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你曾經在一群人手中救下一個夢想為正義而活的傢伙,他來到這個城市受盡挫折,甚至是差點喪命的時候,你也是唯一幫助他的人嗎?」
聽他這麼一說,腦海中的那一點殘影又逐漸清晰,晚風刮起,彷彿在我腦海裡的回憶海裡撩過一片片漣漪。
──最終停留在一張傷痕累累,卻仍然雙眼耿直的少年的臉龐,那不妥協於黑暗,在夜裡異常光亮的雙眼,深深地刻鑄在我的靈魂之中。
「你……」
我愣地望向他。
完全無法想像印象中那正氣凜然的褐髮少年,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蒼白如雪的頭髮、老成與深不可測的表情,與當初那天真追逐夢想的眼神,有著天壤之別!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許多腳步聲,我們暫且停下交談機警地四望,察覺身邊不知何時包圍一群黑衣人,他們來勢洶洶,看就知道絕對不是路過打招呼那樣輕鬆愉快。
空氣霎時緊張起來,導火線一觸即發。
「……嘖,看來運氣很不好啊,最近怎麼老是被圍毆?」我哼聲苦笑,「我就算要死也不想死在男人手上啊!」
維爾顯然不想理會我的無聊玩笑,「不想死就奮戰到底吧,在這城市,只有勝者有資格說話。但話說在前頭,這麻煩我若替你解決,你就得跟我走。」
「嘿,我可對男人沒興趣。」我聳肩,瞟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而且誰知道你會不會是拖油瓶?我可還沒認可你!」
「你會的。」
維爾低聲丟下這句話,撩起長大衣露出綁在大腿側的兩把槍,迅速將其上手上膛,接著幾聲連續的槍響響徹靜謐的夜,他的槍法神準,射出的子彈幾乎命中,幾個目標皆哀鳴一聲倒下。
這一舉動自然掀開戰火的序章,在場其他黑衣人倏地動作,眼看動作較快的人也亮槍對準維爾之時,我立刻飛身而出。
在他們即將開槍的一秒之差,我掃腿使其失去平衡而重摔於地面,撞擊地面,腦袋強烈震盪使他暫時失去行動能力,同伴突來的倒下更是使他身後的黑衣人措手不及,踉蹌後退。
聽見後頭將槍上膛的喀拉聲,我直覺地朝後方奮地扭腰掃腿一踹,一顆失焦的子彈掠過髮鬢,後方人影一直線地朝施力方向飛擲出去,重重地撞擊在後方滿是髒亂塗鴉的破牆上,昏厥過去。
維爾那傢伙確實掩護我的行動,而我也如同他手足似地為他阻擋近身的攻擊,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就能知道彼此下一步的動作,這是早在年少時就養成的默契,至今仍存在骨髓裡。
雖不想承認,但以少擊多居然也能如此順手,多虧他的幫忙。
眼看敵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勝利在望。
「在那!」
在擊倒最後一名打算逃走的敵人,還來不及喘口氣,黑暗中,卻聽見左方鐵絲網那端傳來眾多急促的腳步聲。
我們甩頭望去,見昏黃的燈光下,許多黑影如鬼魅般掠過黑暗,急如奔騰之馬的腳步聲朝我們這迅速逼近,他們攀上鐵網,身手俐落矯健。
其中,我又看見那一頭黑長髮如人偶,眼神冷漠的女人。
在鐵絲網的另一端,她冰冷的視線已經盯上我,那冷冽的視線,使我感覺到一陣強烈壓迫感。
「那女人不好對付、快走!」
「喂、又來啊!」
維爾低聲說完,不顧我的反對就抓著我的右手臂往反方向狂奔,我甩開他的手,但還是與他跑同一條路,埋頭逃命。
「他們逃了、快追!」
「是!」
新的追兵一見我們逃走,著急地大喊,有些手腳俐落的人已經率先翻過鐵網,雙腳一落地就是以飛快的腳步追向我們。
奔馳中我朝後一望,見後方零零散散的一大串人馬在追趕我們,每個都要我們的命,在月光下,隱約照出他們的黑色輪廓,彷彿一組黑色的死亡縱隊緊隨在後。
「往這!」
由於在這座城市居住良久,以前又時常出來鬼混,我相當熟悉德蘭傑城的大街小巷,特別是較隱密的小條道路,我故意繞進那些錯綜複雜的亂建區,試圖讓那些追趕我們的人迷失方向。
這區塊大多是貧民住戶,也是德蘭傑城最低階層的人所聚集的地方。
環境潮濕陰暗,空氣中瀰漫著沉悶凝重的空氣與腐敗的味道,到處都是破爛的紙箱和撿回來的塑膠垃圾。房屋大多是由一些被丟棄的家具與拆下來的鐵板互相組合,做成勉強能夠遮風擋雨的破宅。
在黑夜下,鵝黃的破路燈能見這些怪組合屋的大略輪廓,彷彿來到外星世界,有著怪異的風貌與氛圍。
我領著維爾在窄小髒亂的小巷中到處亂竄好一陣子,也成功地甩去大部分人馬,但後頭踏過地面積水水窪的急促腳步聲仍不曾間斷,殘餘的追兵依舊緊追不捨。
「站住!」
「嘖、真是陰魂不散!」
後方追逐者斥喝著,隨即而來的槍響,我幾乎可以聽見有幾聲咻咻而過的子彈掠過我耳邊,在耳邊產生強風,有驚無險地打入一旁的爛紙箱堆之中,留下一個個焦黑小圓孔。
趁著天暗,一個拐彎,我立刻拉開被紙箱掩蓋住的小防火道,同時將維爾拉進來後,立即將紙箱蓋回原處,緊接著就是那些人的腳步聲噠噠噠掠過的聲音,漸行漸遠。
當腳步聲消失後,我這才鬆了口氣。
在暗道中,與維爾對看一眼,眼角瞥見一隻小灰鼠倉皇地躲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