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九十二、改變。
夜深月圓，諾克薩斯城。城內的最高處暸望露天天臺。
斯溫閉著眼直立的站著天臺中央，周遭的欄杆、更上方的屋簷、腳邊，四處都是漆黑的烏鴉，牠們依序的發聲，整體來說並不算吵。
「是嗎？謝謝你們，退下吧。」斯溫張眼，鴉群一哄而散、四處飛奔，他多看了一眼肩上的小烏鴉，似乎交流了什麼，也立即轉身離去，筆直的朝往一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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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處偏高的流水瀑布，勒布朗站在最邊緣的一塊礫石上，她抬著頭看著月亮，側旁因為垂落的瀏海而無法看清楚她的臉龐，但月光卻讓她黑色的淚痕閃閃發亮。
斯溫緩緩步上難以行走的溪地。看到勒布朗的背影頓時鬆了一口氣，至少她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伊凡...」
「你不生氣嗎？」
勒布朗回過頭，但看不到臉龐，她打斷斯溫原本想做的關心，這問題讓斯溫深思了一會，但答案其實很明顯，他沒有生氣。
「......」斯溫沉默，他不願意多猜，但也不敢輕易的回答，這並非他的領域、應該說、對於職場和戰場而言，現在這個情況難處理多了。
「我...故意打亂你的計劃...」
「我知道。」斯溫回應，語氣冷靜且毫無起伏。
「...我甚至差點引發兩國甚至三國的戰爭。」
「我知道。」斯溫站直身體，不再是原本的警戒狀態，他雙手重疊輕依在拐杖上，聽著勒布朗想說的話。
「...我討厭卡瑪。」
「...我知道。」這點斯溫帶點猶豫才回答，他很明白，但談到卡瑪卻讓斯溫充滿著不安。
「我...很不甘心...」勒布朗低下頭，她雙手緊握至顫抖，可以清楚看見她咬著下嘴脣。
「妳沒有輸給她。」斯溫很自然的往勝負之分的部分去想，但見她搖搖頭。
「不...我不甘心的...是我自己...」勒布朗看起來又更加激動了一些，斯溫則是努力想要理解她的意思。
「卡瑪笑著談論著你，說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都如同她的想像，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弗拉迪米爾越是解釋...我腦中越是一片空白...我發現內心充斥著憤怒...」勒布朗頭更加的低下，隨即立即補上。
「不...不是憤怒...是嫉妒...我好討厭卡瑪自以為很瞭解你的語氣，好討厭她叫的跟你很親密...」
「...可是我更討厭這樣的自己...輕易的失去控制，失去判斷。回過神...就已經站在這裡，因為知道這樣會讓你的計劃亂掉...因為還想讓你額外花時間關心我...尋找我...在國務和我之間做選擇...」
「醜陋...這樣的我好醜陋...我何時變成這個樣子...我變的不像我自己...我討厭這樣的改變...」勒布朗像是無法支撐自己，雙腳癱軟坐在石礫上，陣陣水花打在她的身上，月光使得臉上的琉璃更為皎潔。
「明明知道烏鴉你對我的心意...卻還做出這種幼稚至極的事情...」此時的勒布朗的確像個做錯事正反省的孩子般，不斷拭去臉上的淚水，懊惱又無助的哭著。
「......」斯溫無語，他就算沒摸著自己的胸口，也感受的到劇烈跳動，強烈的心疼感洶湧而上，但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為什麼不生氣？」回到最初的問題，勒布朗啜泣的問著。
「沒有生氣的必要。」斯溫回答的乾脆。
「不怕我破壞你構想和劇本？」
「...謀略、戰略，說穿了都是所謂的假想，只是一個預判和預估，計謀是一環又一環，不斷彼此策動才會觸發，這不影響我的判斷。」斯溫還是冷靜的分析回答。
「一般人你早就用以違抗軍令判刑了...」勒布朗終於拭乾了眼淚，但還是不敢看向斯溫。
「妳說過如果有必要，你隨時會為諾克薩斯而犧牲，這點我會用在刀口上的。」斯溫說的滑溜，巧妙的閃過平時嚴厲的做事風格，他終於跨出步伐走向勒布朗，一手把她拉起，兩人立即四眼相望。
「如果我繼續鬧下去，你是不是依然會想其他辦法？」勒布朗似乎漸漸的尋求到一股安心感，她褐色的雙瞳閃呀閃，像是期待著回答。
「即使真的開戰，我也還有後續計劃跟戰略，達瑞斯和佐恩城邦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收到相關的條件指令書了。」斯溫回應，輕輕握住勒布朗的手，將她從瀑布邊的礫石帶下。
「別待在這，妳穿那麼少、又怕冷，水花會讓妳感冒的。」斯溫動作很溫柔，確實的攙扶住勒布朗，當她一回到平地的瞬間，斯溫卻突然突然正面緊緊的擁抱她。
「呀！？」超乎預料的舉動讓勒布朗發出平時沒有的驚訝聲。
「對不起...是我沒有給你安全感...對不起。」斯溫抱的力道讓勒布朗連拉起起手推開的餘地都沒有，只能埋入他的長袍之中。
「不要對我那麼溫柔...不要讓我那麼幸福...萬一沒有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明明要道歉的是我...為什麼變成你在道歉...笨蛋！笨蛋...」勒布朗反手緊抱住斯溫，身體一陣又一陣的顫抖，斯溫靜靜的摸著她的頭，然後用出他最肯定的語氣回答：
「我在妳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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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
「初代勒布朗說過...要我去體會的事情，我好像稍微能瞭解了。」斯溫等待勒布朗穩下情緒，他突然說了這一番話，卻惹來伊凡的嘲笑。
「不，你才沒有！不然你就不會派弗拉迪米爾來阻止我了！」伊凡想到那張狂妄自大的臉，馬上就露出厭惡的表情。
「弗拉迪米爾大概是少數可以輕易阻止那場行動，又不會搞砸的適當人選，雖然可能會有些混亂和插曲...但他可以確實的壓住場面。」斯溫說的合情合理，卻被伊凡撞了一下。
「不要找他！」伊凡不滿的說。
「只有必要時才找。」斯溫回應。
「哼。」
「...」
「...伊凡。」
「嗯？」
「我不會棄妳於不顧的，也絕對不會移情別戀的。」
「...嗯，我知道。」
「還有我...」
「好了啦...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伊凡輕推了斯溫，然後又上前摟住手臂。
「對不起...原諒我的任性...我不敢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但我不會讓你擔心的...」伊凡依偎在斯溫的手臂上 ，輕輕的用頭磨蹭。
「嗯...」斯溫只是點頭，繼續向前走著。
「我曾經一無所有，眼前除了空白和黑暗，絕望和悲傷，我看不到任何東西，想不到任何情緒。」伊凡摟著的力道稍微加大，似乎深怕一鬆手眼前的東西就會憑空消失。
「...」斯溫沒有回話，只是把身體更靠向伊凡，讓她能更確實感受到那股真實。
「明明號稱詐欺師，卻比誰都害怕失去...很可笑，對吧？」伊凡眼神低下，看著隨走動而改變的地面。
「...不，正因為如此，妳才能掌握人心弱點。正因為如此...」斯溫一同低下眼，他想著自身狀況。
他自己呢？他本就一無所有，從有意識就便過著打打殺殺的日子。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自己從軍以來就是一個標準的軍人。
逐漸改變的...
從那不抱怨無趣至極的軍事訓練，到自己規劃一套專業的軍演訓練。
從不懷疑自己身處的國家理念，到自己必須要跨出去推翻並且領導國家。
從無法想像的往後未知領域，到現在充滿企圖的未來展望。將自己的知識、血液、靈魂、生命，全部毫不猶豫獻給諾克薩斯這個國家代名詞。
為了一口麵包邊，用破掉的碎玻璃劃破別人的頸動脈，如同撿到的書上所說，只要攻擊那個位置，鮮紅就會綻美了諾克薩斯的小巷。
第一次殺人，沒什麼感覺，只有幾個簡單的理念，手抬的太高，力道放的太輕，應該要帶著尖銳的斜角，至少對方不會痛苦那麼久，這書不專業的程度令人髮指，尤其是書中沒提到殺人之後留在手上的這股觸感...是多麼的難以形容。
投入軍旅生活，從很年輕的時候開始四處征戰拼功，殺人的觸感漸漸痲痹成習慣，然後外強的逼近，引發內戰的混亂...我知道我從生下就被賦予一個使命，我會為了國家奉獻一生，風光偉業，爬上巔峰，然後就這樣理所當然、毫無情緒、沒有依戀的離去，為了諾克薩斯。
斯溫面無表情的盯向伊凡。
「烏鴉？」突然受到這股注視令伊凡心生畏懼。
直到妳的出現...改變了我的一生，改變我的思維。
我的理念、理想沒有改變，卻體會到除了成就以外的快樂亦或者稱作幸福，我第一次明白除了戰勝敵人以外為何要笑。
「烏、烏鴉？你這樣盯著我會怕...」伊凡雖然繼續摟著斯溫，但她深怕斯溫是否想起什麼而突然生氣，身子明顯後退了一些。
「別離開。」斯溫再度擁住伊凡，不同以往的力道，不同以往的涵義。
「別離開...」
我的情緒，我們的情緒，為了彼此。
真正改變的...是我啊！妳改變了我，伊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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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回其實我深怕有人討厭伊凡這種小公主任性，其實她很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但她有時候也屬於為了反抗而反抗的女孩。她在戰場很少出錯，即使有時會多了玩心，多了情緒，她還是知道該做些什麼，事情的先後順序也清楚。
那這篇我的主軸重點其實想要講的，是單純的給予和單純的接受並不會是幸福的，只有互相體諒和改變注視著對方才能體會到一切。這篇構想是歲月大大給予的影片，也是帶來到這個劇情的基礎架構，當然，我覺得我並沒有寫得很好....老實說這篇我砍了三、四，怎麼寫都不滿意，整篇砍掉對於心理上的打擊很大很沮喪，但就像我自己跟某位讀者聊到，"自己不滿意，讀者怎麼可能滿意?也許我試過水溫，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諾克薩斯每個人都是如此的富有個性，木訥的斯溫漸漸感受到情感的波動，這是一種進步吧？
隨著以往什麼都不懂這樣一直看下來，真的會有種〜啊，長大了...的感覺，開始渴望被愛，以及愛人的渴望。
不過當初草稿的伊凡和現在的伊凡，實在差很多啊...我自己也習慣了這種少女系的勒布朗了=_=
創作內容
其之九十二、斯溫與勒布朗、兩人的諾克薩斯。
斯溫與勒布朗 (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