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00年,WCG電子世界競技大賽開始創辦,2001年12月舉辦首屆正式賽。
那一年也是韓國創辦遊戲專業人才培訓中心,也是現在所稱的韓國遊戲產業開發院 KGDI ,並且在同年設立遊戲投資協會。
在當時台灣政府與民間普遍並不相信這會為韓國帶來龐大商機。
不過我不想在這檢討政策方向,純粹講講故事。
2001年,研究所指派我前往韓國考察韓國遊戲電子業發展模式藍圖與走向。那時是『首爾』還是叫『漢城』的時候。
老實說,找我去看韓國的電玩產業,根本就是一個錯誤。因為我對電腦的知識只比老教授好那麼一點點而已。
而受派的原因單單只是因為在研究室玩世紀帝國二,打敗了研究室內所有人而已。
「你那麼會玩,那這個計畫就找你去好了。」
「可是我不算高手啊!應該說,我只能打贏你們這群初學者而已,事實上根本上不了檯面。網咖隨便一個死小孩都玩得比我好。」
「無所謂,反正回來提出一份二百頁的報告就好了。預算要消耗的…不過,前提是,你要告訴我打贏你的方法。」
你知道,要教一個六十歲的老教授玩世紀帝國,這比提出二百頁報告難多了。他根本連編隊都不會,只會生一堆兵讓電腦堆在自己兵營旁邊。
「那好吧,下次你可以打三次HOW DO YOU TURN THIS ON….」
基本上在韓國根本都是在玩,是花國家預算花得最心虛的一次。不過那段時期卻是常發生小孩失蹤的案例,韓國的街上不時看到尋找失蹤兒童的消息。
在韓國的第三天,於龍仁的溫莎堡觀光飯店的大廳剛好遇見日本的友人─齋藤太雅先生。
「齋藤さん?!」原本還滿怕認錯人,所以輕輕叫了一下。沒想到眼前那個人居然有反應。
「喔!你怎麼會來龍仁!」
我把考察計劃的事跟他大概說了一下。齋藤さん是在日本電玩公司的硬體維護部門任職。
兩人寒喧了一下,齋藤便拉我到附設的餐廳坐下。
「你也是來考察韓國電玩發展的嗎?」我問。
齋藤點點頭說:「算是吧。不過事情沒我當初想的那麼單純。」
「喔?怎麼說?」
齋藤點的焦糖瑪其朵送來桌前,齋藤拿起小湯匙攪拌。兩人之間只有鐵湯匙與瓷杯碰撞的聲音。
「是公司機密不方便說嗎?不方便無所謂,我只是隨口問問。」
「不!沒什麼不方便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說而已。而且…如果帶著這個秘密回國,卻不知道怎麼向人提起,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瘋掉吧。」齋藤皺著眉。
既然不知道怎麼說,我也不好催促。也自個吃著鬆餅。
「你知道…」齋藤嘆了一口氣,說:「大約半年前,韓國松○公司向我們發下豪語,說他們發展出一套永遠不用要維修,且隨時都在更新的遊戲。」
「喔!」
「你有玩過線上遊戲嗎?」
當時線上遊戲剛起步,能玩的種類不像現在那麼多。『天堂』大概是當時韓國開發的最火紅的遊戲。日本的話大概是『石器時代』吧。很榮幸的,這兩款我都沒有玩過。.XD
「嗯,略懂。我有碰過『龍族』。」
「為什麼不玩石器時代呢?」齋藤略顯不滿。
「我根本也沒在玩啊!龍族我只是看人生產出滿地的魚跟麵包,看起來很有意思而已。要練等級制式性打怪物的遊戲我根本玩不下去。」
「也是啦…」齋藤回到正題繼續說:「一般來說,不用維修,卻能隨時更新,讓遊戲世界就像現實生活一樣,隨時有新要素,玩家能永遠在線上…這是很有競爭力的…」
「聽起來就不太健康啊!」我滿擔心會不會有人都不動最後死在電腦前…
「那是玩家的問題。」齋藤說:「重點是,至少他隨時更新,但卻不用等玩家下線,這點是很獨特的。」
我點點頭。
齋藤拿出一個韓國文字包裝的盒子,上面用白線粉紅邊框寫著幾個斗大的韓文
『여섯 번째 환상』
上面人物老實說,並不怎麼好看,應該說並不是我喜愛的畫風,比現行韓國遊戲美型人物也相去甚遠。但跟天堂相比是漂亮細緻多了。
「第六幻境。」齋藤吐出幾個字:「就是這款遊戲的名字。」
「你玩過了嗎?」我問。
「目前封測中,我有參與。」齋藤說:「如果它公開上市,會對現有遊戲界生態投下震憾彈。」
「這麼有趣?」
齋藤搖搖頭說:「內容倒是另一回事,倒是它根本是一個遊戲程式本身可以與玩家互動、競爭,每隻怪物....注意!是每一隻怪物!都有他們獨自的行為模式與台詞。程式隨時都在學習玩家的遊戲模式,隨時都在自我增加新的要素。原本很普通的遊戲,現在卻是超越現行市面上所有遊戲內容的傑出作品。」
這麼公開讚揚對手公司的產品,這實在旱見。
「這樣容量要很大吧…」
齋藤點頭說:「對,還不用維修。這根本已經超出程式範圍,必需要有一台超級電腦伺服器的硬體才有可能支撐。」
齋藤喝了一口瑪其朵,說:「原本我以為是松○企業在故作聲勢。但六個月前,松○企業說,要用他們的超級電腦跟日本的電玩專家打一場友誼賽。我們選定的遊戲是世紀帝國。而對方開的條件是,一打七,由松○企業的超級電腦對戰日本七名電玩高手。可是即使如此,我們還是輸了。」
「電腦可以調資源吧?」
「不,我們後來看紀錄,對方電腦完全沒有作弊。」
「那怎麼可能?七個打一個耶!」
齋藤說:「後來我們發現,對方電腦每一步都經過精密計算。能用一支箭射殺掉的一名步兵,同時間絕對不會有第二名弓手去瞄準那名步兵。簡單來說,是操作上毫無資源與時間上的浪費。」
「韓國的科技到這種地步了?」
「這就是五個月前我來韓國的原因。不過任務已經結束,明天我就要起程回日本了。」
齋藤低下頭,用湯匙玩弄著杯中的泡沫。
「五個月前,我開始充當企業間諜,前來松○公司探查超級電腦的秘密。」齋藤說:「不過松○公司的外觀上根本與一般電腦公司法有兩樣.......
我剛到公司,發現公司有非常多的行銷人員,我也被分發到行銷部門。但原本我是想進硬體維護相關部門的。
後來經過調查,松○企業的伺服器、程式開發、硬體設備都在地下室。地面上的七層大樓,全是行銷企劃相關部門。
而地下室,未經許可,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即使是股東代表也不行。」
齋藤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大邱青蛙少年失縱案嗎?」
我搖搖頭。
「大邱青蛙少年失縱案是韓國有名的懸案。至今未破,連人也沒找到。」齋藤說:「事發當時是1991年,有五名少年去大邱臥龍山抓青蛙,從此下落不明。這件事後來驚動韓國總統,動員全國三十二萬人去搜尋,印發兩億份傳單,連香菸業者都主動在菸上印製尋人啟示,但至今一無所獲。」
(註:後來此事在我與齋藤先生回國一年後(2002年),五名少年的遺體才尋獲,但兇手至今成謎。本案還被翻拍成電影<<孩子們>>。)
「這件事與你去的公司有關?」
齋藤說:「身為商業間諜,如果無法取得超級電腦硬體與第六幻想的相關資料,卻一直在幫對手賣軟體是一種恥辱啊…
有一天,我故意留在公司加班,但到了晚上八點,保全卻來趕人。」
「啊?」
齋藤說:「保全說,公司規定,加班不得超過晚上七點,我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再不快走會害他被罵。」
「真是好福利。」
「我虛應了保全,便在廁所躲了起來。想趁這間公司沒人的時候下去地下室看看。」
「一般來說,機房24小時都有人值班不是嗎?」
「對!所以叫人七點前就要離開公司,我就覺得奇怪。我真的想看看這間公司在搞什麼鬼。
到大概八點半點吧,保全認為公司沒人了,把大樓的電燈全部關了。我摸黑走出廁所,但沒人在的大樓裏,回聲相當地大,我就脫了皮鞋,慢慢小心的往地下室入口移動。
要往地下室入口旁剛好是保全櫃檯,而保全似乎也下班或去別的方巡邏了。只剩慘藍色的電腦螢幕在櫃台上閃爍著。
我是第一次這麼接近地下室。
但擋在我面前的,卻是一道厚重的鐵門。」
「要有密碼才能開嗎?」
「對,不但要密碼,還要刷卡。」齋藤沉聲說:「可是啊,就在我發愁時,鐵門突然開了,我以為有人要從門裏面出來,趕緊進保全櫃台下方。
但等一會,卻沒聽到腳步聲。
我小心地抬頭看櫃台上的監視器,看到有五個穿著沾滿泥土T恤的小孩,排成一列,後面的小孩搭著前面小孩的肩,一步一步,拖著步伐往鐵門前進。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我從櫃台慢慢探出頭來,想看看這群小孩是要做什麼,是不是有大人在帶著他們,但鐵門內只有深幽的樓梯往下延伸,走廊上沒有小孩,也沒有大人的身影。
我在抬頭一看,監視器的螢幕卻的確映出五個小孩,個個臉色蒼白,面露痛苦緩步地走向地下室。」
我與齋藤先生沉默了一會。
齋藤打破沉默繼續說下去:「反正不管如何,機不可失,錯過這次,我真的不知道怎麼進入地下室了。於是,我也不管有沒有小孩了,迅速地衝進去。
當我衝進地下室,鐵門便慢慢地關上。
縵步走下樓梯。
遠遠地我便看到有處有燈光的若大房間,但甫入地下室,我便聞到一股剌鼻的藥水味。
不同於電腦公司機房那種塑膠與電子器材產生的味道,而是類似醫院消毒水與一股腐敗的臭味混合在一起。
但我沒顧慮那麼多,慢慢地往有燈光的那個房間前進,我想那間房間大概就是機房或是程式開發中心了吧。
有慢慢地走,卻覺得襪子愈來愈潮濕,而也不是正常沾到水那種,像是沾到什麼濃稠的液體的感覺。
但我也不管那麼多了,我靠近有燈光的房間,漸漸也聽到機器與冷氣運作的聲音,我幾乎可以確定,這間的確是機房。
當我抬頭從窗外往內看,卻看到了一個我永遠無法忘懷的景象…」
齋藤將瑪其朵一飲而盡,提了一口氣說:「你知道我看到什麼嗎?
三大排的金屬儀器,類似主機板的東西,就攤排在三排工作檯上,主機板上,應該是CPU的地方卻是一顆顆跳動的心臟。
是的,活生生的心臟!還在跳動著。心臟原本連接著主機板。似乎連接未完全,血液偶而還會從工作檯滴下。
主機板的電線接到工作檯上的一個白骨架,白骨架支撐著一個透明藥水槽,藥水槽內是一顆人類的大腦。大腦又插著各種的電線外接出去。」
「所以…」
「根據我的推測,松○企業把人腦與電腦結合在一起,用電子科技,使心臟與人腦可以在人死後繼續運作,與電腦互補。
電腦無法學習、創造、靈活運用、發揮想像力的地方,都用人腦來補足。而人腦又經由電子科技使原本在人類身上無沒完全發揮的腦細胞完全發揮,這就是松○企業超級電腦的秘密!」
齋藤繼續說:「但人死後,細胞終究還是會死去,所以他們得不斷地找新的人來替代舊的心臟與大腦。而小孩大腦的新鮮度遠高與成年人,於是,近期小孩失縱的案子頻傳…」
「然後你怎麼出來的?」
「我用手機拍了幾張照,打算揭發他們的惡行,但在拍攝時,卻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回頭一看,一名大概一百九十公分的壯漢已經滿臉怒容地站在我的身後了。
『你也想變成電腦嗎?』那名怒漢吼著。
既然行蹤曝露了,我便毫不客氣地往壯漢身上一撞…」
齋藤可是有著合氣道教練與劍道免許皆傳資格的功夫高手,單憑人高馬大可不是他的對手。
「那名壯漢一倒,連帶撞倒身邊一排的鋼瓶,我立刻扯下壯漢掛在脖子上的電子磁卡便往鐵門狂奔。
一路上我聽到機房開門,機房內的人都衝出來的吵雜聲與鋼瓶中氣體外洩的聲音。
但我根本無暇回頭,只直直往鐵門衝。
用磁卡刷過感應器,還好從裏面開不用密碼,鐵門開了。我便往公司大門跑,但公司的鐵門已然降下,身後又有人追,喊叫聲與警報聲交雜在一起。
我只好跑上二樓,再用椅子砸破公司二樓的落地窗,縱身往下一跳,剛好落在一台停紅燈的大貨車上。
我因為沒身鞋子,腳上刺進了三片玻璃,還有有穿著襪子,傷口不算太深。
在街燈的照耀下,我脫下襪子發現,原來在走在地下室時,踏過的是滿地還未乾涸的血漬。
我躺在貨車上,任憑貨車載著我,遠遠地看到松○企業大樓冒出火光…」
「之後呢?他們沒有找上門?」
齋藤搖搖頭說:「隔天我看報紙,寫著:『松○企業地下室失火,七名工程師葬身火海,不排除人為縱火。至於公司負責人與董事長失蹤尚未取得聯繫。』
大概是打鬥中撞倒的鋼瓶,就是什麼易燃氣體吧。」
齋藤嘆了一口氣說:「不過實物已付諸一炬,說有那種以人腦、心臟拼湊出來的電腦,大概沒什麼人會信吧。
只是我很擔心,這項計劃的關鍵人恐怕另起爐灶,又會在什麼地方拼湊人骨電腦了。」
「你那時拍的相片呢?」我問。
齋藤搖搖頭說:「燈光暗,效果也不是很好,不過你不介意的話,還是可以給你看看的。」
而這張是齋藤さん給我的,當時所拍到最清晰的一張照片 (血腥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