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願夢成真《第四願　為了願望而存在願望Ⅱ》

　　「真的沒問題嗎？我可以相信你嗎？」

　　少年緊握住我大衣，抓到手指都發白了。

　　多疑似乎是人的本性，容易受騙也是人的本性。該說人就是該被騙才叫人性，或者因為這是不騙人就會被騙的世界呢。

　　「當然囉，不然，你覺得你為什麼還活著呢。」

　　我露出了最專業的微笑。

　　對一個才剛滿十八歲的青年來說，他的身材顯得比起同齡來得瘦弱許多，恐怕在學校也是那種打不還手的類型，像這種人不會讓人覺得半分可憐，只會讓人想吐，明明是活著卻任他人揍，根本就是自找的。真搞不懂為何就是有人會可憐這種人呢。

　　撇了坐落在床旁的烤肉架。要自殺竟選用這種方式，自殺就是為了死亡吧，那麼為何不選擇輕鬆一點的死法，燒炭自殺就是讓房間的氧氣漸漸缺少窒息而死，真是的，那不如跳樓死一死比較快，說不定還可以運氣很好的壓到路人來個一箭雙鵰。

　　少年頻頻點頭，一下看我，一下看地板，眼神卻一直不敢和我有所交集。

　　「所以，不管你有什麼願望我都能幫你實現哦。」

　　沒錯實現願望就是活著的樂趣，因為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比無知的人更好利用的存在呢。特別是那種毫無節制只想許願卻沒想過付出代價的人，到時我會讓你明白代價是很昂貴的，不過，我可是很有耐心的，所以我會慢慢等到那天到來。

　　「既、既然如此，我，我，我想殺人，可是，我，不想被關，我想報復那些平常欺負我的同學。」

　　目前房間裡只有兩人，少年的父母則在客廳上看著電視節目，自然不會注意到樓上的動靜，即使注意到了那也不成什麼問題，畢竟他們恐怕連是不是還活著都令人懷疑。

　　不過，真想不到他竟連說話都可以結巴成這樣，這已經不是膽小鬼，而是懦弱，沒用。

　　「就這點小願望，你竟然可以結巴成這樣子，真是的，你可是要坐大事業的人囉，因為我找上你了啊，從現在起你的人生將會有所不同，你是特別的存在了。」

　　人啊，不單是在憤怒的時候判斷力像個笨蛋，被誇獎時判斷力同樣也像個笨蛋，如果原本就是笨蛋就更好，直接給他灌迷湯就好。

　　少年把驚訝地盯著我，彷彿從沒想過有人會對他說這樣的話──當然囉，若不是像我這麼無聊的人誰會想理會。

　　我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試著傳達出我會站在你身旁的理念。

　　「好囉，我們走吧。」

　　「嗯。」

　　少年露出了我進門以來最耀眼的笑容。

　　接下來棋子已經找好了，比賽開始囉，唯之、奕真。

　　從少年二樓的房間打開門走到客廳，自然發現到他的父母神情嚴重恍惚，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和少年的存在。

　　原本是沒打算把『毒物──Mojito』給少年的父母，不過，若是不給他們飲用，感覺我的耐心會先用完。因此我一次就給了他的父母數十瓶毒物。正常人一次喝一瓶就是極限了，一但連續飲用，下場可想而知。其實仔細想想我似乎太好心了呢。藉由毒物發揮的效果那是足已讓使用者陷入無法自拔的幻想夢境之中，因此，最後萬一好死不死，他父母剛好死在睡夢之中，那我還真的是做了一件功德，畢竟這年頭有多少能安詳的死在睡夢中呀。

　　現在是晚上七點二十五分。

　　打開大門我和少年走到他父親存放休旅車的車庫。

　　「凡事都要練習，先上車吧。」

　　我在少年出聲前就先打開車門，把他推上駕駛座，而自己則坐在副駕駛座。途中他似乎很意外我沒用鑰匙就打開車子一事，不過鑰匙本身不就是組件而已又不是必備的存在，不需如此大驚小怪才是。

　　「放心吧，不管等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因為我會用魔法修復一切哦。」

　　少年愣了一會，隨即猛烈點頭。

　　原先還擔心少年到底會不會開車，但似乎那是多慮的，雖稱不上上手，但還過得去，只是這小路怎麼都這麼狹窄，一個不小心車子就開到田裡去。

　　比起白畫還要冷上許多的黑夜，讓人回想起如今已經是冬天了，雖然白日烈陽依舊高照使得寒風威力減弱不少，一到晚上就讓人只記得夜晚的寒冷。

　　少年的身體一直在發抖，分不清究竟是那一種原因造成，是因為寒冷的發抖，還是害怕的顫抖，又或者是高興的抖動。雖然不想明白，但我還是以平隱的口吻對他說。

　　「你要記住你已經不是一個人囉。」

　　少年聞言，露出快哭的表情，似乎很感動似的。雖然我只覺得很無聊。

　　過了二三十分鐘。

　　途中果然一個人也沒有，原先還期待任何驚喜會突然出現在眼前，果然還是不可能。該說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就算知道主餐為何，還是想要透過甜點滿足一下味蕾，可如今看來似乎只有主餐。

　　「停！」

　　少年被我的叫聲嚇到，緊急踏下煞車。他轉頭看向我顯得一頭霧水。

　　「把燈關了。」

　　我沒有解釋，但他仍然遵照我的指示行動。

　　我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的三叉路。

　　「看到沒有，等會那邊會有一輛機車經過，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記得把用最快速度衝過去就得了。」

　　少年什麼也沒說，或許該說他根本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等他想好都不知要過幾年了。

　　少年嚥了口口水，目光緊緊鎖在三叉路口的交點，呼吸越來越急，越來越喘，額頭冒出一顆又一顆汗水。

「真的沒事。」我再度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事後我會把車恢復原樣，而且這附近也沒有監視器啊。」

　　「可是，相反的…」我故意頓了頓語氣。「要是你不撞死等會見到的那個人，之後他一定會認出車牌，認出駕駛，到時你就會被告殺人未遂，但只要你撞死那個人，就可以安然無事到天明哦。」

　　少年的表情看起來依舊苦腦，但現在不能逼過頭，非要讓他有這個意願才行，不然遊戲會無法進行下去，雖然強制少年行動不是不行，不過如此一來會麻煩許多。

　　況且少年本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怎麼可能會不聽我的話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

　　過沒多久，機車行馳的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楚，還沒看清楚騎車的人是男是女，我便立搶出聲催促少年行動。

　　「來了，快衝啊！！」

　　結果在少年做出思考前，黃宜已經先行來到。少年同時也因為我的一句話想都沒想的叫踩緊油門，以時速超過一百暴衝過去。

　　一般來說或許會覺得少年是屬於很容易聽命於人的個性，但其實他只是故意假裝聽命於人擺了。真的是令人討厭。

　　碰的一聲，機車和駕駛往不同的兩個方向彈飛而去，而且駕駛還非常『碰巧』的撞上了放在田裡的耕耘機。

　　「快掉頭啊！」

　　少年完全嚇傻了，表情蒼白不已。看來還需要好好調教一下不可──可是看來對聲音還有反應，因為車子已經開始掉頭轉向。

　　我從後照鏡看到，唯之和奕真已經默默看著黃宜的慘劇。

　　當然如果是平常的那兩人自然是不會答應我的這種惡劣要求，不過，誰叫他們上次輸給我，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讓奕真輸掉面子的人，不是別人，偏偏是身旁的唯之。身旁的男人這麼容易就被別的女性拐走她一定很不是滋味啊。

　　所以我才說，憤怒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少了理智再平常不過的事都會變得愚笨。

　　果然遊戲還是要有對手才能玩得盡興，即使有時要以人命為賭注。

 

◇　　◇　　◇

 

　　小時候長輩們看到黃宜總會說她是很活潑的孩子，可是，進入國高中時期後她變得越來越安靜，越少人聽過她說話，即使有人找她說話她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從那時候起，在她身旁彷彿築起一道看不見的高牆。

　　但其實黃宜還是很活潑，很喜歡說話，只是知道這點的只有她的家人和極少數的好友，在家裡和好友面前相處時，黃宜臉上的表情才會和緩許多。在其他人面前她不是面無表情，就是情緒起伏也不大，也因此總容易受到班上同學的欺負。特別是女同學的欺負。

　　但她不是那種受到欺負就默默往肚子裡吞的人，而是十倍奉還給對方──在國中時期有一次班上的女同學因為看她不順眼，所以叫全班的人都不許和她說話，但這樣的行為在黃宜眼中只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直到後來班上的人開始動手動腳後，她才開始反擊。因為明白自己勢單力薄，硬碰硬的話絕對沒勝算，於是她採取的是暗地裡的行動，讓一些朋友之間見不得人的謠言四處流竄，讓她們自己分崩離析。在謠言的造謠下，班上的大團體分裂成數個小團體，原先和樂融融的學園生活也從此變色。高中由於進入的是以嚴格出名的私立學校因此在無風無浪的情況下結束三年學校日子。

　　大學畢業後便進入目前工作的私人會計事務所工作，一做就做了四年多，她甚至還在想以後的人生是否會繼續做下去前，沒想到就先遇上車禍結束她不到三十年的人生。

　　黃宜覺得有如置身在溫暖的搖籃中，那是自己早已忘記的感覺，令人懷念的往惜。雖然還想繼續睡下去，可是她覺得有個聲音在叫自己，一股可以使內心充滿暖流的聲音。

　　她緩慢的睜開雙眼，視線上方是個有著可愛臉蛋的少女注視著自己，明白自己的年齡的比女孩還要大上許多，可是她竟覺得在少女的眼中她才是小女孩。

　　「妳總算醒了，太好了。」少女露出真摯的笑顏。

　　黃宜想要立刻起身，可是她覺得身體異常的疼痛，就像是被車子撞過般，倏地她想起來了，車禍的事情還有半夢半醒間那個看著自己的奇怪男子。

　　雖然身體還很痛，她還是弓起身子立刻離開少女的懷中坐在地上左右張望，但卻什麼也沒有，甚至自己的機車還完好無缺的停在路上。

　　黃宜開始懷疑剛才發生的事情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她試著轉動身體各個部份但都可以移動，除了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外，沒有任何地方有出血的痕跡，衣服也完好無缺，別說血跡，甚至連一點污點都不存在。

　　這段時間少女什麼也沒說，只是安份的看著自己的動作，這反而讓黃宜覺得難為情，竟然在一個少女面前表現得這麼不得體。

　　於是她試著安撫內心混亂的情緒，轉頭詢問少女問題。

　　「剛才，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我會躺在妳的懷裡。」

　　「妳還記得妳剛才碰上一起車禍嗎？」

　　少女的口吻充滿擔憂。

　　聽聞少女的提問，黃宜立刻回想到剛才發生的種種。晚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輛休旅車撞飛，垂死掙扎之際看到一名手拿白色招牌的少年。

　　「啊！」黃宜驚呼。「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拿著白色招牌的奇怪少年。」

　　「你找唯之有什麼事嗎？」

　　沒來由的，黃宜覺得當自己提到少年時，少女似乎有點生氣。

　　「不，沒事，那個，他是…？」

　　黃宜怯懦懦窺視少女的表情。

　　「唯之是我的丈夫。」

　　少女的口氣像新聞主播念稿一樣平隱且不帶感情。

　　是怕被我搶走嗎。感覺少女一聽到我提到…嗯，唯之的名字就莫名帶刺。

　　「那個，我絕對沒有別的企圖啦。」黃宜拼命解釋。「更何況我不會喜歡上比我小的男性，妳放心好了。」

　　像是被我說中心事。少女臉上抹上一層紅慍。

　　「總，總之，唯之是去幫你找尋剛才撞到妳的人的真實身份。」

　　「欸？他是警察嗎？」

　　「不是，不過他比警察更厲害。」

　　一提起唯之，少女臉上滿是驕傲。

　　「那個，對不起。」

　　面對少女突然雙手合十道歉，反令黃宜疑問。

　　「怎，怎麼了嗎？」

　　「其實妳已經死了。」

　　少女窺視我的表情，繼續說道。

　　「雖然我們把妳的生命救回來，由於生命的代價你還沒付給我們，所以你目前只有一天的壽命，也就是從午夜十二點開始算一共二十四小時。」

　　「欸，已經這麼晚了？我還沒看連續劇啊！」

　　噗的一聲，少女笑出聲來。

　　「哪有人，會注意這種事情啊。」

　　「呵，妳總算笑出來了。」黃宜摸著少女的頭髮。「別這麼擔心我的反應，我知道我剛才已經死了，況且，如果我是被醫院救活，怎麼可能還會待在田地裡和你交談。所以，我相信妳的話。」黃奕突以試探的口吻問道：「不過，為什麼你們要救我呢，我們根本互不相識啊。」

　　「因為，那時妳已經向我們許下了願望。」

　　黃宜想起來，在失去意識之前，那未盡的話語。

　　少女沒給黃宜時間多想。便接著說：「那，雖然很不好意思，我來說明一下。誠如我剛才所說的現在的妳擁有一天的壽命，但那屬於不完全的活著，這段時間妳可以善盡這最後的二十四小時，做妳內心遺留的缺憾。或者妳可以和我許下願望讓妳繼續活在世上，但如此一來妳就非得要真正的付出代價不可。」

　　「那為什麼你們要救我呢。」

　　黃宜第二次的提問，問的不單是為什麼救的理由，而是為什麼想救我。

　　「因為妳向唯之許下內心的願望，最純粹的心願。」

　　我撫摸胸口，感受心臟噗通噗通的跳動。

　　「謝謝你們，謝謝。」

　　「那妳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妳所說的願望，只能侷限在生命嗎？」

　　「不，只要是妳所渴望的都可以，一切都有可能成立，只要有對等的代價。」

　　「那麼我可以要求，制裁撞死我的那個人嗎？」

　　「當然可以，不過，要由妳自己來不可。」

　　黃宜不解的看著少女。不就是因為做不到才要拜託妳嗎？又為何這麼說。

　　「我雖然可以替妳殺了那個人。」黃宜這時才注意到少女的表情語言都變得如冰一般令人畏懼。「可是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自己動手嗎。如果妳真想這麼做，我可以幫妳，最後自然非得要妳親自動手不可。」

　　或者妳並非要殺害對方不可，把對方送到警局也不失一條方法，不過到時要以什麼明目解釋就是問題。少女補充道。

　　如果選擇繼續活著，今晚發生的事情就要假裝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度過僅存在的最後二十四小時。最後還讓那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但少女說得對就算去報警，警察也不會受理吧，因為被害人還好端端活著，要是真的報警到時說不定是自己要去醫院看精神科。黃宜如此想像。

　　因為死了的話就什麼也沒有了，所以少女才會給我一天份的壽命完成未完的心願吧。

　　「一次只能許一個願望嗎？不能好幾個或是好幾十個？」

　　「可以，可是那付出的代價會越來越大，妳付不起的。」

　　少女的話顯得冷淡，但包含其中是卻是關懷之意，因為願望越大，付出的代價越大，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

　　「願望許完後，妳就要離開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

　　「我會待妳在身旁一段時間，而且妳放心吧，除了妳之外沒有人看得到我。」

　　「那妳不會很孤獨嗎？」

　　少女搖頭否認。

　　「我還有唯之陪在我身邊。」

　　少女的話讓黃宜安心許多。同時黃宜也覺得自己今天的遭遇就算和任何人提起也一定沒有人會相信。

　　「那妳可以先告訴我，妳的名字嗎？我叫黃宜。」

　　「我叫李奕真，叫我奕真就行了。」

　　「嗯。」

　　「不然我先和妳回家，雖然妳現在覺得自己還很冷靜，但腦袋說不定早就運轉過度燒紅了囉。」奕真用誇張的語氣表示。

　　黃宜點了點頭，同時張望了四周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