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冷。」
男人提著大包小包的坐在公園長椅上。一旁的老舊路燈看起來快損壞了,一閃一閃的仍然努力的照亮地面。人來人往的上班族疾走著,有的帶著公事包,有的手上拿著熱呼呼的咖啡。偶爾可以看見幾個婦女穿插在人群當中,她們穿的不是套裝而是簡便的家居服。然而臉上疲憊的神情卻不輸給其他人,彷彿下一秒整個身體便會垮下,這些偉大的主婦拖著沉重的購物袋,踏著緩慢的腳部準備回到各自溫暖的家。
十二月,這個世界終於迎接到了年底。
男人感慨著,他向來不怎麼喜歡這個季節。
又冷又濕。他不喜歡又冷又濕的天氣。
他稍微伸展了一下自己頸間,因為長時間維持著相同的姿勢而感到痠痛的肌肉,並轉動了肩膀,試著讓自己做得更舒適些。接著,他整個身體向前移動,將後腦勺輕輕靠上椅背。
男人的外表比實際年齡看起來還要蒼老些,也許是因為他那漂亮好看的眉頭總是皺成一團的緣故。他的雙腿很細長,因此套上剪裁俐落的西裝褲十分合適。那腳上的皮鞋已有些破舊,上頭的擦拭痕跡和破損程度表明了它的主人經常忙於奔波。
他習慣性的往口袋裡一伸,掏出了一包菸和一支點火機。他需要慰藉,而在這寒風刺骨的冬夜裡,他想不到除了抽菸之外還能做些什麼。男人並不是哪裡來的流氓或者是小混混,但是有時候來個吞雲吐霧的小片刻,卻能夠帶給他無比的寧靜。
他點起火,細細的紅光閃爍著便消失了。隨即而來的是一縷縷輕煙,飄散在空氣中。一股淡淡的味道漸漸安撫了他空虛的心靈,就好比在黑暗之中亮起的一苗燭火。
路邊的商家裝飾了五彩繽紛的聖誕裝飾,路過的人僅稍微撇過一眼,更沒有人停下腳步去欣賞豎立在公園正中央的松柏樹。掛在上頭的是亮晶晶的鈴鐺,閃爍的霓虹燈,和一掛銀色的槲寄生。男人望著那些慌張忙碌的男女,從他眼前不斷出現又消失。他們可能長相不同,職業性質也不同,唯一的共同點卻是那和節慶應有的喜悅完全不相干的疲倦感。
偶爾也會有幾個媽媽或大嬸,從男人面前走過時朝著他指指點點,細細的討論之後便快速離去。男人感到很無奈,但是又不知道能夠反駁些什麼。一個穿西裝的大男人,和一堆行李,在聖誕節前夕這天單獨坐在孤寂的公園裡!!要猜測出人們嚼的八卦並不難,男人很清楚自己即將成為這些歐巴桑們晚餐時的話題焦點。
夜色昏暗,在這種都市裡是看不見星空的。男人仰著頭,回想起自己戀人曾許下的承諾。
「你說你會帶我去看星空的.......」男人苦悶的低喃著。
這幾年來他變了。社會的眼光,內心的掙扎,他變得憤世嫉俗,並對於他自己的人生方向感到絕望。他不再每天睡前對男人親吻道晚安,他不再當男人感到寂寞時擁抱他。
所以他們吵架了。因為他已經不再是男人所認識的那個人。
然後男人離開了。因為他已經不再是男人所愛的那個人。
男人搓了搓冰冷的手,紅通通的臉頰被凍得有些刺痛。他開始想念家了,那個有他的家。可是他不能回去,不,他不能。一股強烈的意識不允許他低下頭。
是自尊心嗎?
還是自己的倔強?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啊。男人心想。
「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
男人困惑的抱著頭,腦內高速的運轉中卻仍然找不出答案。
是什麼呢?心像是缺了一個口。
為什麼呢?明明才一天沒見到你。
「我只不過是,希望你.......再多愛我一點啊.......」
「這種話,幹嘛不早說?」
一個低音響起,搭配著廣播傳出的聖誕節音樂有點突出。
「哲、哲與........你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驚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見的。
一股喜悅油然而生,他主動來找人了,他果然還是很在乎的........男人頓住,不行。
他必須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才可以。
「我已經訂好車票了,明天一大早就回老家。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為了不讓眼淚掉下,男人低著頭,咬緊牙關只是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內心的創傷。
「我啊......覺得我們兩個,最好都.......休息一陣子......」
那名叫哲與的人說,搔了搔頭,整齊的劉海變得有些凌亂。
「休息,我不正在這麼做嗎,你又跑出來幹什麼?」
「我是指『我們』,我們兩個。」哲與嘆了口氣。
「我們交往多久,並不是說我對你厭倦了.....」
「哼。明明就是。」
男人插嘴道。
「不是!可是我有我的顧慮。」
哲與急忙回覆。
「怕自己一生都要被我這個男的綁住?所以想要趁機逃開?」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男人冷酷的笑了一下,好像在諷刺自己似的。
「什麼跟什麼,才不是這樣!應該說我還怕你會嫌棄我!?」
「我想要你來親我都來不及了。」
男人翻白眼,「可是你不管有沒有我都無所謂嘛。」
「誰說我不需要你了?」
哲與笑說。
「就憑你那兩把刷子,釣幾個漂亮美眉還不困難?」
男人翹起腳。手上的菸只剩下一半了。
「你明知道我只喜歡男的啊。」
「也罷,那你不去酒吧來我這做啥?」
「像你說的,釣男人。」
「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請不要再調戲我好嗎?」
男人悲痛的說,眼神避開了哲與的怒視。
「蕭鏡藍,你敢再說那兩個字一遍?我夏哲與這輩子從來沒有打算跟你......跟你.....」
哲與想要用兇狠的口氣說話,可是遇到了那個關鍵詞卻軟弱了下來,他說不出口。蕭鏡藍那落魄的樣子看來叫他心疼。
哲與彎下腰來,手伸向對方的臉頰,輕輕的摩娑。
「冷嗎?你臉好冰。」
「不錯,還不都你害的?」
蕭鏡藍撇開臉,想要躲過夏哲與的觸碰。可是夏哲與卻緊緊扣住他的下巴不放。
「是啊........好可憐呢。」
夏哲與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所以跟我回家吧?別再和我鬧彆扭了。」
「誰給你鬧彆扭!!!我才不在乎你咧!!」
蕭鏡藍暴怒的站了起來,直率的和夏哲與對視。當他看進夏哲與那清澈的黑眼,不禁又被迷惑住了。因為在那深處暗藏的是蕭鏡藍最熟悉的........
「呵。呵呵。」
蕭鏡藍不自覺得笑了。
「笑什麼?」
夏哲與困惑的問著。前一秒他的戀人才在跟自己大發脾氣,現在......?
「笑你,笑我,笑這所有的一切,全部!」
「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他搔了搔頭。
「沒關係,你不需要知道也沒有關係。」
蕭鏡藍簡潔的表明出「反正你是個笨蛋嘛」的神情。
「你的想法寫在你臉上了。」
夏哲與不滿的抱怨。
「不要偷讀我的心。」
蕭鏡藍揚起了一個彎彎的微笑。
「和好了?」
「我考慮看看。」
「喂。哪有這樣的。」
「有意見?」
「呵,沒有。就喜歡你這點。」
蕭鏡藍凝視著那棵高大的聖誕樹,最頂端的大星星發著光芒,在夜晚裡很是美麗。
「真傻啊......我們。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的傻。」
他回過頭來,一陣風吹過。
可是蕭鏡藍卻感覺不到寒冷,因為他正被一團無止盡的愛包圍。熟悉的味道,比起香菸,更能夠讓他心安的,夏哲與的味道。
他墊起腳尖,像蜻蜓點水般的吻了吻夏哲與的唇。
「在外面這麼做會害我把持不住的喔。」
夏哲與摟在蕭鏡藍上的腰加重了力道,並將懷裡人兒朝著自己拉得更近一些。
「.......小心你被警察抓走。告你公然猥褻罪。」
蕭鏡藍輕笑,瞇起的眼睛煞是好看。
「你才是,小偷一個咧!」
「說說看我偷了什麼呀?這位變態先生。」
蕭鏡藍狠狠往那雙在自己屁股上揉捏的手捏下去。
「我的芳心。原諒你也可以喔。條件是,再也不准離開我了......」
「回答只能是好,或者是yes。」
「這不是沒有要讓我選擇的意思嗎。」
「打從我在打工的店看見你扮成聖誕老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打算要放手了喔?」
夏哲與壞笑,他知道每當自己做出這個表情時,蕭鏡藍就會拿他沒轍。
「唉,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唉。」
「我是說認真的,你就像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
「少拍馬屁!」
兩個人在公園裡打打鬧鬧,在聖誕樹下嬉戲追逐。他們是成年人,對自己和社會負責。但他們內心裡卻藏著純樸,他們的笑容仍保留天真。這副畫面看起來如此唯美,像童話故事般。只不過他們的故事裡,沒有公主,只有王子和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這究竟是不是聖誕老人的另一個魔法呢.......?
或許只有那樹梢上的小精靈知道吧。
因為,他們是戀愛的使者喔。
找找看你床頭上的襪子,在二十五號那天降臨的時刻,你會發現裡面藏著一份驚喜。
>>>完。話說如果沒有的話,可能是因為你不是個好孩子。或者,你家忘記裝煙囪!
然後西方的一個習俗是,在槲寄生底下經過的兩人必須親吻喔!!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