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怎麼沒去上課?」
「……呃……我已經休學了。」
「休學?」
「嗯,因為不是想上的科系吶。」
「喔——」
真是……我才說我討厭在這種時間出門啊。
「都已經二年級了呢……」
我勾起無意義的嘴角,露出無意義的笑。
「所以你現在正在準備重考?」
「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
「那你想上什麼?」
「呃……嗯,文學類的吧。」
「所以你現在是要去打工?還是都待在家──」
「正在找。」
「喔。」
電梯門開了,顯示層數是一樓沒錯。
「那這次記得要好好選喔,不要又——」剩下的字詞,隨著鞋跟踏在樓梯的聲音逐漸下沉。而我也沒多加在意,任它飄諸身後。
哎,所以吶,這種見鬼了的對話模式是老子最討厭的啊。發話者是住下兩樓的阿姨,是,當然,她認識我。誰讓我曾經和她兒子同班過?至少這位人母外表仍然年輕,看來不超過三十歲,臉龐還算標緻。只不過總是一對瞇瞇眼,剛才的對話過程中,也被我該下煉獄的自卑心放大為懷疑和鄙視。
類似的對話模式重複不斷,只要我在不對的時間遇上不對的熟人就總會如此。有時候真想學一句「Not your business」就打發過去。──哎,雖說我英語不知道幾年沒及格過就是。
可是,不行啊。因為呢,就算是我啊,也是一直被「哎,你們家的孩子還真有禮貌」諸如此類的這樣子被誇過來呢。是啊,就是那種接起電話會說:「喂,請問你找誰?」、見了阿姨叔叔會主動打招呼之類的。所以啊,為了去他媽的自尊心與面子問題,還是得好好回答啊不是嗎?更何況,白癡嗎我,既然會去在意的話又怎麼可能真的做呢是不是。
天氣正逐漸轉入秋天。我走在往超商的路上,手裡轉動著鑰匙圈。
叮拎叮拎的,彷彿就是在向周遭的人宣告我的存在一樣。但雙眼無力地望著天空,或直視著前方,裝作沉浸於自己的視界。實際上則在幻想著人們眼中的我是何模樣?
手指捻玩著兩枚十元硬幣,十字路口處正巧紅燈。哎,估計落坐於高速公路入口附近,這裡紅燈總是特別久。
進到超商裡頭,我才想起一件事──錢根本沒有帶夠。
最近這年頭,二十元也買不了什麼好飲料啊。我在心中咕噥著,拿起一罐鋁箔包裝的奶茶。那是我許久未曾碰過的品牌。哎,雖說品牌不同,但其實彼此之間的味道差距也不算太多。
走回公寓的路上,我繼續轉動著鑰匙圈、嘴裡咬著吸管,慢慢吸吮著垃圾飲料、思考著我的人生——
「……」
我坐在地上,手指揪弄著汪太的蓬鬆白毛。大狗拱著我的手,感覺像是要撒嬌一樣,但是喉嚨裡卻發出帶點警告意味的低鳴。
「什麼,都別說。」我說。
「什麼都別說。一個字也不。」
「……」
我面前的女人長嘆口氣。
「你啊……寫這種東西是想要幹嘛啊?」
「鬼知道。」
我躺在地上,雙臂枕於腦後。
「你不覺得這對於新手而言是一個比較好的入門方式嗎?」我說。
「鬼知道。」
我點頭。
「是啊,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