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等待。
像是一個人孤伶伶的站在月臺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經過身邊。有的停留許久,而後慢慢離去,有的則是經過面前,只是打聲招呼便繼續前進。
無數多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失落,但心裡仍存在著那麼一絲希望,會不會有個人一直停留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呢?
我還在等待,等待這麼一個人走到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和我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炎炎夏日,連空氣也顯得悶熱。
我倚靠著椅背,流利的轉著手中的原子筆,不時仰望窗外的蒼穹以及綠葉茂盛的大樹。
老師瞥見我的行為,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因我的成績不因為我不聽課而往下掉。
我有比一般人強的記性,凡事若我有心,無一我記不住的。
但是,我不喜歡這樣,我想和大家一樣,努力過後才獲得好成績、獲得所謂的成就感。
雖然記性好,但我感到心裡空蕩蕩的。明明已經記了許多的人、事、物、知識……卻還是感到難受。
我不懂,我到底缺少了什麼?
思及此,大家所謂的美妙樂音——鐘聲,噹噹噹地響起。
「那個……你好,可以和你做個朋友嗎?」坐在我隔壁的是一位今天剛轉來本班的轉學生,微捲的長髮披在肩後,聲音甜甜的,長長的睫毛眨呀眨。
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副有錢人家的掌上明珠、十指不沾陽春水大小姐。
「可以拒絕嗎?」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將課本收進抽屜,拿出書包裡的小說開始閱讀。
「咦、咦……」她顯然是愣住了,有些尷尬、有些錯愕的低下頭,雙手稍稍收緊,緊抓住深灰色的制服裙子。
一旁的同學見著,紛紛竊竊私語了起來,還有些耳語傳到我的耳中。
「欸,你們看!第一名欺負轉學生。」
「第一名了不起嗎?」
「長得好看點了不起嗎?」
談論聲越來越大,我抓了抓頭,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各位同學,我聽見了,麻煩請將音量調小聲一點可否?」
轉瞬間,鴉雀無聲。
反差好大啊……感覺有點尷尬呢。
「不好意思,你們繼續吧。」我攤了攤手,繼續翻起小說。
教室又恢復原本的嘈雜,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不一會兒,有張淡粉色的紙條飛到了我的桌上,順著紙條傳來的途徑,我看見那位轉學生笑嘻嘻的指著紙條,示意我攤開來看。
我轉頭瞪了她一眼,將鉛筆盒裡的書籤夾在小說內,放入抽屜,然後再打開那張小紙條。
你好,我叫島田里奈,請多多指教:)
淺藍色的字跡小巧可愛,如同她的人一般。
「不要浪費紙,有話請用說的,島田同學。」將紙條摺好,原封不動的還給她。
起身,準備離開教室,突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說道:「對了,我叫千葉遼。」
她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很上進、很努力,樂觀開朗、待人和善……
大家都很喜歡她,無分男女。
原本以為她會膩了與我互動,或是結交了新的朋友就漸漸遺忘了我。
但是我錯了,錯得很離譜。
她仍每天找我閒聊、問功課……
相處久了後,才知道她其實很堅強,並不是大小姐脾氣,高中就一個人住,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起居。
她只是怕生,沒有安全感罷了。
漸漸的,我發現我並不排斥和她互動了。
漸漸的,我發現我喜歡上她軟軟甜甜的嗓音了。
那種感覺像是陽光照入陰暗濕冷的角落,有點刺痛,但溫暖多過於刺痛。
今日,一如往常,我早早的來到教室,卻不見那朝氣蓬勃的嬌小身影。
一股惆悵與失落鎖在眉間,難以抹去。
我發現,每天早上和她閒談、看見她的身影,已成了習慣。
習慣,是很可怕的。
沒見到她的一整天,我坐立難安。
是的,我想她……
我簡單的收拾了書包,背起書包。
「喂、喂!千葉同學你要去哪裡啊?」臺上的講師急忙的問道。
「看島田去。」我拋下這四個字後就起身離開了教室。
快步的走下樓梯,繞到了後門口。
輕晃了晃鐵門,它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深吸一口氣,抓住鐵門桿往上爬,而後從鐵門上往下跳。
第一次翹課,為了她。
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按下島田家的電話號碼。
這是自從她給我她家電話後,第一次播打呢。
「喂?這裡是島田家,本人目前不在家裡,可能是去上課,如果不是上課那就是去了醫院……嘛,如果有事請留言哦!」
里奈甜甜的嗓音從手機裡傳出,我緊握住手機,微微蹙眉。
醫院?為什麼她不在學校就在醫院?
我慌忙的跑到學校附近的醫院,緊握著手機。
一股不安湧入心頭,刺痛著我。
步入醫院,沁涼的冷氣與藥水味撲鼻而來。
我走到櫃檯詢問道:「請問一下,有沒有一位名叫島田里奈的少女來過?」
「有的,島田小姐在112病房。」護士小姐指了指樓梯,「那邊走上去向左轉就可以看到了。」
原來她真的在這裡……像是放下懸在心中的大石頭般,我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向護士點頭道謝,而後跑上了樓梯,來到112病房前。
輕輕推開房門,發現里奈帶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
根據護士的解釋,里奈有嚴重的心臟病,她正慢慢得等待著死亡。
死亡……
死亡。
我愣怔在病床旁,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個恐怖的字眼。
里奈緩緩睜開雙眼,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我瞧。
她伸手將氧氣罩取下,說道:「遼,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最了解,別讓他們白費力氣了。」
她勾起一抹淺笑,「今天是我生日哦,祝我生日快樂吧,遼。」
「生日快樂,里……奈。」第一次嘗試叫她的名,卻是在這種時刻。
「人生,我滿足了。有最快樂的生日,已經夠了哦。」她莞爾一笑。
她緩緩閉上了眼,原本緊握在手中的紙飄落到了地上——器官捐贈同意書。
心電圖機上的線條成了水平線,宣布了她的死亡。
顫抖的握住里奈殘有餘溫的雙手,眼淚模糊了眼眶,一滴一滴的落在潔白的棉被上。
我等到了,一個笑著從背後拍著我的肩,和我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的女孩。
可是為什麼我好不容易等到了妳,妳卻突然的走出了我的世界。
像是兩條直線般,先是相會、相聚,而後交錯開來,漸行漸遠。
我只能繼續孤單的站在月臺上,看著她嬌小的身影越走越遠,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若來生能相遇,我一定會好好把握住我們的緣分,想盡辦法讓我們成為兩條重疊在一起的平行線,不論走的多遠,永遠相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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