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不想照著他所說的行動,不過現在似乎也只好如此。」
唯之一邊說話,一邊彎下身子,撿拾剛才主人所丟的三瓶毒物原料中最接近的一瓶。
當手指正要碰觸到原料之前,奕真卻一把拉住唯之,這行為頓時讓唯之感到困惑。
「現在礙事的人已經不在,可以和我說明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唯之!」
面對奕真咄咄逼人的語氣,唯之的心緒卻是飛到其它地方。直到剛才的行為表現都很像以前的奕真,可現在令唯之不免覺得其實眼前的人還是自己的女兒。因為,女兒個性和奕真不同,她既強勢也很溫柔。
「奕真,妳是不是很討厭他?」
「這還用嗎?」
有如厭惡到極點,即使主人現在不在,奕真仍然滿臉厭惡的表情。
「可是,妳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見到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就一肚子火。」奕真憤憤說著,一瞬間卻又突然低落。「不過,牽怒的成份居多。」
「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為什麼,打從醒來開始,記憶就呈現很混亂的狀況,記憶中我的父母竟然是你,但下一瞬間你又變成了我的另一半,甚至連一些過去的記憶,也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
唯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好,別再把話悶在心裡。」
聽到奕真所說的情況,讓唯之立刻明白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所以嘛,我就把你妻子的靈魂植入到你女兒的靈魂裡,鏘鏘,這麼一不也算是兩全其美,妻子和女兒都復活囉。
──靈魂是記錄,是存在的證明,就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主人當初所說的話,立刻在腦海浮現,不同的靈魂,自然有不同的記錄其存在的證明,所以,現在的奕真腦海裡才會一片混亂嗎?
唯之咬緊牙關,怨懟自身的無力,如果不是自己的獨斷獨行,奕真也不會如此,不過,現在再想什麼也都沒有了,如今還是想辦法讓奕真整裡好目前的概況。
唯之拉起奕真的手,走過不遠的一棵倖存樹下,面對面坐著。
「奕真,在我回答妳的問題之前,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奕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點頭。
「我是你的誰!」
聽到唯之而這麼嚴肅的表情,說出這麼無腦的問題,害得奕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就是我的丈夫嘛。」
「那麼,我們之間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唯之不理會奕真的態度,繼續保持嚴肅的神情問著,讓奕真立刻收斂起玩笑的態度。
「………30歲?」奕真困惑的說出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歲數,自己目前不也才17歲。「等等,我的記憶又開始怪怪的了。」
奕真表情扭曲的抓著自己的頭,不停思考。
唯之立刻出手制止奕真。「夠了,夠了!」
唯之很明白已經不能再問下去,即使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若現在不一次問完,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詢問出口。
「最後一個問題,妳還記得……」
話說到一半,唯之突然覺得窒息難礙,『我們的女兒』,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只記得我們的女兒,卻不記得女兒的名字,叫了十七年的名字,是什麼時候開始忘了,是從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面對突然閉口不言的唯之,奕真疑惑的看向他。
彷彿理所當然般,打從一開始便不存在,唯之不停搜索記憶深處,卻不停撲了個空。
「庭萱?」
奕真淡淡的說出,唯之想破頭也想不到的名字。立馬使得唯之如同開竅愚者,驚訝不已。
「奕真,妳還記得庭萱嗎?」
唯之沒有說出我們的女兒,是因為覺得即使說出奕真也不見得會知道,還是覺得自己沒能有把握說出來。連他自己也不曉得。
「不,只是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這個名字。」奕真接著說。「唯之,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我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珍惜,也像是難忘。」
「她是…」唯之頓了一下。「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人。」
說出這句話時,唯之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越見陰霾,讓奕真看了就心疼。
「唯之,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奕真緊握唯之的雙手。
「?」
「當回你自己好不好。」
「我一直都是我啊──」
奕真打斷唯之的話。「才不是,如今的你一點也不想我記憶中的唯之。以前的你會更加勇往直前,不怕困難。」
唯之說不出來,奕真說的是那個年輕時候的自己,最不怕死的自己。變成所謂的大人之後,自己的個性早已被這個社會磨得不成自己,剩下的是社會眼中的自己。
「我答應妳!」唯之回握奕真的雙手。
不過,那是過去的自己,而不是現在的自己,人要懂得改變,自己的命運要由自己掌握,即使現在的時間是由主人所給予的也是一樣,即使給予了時間,不代表也賦予了想法。
更何況總不能外表變得年輕,內心還停留在被社會磨得怕事的自己才是。
「好啦,別以為擺出這麼認真的表情就可以逃過去哦。」奕真眼露小惡魔的眼神打量了下唯之。「你到現在還沒說出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哦。唯之。」
伴隨哇的一聲,奕真雙手撲到唯之身上,雙手緊抓著唯之手腕。
「你再不說,在你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無法保證哦。嘻」
「喂!喂!真是的!」
唯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決定只把重點說出來就好。發生車禍的事情,提出和主人比賽的事情,毒物的事情,以及為了復活『重要的人』的事情。
聆聽的過程中,奕真的表情越來越險惡,最後把整個臉都埋在了唯之胸膛。不過她沒有哭。
細小的聲音傳出。
「唯之真的是笨蛋呢。」
「嗯。」
「為什麼你會這麼笨呢。」
「天生囉。」
「喜歡上你的我,也是笨蛋呢。」
「嗯。」
靜止的姿勢,不動的兩人,讓人誤以為是不是被施了魔法才動也不動。
突然奕真咻的一聲彈起身子,俯瞰唯之。
「好啦,再不動手陪他玩這場遊戲(比賽),萬一就這麼輸了豈不冤枉!」
唯之向上伸出手。
「不行哦,你要靠自己起來才行,因為還在比賽嘛。」
談笑間,奕真已經移步到那瓶毒物原料附近,正當唯之準備起身,卻聽到奕真「呀~~」的一聲。嚇的唯之像被電到般彈起身子,跑到奕真身旁。
「怎麼了。」
「唯之你拿了就知道了。」
奕真露出厭惡的表情把手中的毒物原料瓶遞給到唯之手中。倏地立刻知道奕真剛才會發生那聲呀的原因。
照理來說,應該只是單純的玻璃瓶才對,但這瓶子卻像有生命般,甫一觸摸便感到一陣又一陣的脈動。
「這便是毒物嗎?」
唯之明白在場沒有人能提出這問題的解答。
「不單只是如此,還有那股味道啊,唯之你沒有注意到嗎?」奕真說。指著瓶口。
唯之把鼻子靠近瓶口,可是卻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是什麼味道?我怎麼什麼也聞不到。」
聽到唯之的回答,奕真反露不解神情。為什麼只有自己聞得到這股味道。
奕真小心的把瓶口的蓋子打開。一股強烈的氣味傾洩而出,就連方才表達出什麼也聞不到的唯之也露出不自覺沉浸在香醇味道的恍惚感,果然這氣味帶有足以使人流連忘返的魔力。
「很像葡萄的香味呢,妳不這麼認為嗎?」唯之說。
「你這麼一說,真的很像。」
奕真再度把瓶口蓋上,觀察唯之臉上的神情──變回一如往常的表情,不過唯之卻沒察覺到自身的變化。
「也許毒物比我們想的還要奇妙。」奕真下了定論。
「總之,先別想這麼多。」唯之從大衣口袋裡拿出剛才放入的二個空玻璃瓶,「與其想這麼多,不如先試著倒進這兩個玻璃瓶如何,主人不也說了,不靠這玩意就沒辦法調配出毒物。」
「先等一下。」
奕真從唯之手中,奪走毒物原料,把打開的瓶口朝下。果不其然瓶中的液體一滴也沒有流出。
「果然如此。」
「奕真妳怎麼猜到的。」
「剛才那個人不是說了,沒有這瓶子我們一輩子都調配不出毒物,所以我就在想該不會毒物是只能用這瓶子才有辦法裝入。結果被我猜對了。」
奕真一手拿著毒物原料,一手拿著空玻璃瓶,往內倒了約一指的高度便停下動作,殊不料毒物原料內的液體卻頓時少了一半。
「怎麼會這樣。」奕真驚呼,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毒物原料。
「『眼見不為真。』剛才主人不是這麼說過。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
唯之把毒物原料拿回手中,朝自己手中的玻璃瓶,倒了約達一半高度就停止,同時毒物原料內的液體也早已變為空盪盪地。
「看來每瓶毒物原料似乎只能使用兩次。」唯之把玩手中的空瓶。
「果然那個人真的是令人討厭!」
「好啦,別這麼說,至少他還是有告訴我們關鍵字。以他那種人的個性來說算不錯。」
「不過,另外二瓶中,有一瓶根本就不知被它丟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麼大的地方要找這麼小的瓶子,可真棘手。」
「時間還很多啊,別擔心,走吧!」
唯之順手把手中的空瓶丟在一瓶,朝著第二瓶原料毒物的所在地,也就是卡在樹身的那瓶走過去。
由於瓶身卡在樹裡面,光靠唯之一個人在手猛拉硬扯仍無動半分,於是唯之立刻轉念,想到試著把玻璃瓶靠近毒物原料的瓶口,結果液體就像是有生命般,朝瓶口爬行,緩緩流入玻璃瓶內。
重復相同的動作,這次奕真往手裡的玻璃瓶注入了約一半高度,唯之則是注入約四分之一的高度。倒完兩次後,毒物原料內再度變為虛無。
「唯之,你不覺得這味道變得約來越…奇妙了嗎?」一時之間奕真也想不出該以什麼詞彙來形容出此刻的感受。
剛才那瓶毒物原料所散發出來的香味,是近似柑橘的甜味香,可又有些不太一樣。而且一把兩種不同的原料毒物混合在一起,玻璃瓶立刻散發一刻濃烈的香味,即使蓋著瓶蓋也聞得出來。
更別提唯之那一臉沉迷其中的表情。
「話說,唯之,你覺不覺得,這毒物的調配方法,很像調酒。」
「調酒?」
「是呀,透過不同比例的調配方法,即使是相同的原料也可能調配出不同的飲料,這不是和那個人所說的方法很像。」
唯之沉思。
「確實,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這種感覺出來!」唯之伸手摸了摸奕真的頭。「哇,妳還真是聰明啊。」
「討厭,別一直摸啊。」
奕真嘴裡抱怨,卻不見她動手制止唯之的行動。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瓶了。不過這還真麻煩呀。」
唯之的目光朝向遙遠且漆黑的樹海。
「不會喲。」奕真俏皮的把手背在身後,側起臉抬頭說道:「眼真不為真,那麼不靠眼,就是答案了囉。」
一時之間唯之還不明白,奕真在說些什麼,就把奕真拉著往向走了起來。
伸手不見五指,月光下兩人的身影亦被黑夜吞噬,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兩人卻始終沒有慢下步伐,一方面是因為奕真似乎是有目的的朝向某方位前進,另一方面是身後的唯之相信奕真的行動一定有其目的,即便自己目前什麼也不懂。
「就快到了!」
踏過泥濘濕土,越過枯老的樹枝,最後的目的是,落於碎石之間的第三瓶毒物原料。
「鏘鏘!」
奕真挺起胸膛像個待人誇獎的小孩一樣,沾沾自喜。
「妳是怎麼辦到啊,我到底是忽略了那個環節。怎麼──」
奕真用手點了點唯之的鼻頭。
「味道就是答案,不知道為什麼唯之你好像聞不到毒物原料所散發出來的香味,可是我的鼻子卻能巧妙的補捉到這味道的存在,特別是像現在三瓶毒物原料只剩一瓶的情況下,只要順著味道走,一定會找到第三瓶的所在之處。」
第三瓶毒物原料散發出來是帶點苦澀酸甜的檸檬香。而這味道直至瓶蓋口被打開之前唯之都不曾聞到。
依序著之前的步驟,這次奕真選擇把液體倒至玻璃瓶滿便停下手;唯之則是依循著前次的步驟,倒了約四分之一,同時手中的玻璃瓶也呈現滿盛的狀態。
「來!」奕真伸出一隻手。
唯之立刻明白奕真的意思。
「是是。」唯之把立刻的玻璃瓶遞出去,並把已空掉的毒物原料置回原位。
「果然不同的調配比例,連味道的香味都不一樣。」
「照他的說法,不同的調配方法,便能調配出不同性質的毒物。」唯之把奕真手中的兩瓶 毒物拿回手中。「不過,說是比賽,究竟要比的什麼呢,調是一定調的出來,所以比的是調配出來的毒物性質嗎?」
唯之把兩瓶毒物都收回自己的羊皮外套裡。
「現在時間還很早呢。」唯之抬起頭來仰望夜空。「這次讓我們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慢步回去如何,我的公主大人。」
唯之低下頭,一手放於後背,一手轉了一圈擺出邀請的手勢。
「嘻,好呀,我的騎士。」奕真把手輕放於唯之手心。
一望盡是深黑無盡,映入眼簾的更是單調的景色,絕非稱得上美景,但對於兩人來說,景色的好壞本身並不是重點,至少現在身旁沒有閒雜人等干擾。
直到他們走回到剛才的空地之前是這麼想的。
達處傳來了主人的聲音。
「等待是種折磨,況且都調好了不會立刻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