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痛覺前置──《參章：戰‧爭鬥》──00

作者：Jojorin（990）│2014-01-29 16:49:15│巴幣：20│人氣：240

戰‧爭鬥

　　男人來訪時沒有發出一點聲息，似乎是想像牆角的螞蟻般，盡量不引人注意。

　　但那或許是徒勞的努力。那身黑色的西裝，終究和這個以白色為基底的房間太不相容──雖然那些白色僅在誕生之初保有純潔，如今已為淡黃和斑駁所覆蓋，但要它們毫不突兀地包容黑色，可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

　　甚至可能得等到滅絕之時。

　　而現在，還只是亂世。離滅絕還有好大的一片時能乘載空間。間接的證據是，房間中另外還有兩個人。這表示這裡並不是死寂的空蕩。

　　其中一人是身穿和服的少女，光看外表很難肯定她的年紀，她的面容既有女孩的稚氣，也有女人的成熟。這房間中的床鋪一共有三張，少女便是儀態端正地坐在中間的那張上。那床鋪的結構和旁邊的簾幕，顯示出隱私和靜養的意味，一股淡淡的對病人的體貼，但坐在床上的少女卻抵銷了這種氛圍，像陽光蒸發了嫩葉尖端的露珠。

　　是的，她讓人聯想到太陽。

　　她沒有笑，大大的雙眸卻自然地透出溫暖動人的光芒，臉上的肌膚洋溢著健康的氣息，如同她身上和服的花色般白裡透紅。常人都說美女是惹人憐愛、讓人心生呵護念頭的，但這位少女卻讓人只想親近她，最好還能和她一起在草原上奔跑玩鬧，而不會想要用自己的剛強去保護她、束縛她。

　　另一個人，也是女性。她身穿白大掛，戴著一副無框的眼鏡，再配上精悍的短髮，使人感到她像是一名研究者，或是醫生。只是一瞥的話，大部分的人都會覺得她的年紀比和服少女大上不少，但再細看一看她的面容，又會覺得她其實還很年輕。歲月似乎只在她的內在留下了痕跡，對於外表，卻不做出太多的干涉。

　　女子坐在辦公桌前，翻閱著幾張整齊固定在文件夾上的資料。她的坐姿是那麼的嚴謹，嚴謹得甚至讓人覺得那張符合人體工學、適宜把整個背部靠上去放鬆的椅子有些委屈。

　　若說和服少女像是太陽，她就像是月亮。近看無機而充滿歷練，拉得稍微遠些則顯得剛冷孤寂──要隔得遠遠地，且等到沒有太陽的時候，才能使人感到一絲柔和與神秘。

　　至於對新來的男人則沒有什麼好解釋的。除了那套黑色西裝，他的外貌一向平凡，給人的感覺也一樣，刻意表現得淡薄均質。現在是如此，一世紀後恐怕也不會改變。

　　「我說過多少次了，要到這裡來，就別打扮成這樣。」當男人走到辦公桌後時，女子才頭也不抬地說。

　　「嘿，」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輕蔑地回道：「那妳要我怎麼辦？在這裡換衣服嗎？」

　　「從一開始就沒有穿那種衣服的必要。」女子冷冷地說：「怎麼，以為你們是黑手黨啊？就算真是，也不必時時提醒別人。」

　　「少多管閒事。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事，輪不到妳插手。」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早已學會不對固執的笨蛋白費心力了。」女子用諷刺的口吻說，毫不在意男人的恫嚇。「好了，愣在那邊幹嘛？你應該不是特意跑來這裡罰站的吧？」

　　男人「嘿」了一聲，氣得雙手微微顫抖，臉龐卻仍面不改色，看起來很是奇怪。他輕聲在嘴裡嘟囔幾句髒話以後，才說：「妳在找的目標，已經來到這個鎮上了。昨天從監視器裡調到的畫面，肯定沒錯……媽的，她真像妳說的那樣，有一頭白色的長髮。我來這裡不為別的，是要問妳打算怎麼辦？殺了她嗎？」

　　「正好相反。你不用再管那個少女的事了。」

　　「什麼，」男人大吃一驚，「到了這個時候妳才說這話？」語末已透出一股怒意。

　　「沒什麼好不滿的吧？錢我已經先付清了，待會去看看帳戶就知道了。」

　　「好，好，妳說的是。」男人恢復冷靜，揮了揮手。「真的不用再對那女的做些什麼？」他確認道。

　　「不用。不過，我還要再請你做最後一件事情。」

　　「最後？」男人注意到了，他狐疑地問。

　　「對。以後我不打算再勞煩你們了，這就當作最後一次的交易吧。目標是這個少年。」說著，女子把手中的文件夾遞了過去。

　　男人沒有猶豫太久就接了下來，開始瀏覽。這是一份比上次要完整得多的文件。其實文件總該是這麼完整的，上次那份籠統而不明確的文件反而算是例外。

　　文件的第一頁，就以放大置中的字體寫著目標的姓名：Kawakami Houdo。川上　峰斗。右上角黏著一張看起來像是取自學生證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留著微長的頭髮，有一張清秀卻還攀不上「美男」二字的臉。整體而言，他給人些許平凡的感受，和日本其他的高中生沒有太大的分別。

　　後面的幾頁文件則記載著他的個性、習慣、住址、人際關係等等，還有最重要的──在鎮上的活動範圍，以及來自雇主的指示。

　　無情的紅字寫著：殺死他。條件不限。

　　「嘖嘖，還是個小男孩嘛。」男人一邊翻閱資料，一邊咂嘴道。「真有必要殺了他嗎？」他問，雖然他根本不在乎，可還是好奇。價值判斷不是他的工作，即使能判斷，他也不做。那對他、組織，以及雇主，都沒有任何好處。

　　「文件的最後面寫著呢，它認為有必要。」女子一副事不關己地說。

　　男人懷疑地瞇起眼睛。他感到女子的態度有些不對勁。但那只是很短暫的停頓。女子一向令人捉摸不透，他沒有更進一步去思考背後的原因。而這決定了他的命運。「知道了。雖然妳是討厭的雇主，但光看報酬的話，我們的合作還是很愉快的。」

　　說完，男人便離去了。就像來的時候一樣安靜。

　　室內再度恢復沉靜。

　　但不久，男人來訪後，一直像擺設品般在旁保持沉默的少女忽然開口了：「媽媽，這樣好麼？」她轉向辦公桌前的女子，眼中透出懇求的神色。那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夠違抗的目光。「不管怎麼說，他也為妳辦過不少事……」

　　「這樣對他似乎不太好？」女子接著少女的話問道。

　　少女像是抓住一絲希望似的，猛地點了點頭。「對，是那樣的。是不是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遠離這一切呢？而不是……送他去……」

　　「方法永遠都有。但妳也知道，我們辦事向來互不相欠。」

　　「可，可是……」

　　「好了，亞夜，我要心煩的事還不夠多嗎？」女子用挖苦的語氣問道。「我寧願把時間花在開導妳的孩子氣，也不要花在救那傢伙一命上。他已經滋擾我們夠久了，以後也用不著他。現在正是一勞永逸的時候。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少女低聲應答，垂下頭去，眸子裡生出黯然的光芒。她猶豫半晌後，又將頭抬了起來。「媽媽，可是我很擔心。他的師父……」

　　「哼，」像是覺得少女的話十分可笑一般，女子短促地笑了出來。「儘管我和他之間有那麼多的分歧，但我懷疑在這件事情上，他的想法和我能有什麼區別。」她冷酷地低喃道：「廢物不管在哪裡都沒有容身之處。他們只有在死去之時才能為這個世界做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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