了。目前看來只有我閒閒沒事、我便去應門。
「好久不見呢。」
「日霓!」這次我可吃驚了,完全想不到她會回來。
身著淡黃色輕飄飄風格衣裳的女孩給人仙女的美麗印象,黑短髮在這幾個月間看來也留長了一點,明亮的黑瞳帶著活力。
女孩叫做日霓,如同那縹緲的美貌,她並不是人類。
「最近跟瑞雪過得好嗎?生孩子了嗎?」
這群三姑六婆,我暗自嘖了一聲、連忙招呼她入內,
「我還以為妳在旅行……」
瑞雪抱住了比她要嬌小的日霓磨蹭,過去她們雖然很少見面、感情卻像親姐妹一樣好。
我和瑞雪會以為日霓在旅行,是因為她為“金烏”,即是傳說中后羿射下的那九個太陽、她們留下的後代,化為鳥類的她有著黃金般奪目的羽裳,日霓在空中飛行的模樣確實會人誤以為是小型的太陽。
日霓曾經跟她的伴侶飛過海洋與大陸,在世界各地旅行。但因為金烏是世界另一面中、黑市的熱門交易品,他們的旅程其實充滿危險。
日霓的伴侶即為保護她而死去了,在這棟別墅附近的森林裡化為日晷,每年有一日為了金烏的歸來而帶來晴天。
她的伴侶還是希望日霓四處看看這美麗的世界,因此我以為只有接近夏季的那一天前日霓才會回來,想必瑞雪也是同樣的想法。
「關心著瑞雪妹妹的近況,所以就決定趁農曆新年回來一趟,我早就猜到你們會來玩。」
「其實我昨天就回來了喔,還跟山神詢問過你們近況,剛剛才想到要買個伴手禮,趕快飛去我有印象的商店買這個。」
她將一個紙袋放在玻璃桌上,帶著感謝的心情拿出禮盒,內容物看來是裝黑糖饅頭,果然是瑞雪的好姐妹,雖然我擔心這些饅頭一下就被饕餮清光了。
還是一樣聰明,不過還沒容得我稱讚……
「怎麼樣?肚子有大起來了嗎?要生了嗎?」
日霓嘿嘿笑著,開始撫摸起雪女的肚子,惹得瑞雪臉紅低垂頭、頻頻朝我送來求救的眼神。
看來今晚的話題會一直繞在孩子上面了,你們是我們的爹娘嗎……
*
一行人後來還去擠山神喜歡的私人溫泉,雖然溫泉池不大,猶如置身在山林中的溫泉地點對於在都市生活的我們來說,還是一大享受。
結束這一天的玩樂後,我和瑞雪回到整理好的房間,去年我和瑞雪一開始當然分開睡,但後來為了一些理由卻睡在一起,可不代表我們認同了彼此。
我帶著各種感觸爬上床準備睡覺,今天累到什麼事都不想再做了,認真的。
瑞雪則坐在桌邊,注視著水瓶中的紅花,永遠都不會凋零的花。
那朵花從家裡帶來,瑞雪將花瓶擺在跟她獨自居住時相同的位置上吧,我猜測。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
美麗卻不奪目的彼岸花,對我和瑞雪都有極大的意義,我雖沒見過化為這朵花的那位女性,卻深刻明白她對瑞雪的人生有多大的影響。
見到瑞雪那寂寞的側影,我不免感到擔憂,如果在新的一年開始就有消極的想法,那會一整年都沒有進步的動力。
她開口了:「每次看著彼岸花,就覺得感觸良深呢。」
「是呢。」
「我會想起很多很多事情。」
「都過去了……」
是啊,明明都過去了。
可為什麼有著人類一部分的我們,總是會緬懷曾有的一切呢。想起那段暑假的事情,想起那帶著沉重罪孽的男人,跟他在夏日終末的一場激戰。
「不。」瑞雪搖了搖頭。
「不會忘記的,我會帶著紅華的願望走下去。」
化為彼岸花的,那女孩的名字。瑞雪曾有一段被囚禁的日子、最後差點當作“商品”被賣出去,當初跟她同囚房的女孩就是紅華。
紅華死了,但瑞雪活了下來。
「並努力去創造她所寄望的曼陀羅華。」
紅色的彼岸花是曼珠沙華,白色的則是曼陀羅華。
聽說帶著幸福與美滿死去的她們,才會化為曼陀羅華。
換句話,紅華對這世界還有願望。不管是憤恨、抑或只是單純擔心瑞雪的未來都好。
或許,美麗世界並不存在於這個現實,我們其實都明白這點。
但還是想要努力,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付出、想為非人和人類能和平共處的那個世界奉獻一份力量。
「首先,先來考慮實際一點的問題。」
瑞雪突然爬回了床上,跨坐在我身上。
「今天要來認真思考怎麼生孩子。」
別了,妳給我乖乖去睡覺。
多虧這句一點感觸都沒了,她也是不想讓我擔心吧?去年的我,完全無法想像瑞雪會露出撫媚的表情。
不諱言,我曾差點被瑞雪逆推成功過一次,當時還只是面無表情而已,殺傷力並不大。
坦白說,現在的她越來越有做為女人的“自知”了。
我露出苦笑,只能怪那些“長輩”的胡言亂語,真的發自內心覺得──好疲憊啊。作為一年的開始,已經能預想到再來的風波。
不過,算是美好的未來吧。
這故事的番外新年前就想寫了,新年期間也一直在想要寫什麼,差不多等要收假了才寫(掩面
去年其實很喜歡小雪這篇故事,但認真說來這並非促使我動筆番外的原因,這篇番外除了嘗試描寫一點台灣的新年,主要還是在為這整個故事做個總集篇吧,幾乎把所有角色的劇情都再提了一次。
另外,真正想寫這篇的原因是想再捕捉一次瑞雪的感情,在最近寫的小說中瑞雪將會再登場,我想再試著去了解她的角色。
果然覺得解開鎖後的瑞雪,只要繼續努力下去,就能成為令人信賴的美麗前輩呢,她有那個能力和資格。
最後──還是祝你們趕快生孩子吧(戴墨鏡)
附上這系列文不該缺少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