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增進文筆—談人物描述

　　聽說有人在問人物外貌怎麼描寫？（探頭）

　　尤其又是問到女性外貌，嗯……雖然我只是言情小說起家的作者，不過不得不說，對於這個課題，我是有滿多心得可以說的，畢竟言情小說作品裡面對於女性描寫算是很講究，然後我又是寫古裝背景的作品居多，再加上我自己算是有刻意去加強這個部份，所以，我自認為對於這個課題還算是有研究。

　　不過一講到古裝背景大概很多人就倒了，「我想要寫現代的」或是「我需要的是西方背景的」不管是現代還是中古，要直接把東方古裝背景那套技巧移植過去肯定會遇到問題，所以我想或許有人會發生類似「寫古裝（或其他背景）我還可以，但是寫其他類型我就倒了」的情況；我必須說，「上帝關上了一道門，必定為你開啟另一扇窗」這句勵志的話放在這裡同樣通用，怎麼說呢？


作品類型各有優缺

　　之所以我會說關起一道門，必定能開啟另一扇窗，是因為不管是東方古裝、時裝（這裡講得東方算是泛指，主要還是以我們歷朝背景為主，架空也算）或是西方中古奇幻、時裝或甚至科幻（西方泛指歐美），粗略區分就有四種不同的情況，當然現在是地球村，所以東西方時裝現代的部份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做一個。

　　ＯＫ，寫不同題材的作品，以我的概念，在人物描述上一定要做出差異，這裡很簡單的把之前在心得交流那一串文章裡曾提過的概念再說一次。寫東方古裝最大的優勢，就是「所有的」中文「動詞」都能夠輕易的使用，動詞變化絕對是極大的優勢，再說古時候的妝容、強調寫意美與神態美的情況會多過於形容體態或是實際的容貌，我認為這是文字最容易去表達的情況跟題材，畢竟是自家語言配上自家背景嘛！就等於是軟硬體完全優化處理的情況。

　　至於西方中古背景，很抱歉，完全解放的中文動詞就必須收起來，沒錯，真的是「收起來」，老實說像我這種習慣作動詞變化的作者要調適到這一步真的是經歷了一段時間才完成，手法呢……簡單的說就是「被限制住」的東方古裝背景，要記得，太道地的動詞不能用，（例如：蹴、踅、掇、揣等等等，非常多不能用……）太陰柔、修飾的詞彙也不行（例如言情小說會出現的：柔荑、淚眸、蓮足等等等的）對於人物樣貌，盡可能寫實一點會比較適當，由於不強調神態美，所以就變成敘述上會稍嫌單調一些些，不過還是可以巧妙運用譬喻手法去說。
　　就像是「他的頭髮如遭風雨侵襲過的鳥窩般雜亂」、「她的眼燦如晨星，我似乎也從中獲得了接受挑戰的勇氣」之類的；寫中古奇幻在描述上寫實一點、硬一點會比較好。

　　而時裝背景，主要的重點是，把前面兩大類的優勢全部去掉，（對，洗得越乾淨越好）寫現代背景再用比較冷僻的中文動詞或是那種描述譬喻手法就會顯得「很古老」，但，有一項優勢就是我們周遭的服裝、飾品等等都可以巧妙的加諸在人物身上，而這些東西只要網路一查就有，或是雜誌一翻也有，要民族風或是偏西式，要不然日韓流行服飾也可以，總之時裝題材雖然是把動詞跟譬喻手法都關掉了，但是卻打開了現代科技產物的襯托。
　　例如一個跟隨流行的年輕人，我們就可以說他手拿最新的手機或是平板電腦，或是穿著時下最流行的鞋款之類的，這個部份的限制會被解放，可以說反而能夠描寫的最具體。

　　所以什麼可以用，什麼不能用，哪些東西應該要被開啟（動詞、譬喻手法，還是現代服飾，科技產物等等）、關閉，這完全取決於「作者本身能力極限」。講白一點，對，寫現代背景，所有科技產物跟服裝都在掌握之中，但作者本身會不會用？能不能用？或許該作者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軟膠拖鞋？（這個可能有點誇張……）或是VESPA單缸二行程復古速可達？或許作者知道最新型的蘋果手機長什麼樣，但卻不知道被戲稱可以拿來當作防身武器，很早期的黑金剛？描述手法很重要得一點取決於「作者本身懂多少」，如果作者沒有足夠的「知」，那就算我說「寫古裝背景，所有中文動詞統統可以用哦！」，那還是白搭，因為再怎麼樣該作者就是只會「拿、提、踢、看、望」等等最基本最基本的動詞而已，人物神態美可以展現出來嗎？當然不能！

　　要學用任何寫作方法前，就像玩遊戲一樣，先看看自己的電腦配備是否足夠，或是出門打怪前看一下自己人物狀態欄，藥水帶了沒、裝備等級夠不夠力，如果不夠，那就先補充一下吧？至於怎麼補充道具或是練等級，那這邊可能就沒辦法提供太多實質幫助了。


描述人物的基礎

　　好，在此先撇開作品類型的問題，我們來說說有關於人物外貌描寫的部份。

　　這裡先講外貌，所以大家可以腦中先設想一個人物出現在面前，或許有表情，但是沒有動作；我們在作品裡頭，通常初次見到重要的角色，或是人物初登場時，有些時候都會特別去寫人物的長相，有些人會卡在這裡，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結果就亂亂寫。
　　我認為可以利用當時的場景來切入會是比較符合劇情的手法；當然，要是遇到就是單純一個人物初登場，想直接從頭描寫到尾的話，大抵說來有兩種描述手法。

　　一種是「照順序」按部就班的描述，另一種是「重點式」的描述。

　　什麼叫做照順序呢？舉個例子。

　　例子Ａ：是個女人。披著一頭又長又直的金髮，穿著皮夾克；由於沒拉起拉鍊，夾克底下僅剩一件黑色小可愛。那纖瘦的細腰、豐滿的胸部於眾人面前展露無疑；下半身也很精彩，低腰熱褲襯得那潔白雙腿更顯修長，搭配踏在木質地板上的馬靴，成了完美的性感尤物。

　　這是從頭描寫到腳的敘述；不過臉上的五官被省略了，這也代表相較於該女性的長相，金髮、惹火的身材反而更吸睛；賦予這段更深層的含意就是很直接的「那方面」的聯想。

　　例子Ｂ：馬上的白衣姑娘衣袂翻飛，領上鑲著鮮明的錦紅緞，卻及不上那口小巧朱唇嬌豔，俏鼻挺而標緻，還道以為是個似水美人，再往上瞧，那雙眼如兩丸黑玉卻顯得靈動而剛毅，而那雙眉，細淺且蘊藏著淡淡英氣，容貌清麗，髮色烏黑亮麗如緞；畫龍點睛似的，那頭上的翠綠玉簪盤於髮間，饒是策馬飛馳亦是紋風不動，又見其姑娘一絲不苟的一面。

　　這段就注重於五官跟頭髮的描述，仔細看的話是從頸子的部份，領口不斷往上移，嘴、鼻、眼、眉、髮等有順序安排的描述。這是「有順序」的描述。

　　另一種重點式的描述，簡單說就是以「局部概括整體」。

　　例子Ｃ：
　　是個陌生人，一個皮膚白皙、臉頰凹陷的男人，還戴了一副銀框眼鏡。

　　或是描寫同一人的……

　　戴著細框眼鏡的男人喝光最後一口龍舌蘭，隨手把酒錢丟在桌上，緩慢的走向門口。

　　打開藍罌粟的大門，一台壯碩的黑色雪佛蘭從他眼前揚長而去。

　　那個細框、銀框眼鏡就暫時變成那個人的代名詞，這就是只描述特徵的重點式敘述。

　　當然我們通常會習慣利用髮色，例如「那個金髮女人」或是衣著的顏色「那個黑衣男」之類的，來直接代稱該人物，不過一些身體上的特徵「矮冬瓜」、「花白的鬍子」，或是像身上的飾品都可以拿來代稱。

　　這兩種手法其實只是詳略之別。就算是主角也可以暫時利用這些標誌來代稱，（艾芙琳就常常在別人的視角中稱呼「金髮女人」）而配角也可以在一出場時洋洋灑灑從頭寫到腳，兩種手法完全是視情況而定、並行不悖的，自然也無所謂能力高低。


人物就是要「動」啊！

　　對，接下來要描述動作；動作該怎麼寫？

　　動詞、動詞，或是譬喻式的形容會是最直接的答案，不過在這邊特別提一點，形容人物走動的時候，能不能別再「移動」了呢＝皿＝？

　　我有時候會在別人的作品（當然我自己其實也用過……）會看到「Ａ從房間移動到走廊」或是「一行人從哪裡移動到哪裡」，我必須說「移動」不是描述人物的時候在用的啦！移動寫物體、沒有生命的東西是最恰當，或是指「Ａ移動了桌上的杯子」，就是「人移動某物」的時候才會利用到這個詞，老實說就算是講「貓從椅子移動到自己的窩」這種句子我也會覺得很怪，牠會自己走不是很自然嗎？除非牠掛了，有人趁敘事者不在的時候移動那隻死貓，那才有特別敘述的必要。

　　所以「移動」這個詞彙，就讓它擺在應該出現的地方吧。

　　這邊提到動作的部份，不過我要強調的並非動詞的運用，而是如何寫出動作的美感？

　　但在文字描述的時候有一點很奇妙，畢竟文字所捕捉的不像是電影、影像，會是以一連串畫面來呈現，我會認為文字在表述上比較接近圖畫、漫畫的方式，是「瞬間定格」的，還有，強調一點，描述線性、流暢的動作並非文字的強項，所以描述緩慢、偏靜態的動作還ＯＫ，描寫連續、速度感的動作或是畫面可能就會比較弱勢。

　　好，先來說如何描寫動作美感吧。（尤其是女性的部份）

　　舉個例子。

　　例子Ｄ：
　　她美眸輕睞，素手自滾著金絲繡線的袖中探出，玉指微勾。「免禮，快快請起吧。」

　　她坐在板凳上，裸著雙足，玉腿交疊著，那藕色紗裙襯著她誘人姿態，頗引人遐思。

　　走在前頭，她步履娉婷，一頭青絲如瀑流洩，遮掩住那曼妙身姿；不一會兒，她回過頭來瞧他，朱唇含笑。「這兒清淨些，哪，有什麼話想同我說的？」

　　紫衣姑娘柳眉倒豎，凝肅著清麗臉容；「鏗」一聲，長劍已然出鞘！

　　棠緋睇了他一眼，而後掩唇淡笑，「本宮還道令君這是歸心似箭呢？原來是給賈詡逼急了；這樣也好，張繡這回元氣大傷，暫且變不出什麼把戲。曹操要動下一步，便可毫無後顧之憂。」
　　耳裡聽著她的如珠妙語，望著眼前佳人的一顰一笑；荀彧一瞬竟是有些失神了。
　　院子裡奼紫千紅、花團錦簇的，交織在這春暖午後，已經足以使人目眩神迷。
　　只是，人比花嬌。


　　前面幾段是我即興的描述，後面這一段直接摘《蘭墨》一文中的棠緋來當作代表。（我真的一提到「人物美」就會想到她）

　　關於描述人物動作的部份，這些例子之前已經說過很多了，所以就不再多作敘述；簡單講一下，表情、手的動作、腳，其實脖子跟腰這些身體關節，或是彈琴的動作、烹茶、下廚等等，也可以組合成很漂亮的神態或是體態美。

　　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這次除了寫古裝人物之外，再為大家寫一些偏中古奇幻或是舉一些時裝的例子出來。

　　例子Ｅ：
　　希耶兒反應過來，明白這就是母親邀她共浴的原因。
　　「對不起，我不知道。」對著包裹著母女兩人的大片清水，艾蜜莉的聲調充滿愧疚，迴盪在這不到四公尺平方的小型浴室裡頭。
　　撥開濕淋淋的棕色長髮，她抿起唇來，壓低嗓音，安撫的說：「媽咪，沒關係，都過去了。」

　　她一手提著鐵桶，走到街道盡頭的井邊裝水；把鐵桶丟進井裡，吃力的拉動絞盤，桶裡的清水清楚倒映著她的臉龐；她忍不住盯著清水一會兒，以水抹著自己沾滿泥沙的髮辮。

　　公主輕撥著我替她梳理妥當的頭髮，踱到窗邊；早晨的陽光灑進寢房的大窗，也照耀了垂掛在窗邊的鳥籠。她逗弄著籠裡的金絲雀，祖母綠般的眼珠卻有意無意的看著我。
　　我怦然的看著她，一時間竟沒發現自己的舉止有多麼失禮，我別開眼，拿著她的外袍上前。「殿下……早晨天氣冷涼，還請您趕緊穿上……」
　　我的下巴忽地一緊，下一秒已然與那雙祖母綠的雙眼相對。公主鬆開對我的箝制，反而輕柔的撫摸著我的左臉；我不禁屏住呼吸，對上她帶笑的雙眼，我已經感受到我的雙頰再度暖熱，有如火把般的燃燒。
　　「親愛的雅，替我披上。」
　　從紅唇中吐出的話語，是不可抗拒的命令。「是，親愛的殿下。」


　　我一直覺得轉換成西方奇幻，要利用動作去描述人物的美感，是需要經過鋪陳跟醞釀的；巧妙譬喻跟描述，盡可能鋪展出書寫那個時代或是背景特有的「理性」口吻，沒有經過這樣的鋪陳很難從字裡行間窺見時代感，也由於一些言情小說裡標誌性的詞彙沒辦法使用，所以要形容人物的美就必須善加譬喻或是直白描述，所以篇幅會比較長一點。


　　接下來是時裝的例子。我會盡可能找我已經發表過的作品來舉例。

　　例子Ｆ：
　　打開車門，D&G的瑪莉．珍（Mary．jane）樣式絨面高跟鞋輕觸地面，身形悄悄掩藏在Mercedes-Benz S 550黑色的車門後，只露出一雙腳與臉龐；梳理的捲翹有形的蜂蜜色捲髮，在午後耀眼的陽光下更顯璀璨。

　　她抬起頭，眼尾略為延長、上揚的眼妝，配合層次十足的煙燻眼影，使眼神更加銳利深邃；玫瑰金搭配黑色水晶的Folli Follie耳環輕輕晃動，卡洛琳．夏維茲瞄了替她打開車門的司機一眼，隨即邁開步伐。

　　黑色低調的小牛皮菱格紋手拿包，配合白色荷葉領襯衫、皺摺黑白相間，有如鋼琴琴鍵的絨面短裙，兼具典雅、高貴與女孩特有的青春氣息。

　　那女孩一身清爽的香水味，身上的薄紗絲質連身裙露出肩膀、背部部份肌膚，兼具女孩與女人之間的青春與成熟性感，手上的名牌小牛皮手提包充分展現了女孩的貴氣；從她的臉判斷，蘿莎莉亞相信她應該不超過二十歲，但那身打扮卻處處展現了一種超齡的成熟感。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來國家圖書館查資料，也實在不需要千萬珠寶加上晚禮服吧？
　　髮樣則是簡單梳了個公主頭，耳朵上的耳環則各帶了數條約三公分長的燦亮流蘇，算是一襲低調裝扮中的淡淡華麗。
　　「我聽心潔說了，這些日子你似乎為了欣健的事情到處奔波，辛苦了。」妳的用詞不但典雅，甚至還會讓對方有種「遇見古代人」的感覺；而提起阿健時，那雙典雅的細眉亦是悄悄的攏成一座山形。


　　前面幾段是《獵．魔者—Aveline》中描述卡洛琳的幾個段落；她是我認為近期描述女性之中的代表人物，當然，大多是衣飾方面的描寫，對於表情或是動作的描述反而比較少，這樣刻意堆了又堆，除了想表現（同時也是嘗試）高貴名牌跟一個普通高中女生之間的不協調感之外，也有暗指她以購物來填補缺乏關愛的內心空虛的意思。至於後面這段是我沒公開過的稿件，就是稍微描述了該位女性的外貌，直接運用對談來顯示她的教養。

　　從字裡行間展現人物的外在美其實都還算容易，但是要利用對話或是舉止，乃至於劇情發展彰顯人物的聰慧、賢慧、敏銳、貼心等關於內在、個性上的美感，那就要依賴更長篇幅的文字來鋪陳與表彰了。


勤做功課，回到「多寫」這不變的課題

　　關於描述語句，不管是景物的，還是角色的，很多概念都是一講再講的；這一回我並不把重點放在動詞轉換上，那些算是比較硬、無聊一點的功課，何況就算把所有的動詞通通學起來，真正能利用到的比例還是在少數，但實際能利用的材料就是變多了。

　　不過有些時候是「我懂這個動詞，但是用起來就是覺得怪怪的」，因為動詞在使用上是牽扯到語感的，例如「睞」這個視覺的動詞，通常我會把它用在不太正經，但是帶著微微勾引或是嫵媚的姿態的地方，或是不經意「睞」了一眼，類似像這種，其他地方的使用就可能需要再斟酌一下。（當然這是我的用法，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用對還用錯ＸＤ）或是「拽」這個手的動詞，我會認為這是反手向前猛抓的感覺，所以我只會在形容這樣的動作時才用。
　　仔細思考，中文動詞很多專有的特別動作都會特地造個字去表稱，無怪乎中文寫作只要動詞運用得當，整篇作品看起來就特別活靈活現。

　　但是，知道動詞在什麼時候使用、意義如何之外，重點還是在於寫作相關作品去實際運用。

　　西方中古的題材對於動詞這個利器的使用就要收斂很多；我反而會建議使用最平常的動詞（看、拿、撿等等），再加上「如ＯＯ般的樣子」，利用形容詞或是譬喻手法來補動詞的不足，然後，鋪陳的感覺很重要，理性的口吻是我認為從古裝跳躍到西方中古背景寫作時最難掌握的一點。

　　至於時裝的描寫手法，善加利用衣飾或是科技產物的變化，同時稍微下降一點譬喻的比例，動詞還是一樣得要用得很收斂才行。

　　這些形容、描述的方法大多數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所以個人主觀意識很重；有興趣的朋友倒是可以當作參考，然後接著靠自己大量寫作，臨摹優秀的相關作品，描述手法很快就能夠有所進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