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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第一曲、無法歌唱之人

作者:Azoth│2013-11-01 00:17:18│巴幣:4│人氣:179



  今天一如往常,是個晴朗的天氣。

  推開窗子,明媚的陽光由窗外奢侈灑入,將原本略嫌陰暗的屋子給照亮大半,也把長時間藏匿於黑暗中的利亞頓照得暈眩,但他還是打起精神看了看這久違的早晨景像。

  這是一個由樹所架構而成的世界,作為支柱的是一座名為的巨大樹木,普遍人們稱呼它為『世界樹』。這棵終年翠綠的美麗大樹支撐著整個世界,但因為祂太過巨大,一般人幾乎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看到它完整而雄偉的全身,僅能窺見佇立於中央處、屬於世界樹一部分的生命樹。

  生命樹雖然只是世界樹的一部分,卻也有著驚人的巨大身軀,翠綠的樹頂上枝幹以碎形向上攀伸在即將碰處雲端時停下,宛如水晶般的葉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就是距離首都有段距離的利亞頓也能清楚看見那如星子般的光芒。

  伸手撥弄著過肩的深紫色長髮,濃而純粹的色澤曾經讓他被友人稱讚「就像是葡萄酒一樣的顏色」,但老實說,他只覺得這顏色在身旁的人們都是淡色毛髮的情況下,顯得有點奇怪。

  「怎麼好像又變長了……」小聲地嘀咕著,他將長髮隨便抓成搓就綁起,也不是特別在乎地提起水桶和隨身提包便走出門。

  他的房子裡不同於城鎮內有汲水系統,每天必須提著水桶到附近的河邊或湖泊提水,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湖泊距離家裡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就在他思考的期間內,湖泊已經出現在前方不遠處了,腳步輕快地走上前蹲下,先是將空水桶浸入水中裝滿乾淨的水,他順便在湖邊洗了把臉。
 
  當指尖沒入冰涼的湖水中時,習慣性發出了細細的嗚咽聲,他將沁涼的水往臉上潑後,原本半停擺的思緒終於清醒過來,而在此他也終於久違在陽光下看清自己。

  柔軟的深紫色長髮因為是被隨便束起而顯得有些凌亂,但在湖水的折射下,色澤卻像是紫水晶般透澈亮麗。

  明明已經成年但還有著稚嫩的白皙臉龐,配上慵懶的神情看來有些奇妙,宛如黑夜般冷寂的深色瞳眸平靜無波,只是淡淡看過都會給人一種神祕中帶著尖銳的感覺。

  由提包中拿了把木色梳子,他坐在草皮上梳理起自己的長髮與蓬鬆的尾巴。

  居住於世界樹上的居民們普遍都有著耳尾,據說這是神為了區分創造者與被創造者身分而做出的決定。雖然他幼時聽說過在久遠的過去,曾有一族因惹怒神明而被剝奪這個象徵,但利亞頓對此的認知也僅停留在聽過,從未親眼見過。

  將耳朵與尾巴上的毛梳理整齊,他滿意地點點頭後提起東西往自家的方向前進。





  利亞頓的身分是一名工匠,正確來說是使用著特殊技術的附魔工匠。

  他和一般的工匠不同之處為他倚靠自己的手,在器具或飾物上雕刻花漾並賦予它們力量,就像是保護符一般的特殊製品,在這個以聲音作為媒介的世界裡,他算是個不但會使用稀少技術、而且技巧和能力都還不錯的特殊工匠。

  蓬鬆的紫色貓尾左右擺動著,利亞頓將這次的委託物——一只看起來頗昂貴的懷錶擺回盒中,銀白的懷錶發出細小滴答聲的銀懷錶,在黑絨盒的襯托下更顯典雅與獨特。

  抽出一張紙,他看了下上面用樸實字跡寫下的住址,起身拿出斗篷穿戴好,拿起黑絨盒往門外走去。平時的他才不會親自出門送委託物,但對方的身分對利頓亞非常重要,所以他沒有像往常拖了老半天才離開房子,而是直接出門。

  對方住在距離約有十五分鐘路程的小城裡,這途中他必須經過好幾條熱鬧的大街……當然,那是在他不知道小路的情況下才需要的。

  從高處落下時、行走時都是同樣的毫無聲音,這種輕盈敏捷的身手是長年奔馳於樹林中訓練出的,而之後他也善用這個能力在許多事情上。

  鬆開攀住枝幹的手,他小心翼翼地落在平寬的屋頂上,從上往下看還能看到如潮水般的擁擠人群,人們的喧嘩也是一如往常的充滿活力。

  不喜歡人擠人的他,每次總選擇屋頂當路,雖然不同於地面的平坦好走,但能呼吸到新鮮空氣這點就足以讓他心動。誰管他好不好走,反正他可是隻貓啊!貓本來就是要身手矯健地跳躍在屋簷上!

  自豪的想著,他的步伐依然輕快如風。

  就在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一陣的搖晃使他失了平衡,為了別摔下屋頂他快速地停下腳步,然後探出矮牆往下看。

  下面的大街空出一個極大的空間,而那個空間裡只有兩個影子。

  一名是拿著長劍的黑貓,他的表情非常奇怪,像是看到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一樣僵硬著,但搭在劍上的手卻沒有顫抖,眼神堅定地看著另一名貓。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少見的爭執畫面讓利亞頓好奇了,他悄悄地攀住矮牆向下躍去,這點距離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原本想看一下熱鬧的他突然想起,自己必須把懷錶送回去。

  「真可惜。」

  雖然嘴上如此說道,但他毫不留念地轉過身,離開那個被眾人圍觀的現場。

  接著,歌聲傳來。

  他沒有回頭,但那歌聲卻帶著一種奇妙的力量,它輕柔地引導起他的意識,像是要替他打破什麼困境般,於腦中盤旋不去。

  有點懊惱地搖了搖頭,他剛才是怎麼了?恍神恍到這種地步也太誇張。

  捏了把自己的臉,他用著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量說道:「之後可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現在沒時間恍神。」

  歌曲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在這個普遍以一主一輔做搭檔的世界內,他的父母相當特殊……兩人都是以肢體戰鬥為主的武者。不過,身為武者的母親有著很美的歌聲,據說她曾經去學習過咒歌的應用,可惜在遇到瓶頸後便無緣在深入學習。

  他從小就是在母親的歌聲下成長,但他卻沒有歌唱的能力。並非說他不會歌唱,但每在他開口準備吐出旋律時,那些流暢的音符就會像是突然消失般,梗在喉間。

  ──不可以唱歌。

  像是有什麼人這樣警告著自己一樣。

  也因著這不知名的障礙,當周遭的孩子都學會用咒歌召喚出碎冰、火球的時候,他只能閉著嘴沉默站在一旁,其他人都將歌聲運用在生活中時,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維持生活品質。

  不過也因為如此,他才能練就出一身如羽般的輕盈身手,而且他的體力與力氣也比一般人強上許多,這可以說是因禍得福吧。

  朝剛才發出歌聲的方向看去,剛才指指點點的人們現在都如癡如醉地聽著歌聲,剛才那個黑貓呢?大概也是一樣吧。如此想著,他趕緊提著盒子朝街中走去。

  這邊是小城的中心,雖然也有許多人在這走動,但比起剛才那種多到簡直要被埋起來的狀況,利亞頓還比較寧願在這裡的街上走動。大概是因為這裡比較繁榮,他在這條街上看到了許多古怪而有趣的小東西。

  雖然有被一些東西給吸引,但他還是安分地往廣場前進。

  繞了幾個彎,一座雪白的噴泉就這麼出現在眼前,溫潤的色澤在陽光下漾著微光,充滿了夢幻感,而且在噴泉中央擺放的並非尋常的人像雕刻,而是一顆巨大的菱形水晶飄浮在中央。

  那寶石他是知道的,畢竟自己也曾經是打造它的一員。

  在這個世界中有時會出現魔物,雖說一般的動物沒有什麼威脅,但具有力量的魔物卻足以釀出許多大事,而這個寶石的功用便是使魔物無法靠近。那時可是足足動員了幾十名的魔法師和歌者,包括他在內的五名附魔工匠負責替寶石鑲上咒文。

  當時的意外使得自己不小心打響了名聲,成了這個區域中出名的匠師之一。

  雖然對其他幾位年邁的附魔工匠不太好意思,但對獨自生活的他來說,多存些錢倒也有利無害,從那次之後他的工作極速增加,由偶爾兩三張訂單到現在幾乎要天天趕工的繁忙,讓放鬆慣的他有些吃不消。

  「有的時候可真懷念以前……」嘀咕著,他走到一間紅磚砌成的房子前,伸手在紅棕色的門板上有節奏地輕敲幾下。隨後,他看到比自己高上一顆頭的老者推開門,對方細長的眼睛是漂亮的紅棕,帶著慈祥與溫柔。

  「這不是利亞頓嗎?怎麼,我的東西修好了嗎?」

  「是啊,在這裡。」晃了晃手中的提袋,他將裝有懷錶的小巧盒子擺到老者手中,平時老繃著的臉蛋上漾著柔和的淡笑。

  這位老者是父親過往的友人,從很久以前就非常照顧他,不但常帶小時候的他到處亂跑,還教會他辨認草藥與烹飪,就連父母病逝時的後事也都多虧有他的幫忙。

  「啊──還你幫我修好了呢。」

  從盒中取出並動作小心地打開懷錶,原本停擺的花紋指針在利亞頓費勁地維修下,正發出「滴答滴答」的清脆聲響,見此老者的神情更加溫柔。

  「因為這個很重要吧。」利亞頓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過身後蓬鬆的尾巴卻不自覺地左右擺動著,明明緊張、焦躁卻死都要偽裝的固執模樣,使老者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啊,明明都成年了這麼久,怎麼看起來還是這副軟軟的模樣呢。」伸手摸了摸利頓亞的頭髮,柔亮的紫絲在陽光下卻帶著妖艷的酒紅,細緻的臉蛋跟逝去的友人妻子十分神似。

  撇除這頭不同於友人夫妻的深色髮絲,這孩子可真像是他們倆的翻版。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啊。」語帶不滿地抗議著,不過臉上卻染上了薄紅,被當成孩子一般的舉動讓利頓亞害臊了起來。

  他在不久前已經迎接了成年禮,但不曉得為何他看來還是帶了點稚嫩,更慘的是他長得又比較像母親(父親與老者所言),導致外表看來簡直像是個長不大的少年。雖然他已經盡力去把外表打了的像是成年男性,但怎麼講……就是有種詭異的感覺。

  想到這,他的表情更加鬱悶。
 
  「嗯,我想,還是先別提這個好了。」看利頓亞的尾巴幅度越揮越大,老者決定還是將這個話題拋開,另尋一個對方可能會有興趣的話題。

  「你知道過陣子城內會有活動嗎?」

  撫著蒼白的鬍子,老者身後的雪白尾巴輕輕晃動。

  「活動?」

  「是啊,這次城主為了慶祝豐收,而舉辦了個小型慶典。」看著中央水池的噴泉,碧藍染上老者的雙眼,「還不只這樣,城主還邀請了西羅先大人和阿瑪吉爾大人呢。」

  聽到人名,利亞頓的神情有些驚訝,「是在聖職者界中很活躍的那兩位?」

  在這個世界上要說起最令人羨慕的職業,莫過於是守護生命樹的聖職者和聖歌者,他們比起一般人還要懂得善用學習咒歌的使用,不但力量強大且地位崇高,尤其是西羅先與阿瑪吉爾這個組合,他們的名聲在平民之間非常響亮,就連寡聞的他都非常清楚。
 
  他們不同於那些待在生命樹旁的祭壇上歌唱的祭司,每天就是在四處旅行,尤其是聖職者西羅先,他所經之處總會留下許多豐功偉業,上至打破賊窩下至打趴鬧事者,簡直像是什麼壞事都逃不過他的雙眼,也因為他的出現使某些混亂的城鎮歸於平靜。

  而且,西羅先本人非常開朗,見過他的人總會笑說「就像是個精力旺盛的小朋友啊。」

  「沒錯,就是他們。」

  停頓了下,利頓亞遲疑地抬頭,黑色的瞳眸中滿是不解,「為什麼那兩位要來這裡,真的只是應邀參加活動嗎,而不是誰指使下來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搖頭,老者的表情非常平淡,平淡到讓利頓亞感到不習慣,「不過,那幾天還是小心點比較好,誰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沒有回應,但看見利頓亞的表情,老者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還真的很討厭他呢。」

  「誰會喜歡那傢伙。」不屑地咋舌,他拿好袋子背過身,「反正手上剛好有很多工作,我這幾天會好好待在家裡的,先走了。」

  老者沒有回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緊握在手中的懷錶發出輕快的滴答聲,與水落下時的聲響共同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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