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牢房漆黑一片,伴隨著因潮濕而散發出的霉味,讓我不由得蹙起眉頭、伸手揉了揉略感刺鼻發癢的鼻。
「哈、哈嚏!」
一個噴嚏,讓我才重新藏起不久的獸耳與尾巴又迸然而出,才準備開口娓娓道來的胡安因此看得目瞪口呆,我頗感不自在地別過頭去,才準備伸手抹去獸耳,胡安卻爽朗地笑道:「哈哈,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要藏?」
「……在天狼峰以外的地方,並不好,如同綾音一見到我時那樣,人人目我為異端,正如長老所言,人類會排除異己,這一年來我已切身感受過了。」
此時,一簇火光由遠而近,對方拐進道內,舉著火把緩緩向此走來,一路舉火點亮牆面油燈,見那名舉火點燈的侍衛就要接近,我趕緊撫著獸耳欲將之藏起,胡安卻強硬地拉著我的手腕,我瞪圓了銀眸還來不及藏起獸耳,那名侍衛已達牢房外,我下意識地別過視線、閉上雙眼,等待著即將發生的指罵、驚叫或攻擊。
「啊!」
由侍衛口中已發出一聲驚呼,胡安便以慵懶的嗓音向他說道:「叫這麼大聲幹嘛?你老婆生啦?」
「才、才不是!現在才五個月呢……不對,原來胡安大人和賽迪利斯大人都窩在這裡,真是的,大家四處找您兩位呢!而且居然連菲爾曼大人都一起偷懶,這樣不行哦,就算客人說了什麼有趣的故事,在這慶典時期也不能偷懶!」
……客人?難道這裡不是牢房,而是人類招待客人的地方?所以鐵籠裡頭的全是胡安他們的客人?所以其實這裡是客房?
「什麼偷懶聽故事?是老子我在說故事好嗎!你看這小子呆頭呆腦的,像是會說故事的料嗎?」
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我總覺得胡安的話語是刻意引導侍衛注意我的存在,也不清楚是我敏銳還是不自信而多疑,就算我沒抬頭,也感覺得到來自侍衛的視線……
隨後,傳入耳內的,是那名侍衛輕快的嗓音道:「哈哈!還真不是我要說,這位客人看上去是比胡安大人您要聰明的模樣,再說了,您老拉著外來客甚至罪犯給您講故事也不是頭一遭,他又是其他種族的,您不死纏著他我才不信呢!」
聽聞此言,我訝異地睜開雙眼,心下怯懦,卻又忍不住緩緩抬起頭,先以眼角餘光瞥見侍衛那一派輕鬆的神色,這才鼓起勇氣將視線完全注目在他臉上,他也轉過臉來朝我微笑:「先生,真不好意思,打斷你說故事了,但是現在外頭亂成一團,我還是得先將胡安大人借走才行。」
「啊?別、別拉我!就跟你說了,是我在講故事,所以你找賽迪利斯啦!」
「賽迪利斯大人一整天都在外頭代替您解決麻煩,現在該您親自上陣了!」
我只能愣著點頭……在腦袋還來不及反應的情形下看著侍衛扣著胡安的手臂強硬地帶著他離開,胡安宏亮的抗議聲由近而遠,兩人的爭執聲也逐漸消融於空氣之中。
一室沉默,許久,我才低著頭轉過身面對菲爾曼與賽迪利斯,牆上油燈火光搖曳,映著我的身影,因為低著頭,所以我也看見地上倒映著我身的黑影,確實有著一對該在人類前藏匿的獸耳與尾巴。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怕我呢?無論是我過去的經驗,又或者是早些時候在城裡,大家明明……」
雖然對於侍衛的反應泛起了一絲感動與喜悅,但是我卻拚命告訴自己不可過於樂觀,在這片土地上我受過數不盡的挫折,被人類惡意驅趕、攻擊、辱罵,時而在夢中仍見那一張張令人望而生畏的嘴臉,可說是我揮之不去的夢魘。
賽迪利斯瞇起溫和的笑眼道:「由我來說明吧,首先必須從這片大陸的生態說起,在奧尼塔列斯大陸上與人類不同種族的有妖精、精靈與惡魔,妖精不喜群居,所以基本是躲在世外桃源,就算刻意尋找也不一定見得到,精靈的數量更為稀少,一般都以群體方式生活在飽蘊靈氣的自然界,因生性膽小而害怕其他種族所以也不可能出現,唯有惡魔特異獨行,雖然部分的惡魔善良不喜爭鬥,可是大多數的惡魔卻生性兇暴,以攻擊侵擾人類為樂,既然你還得在這裡尋找未婚妻,這個基本概念還是得記住才好。」
我點了點頭,將賽迪利斯此一番話記在心裡,菲爾曼則略顯尷尬地潤了嗓子:「咳,而我的驅妖符對惡魔並不管用,對你卻起了效用,所以我才會下意識認為你是我故鄉來的妖,我從小就被教導妖即是惡的道理,在那當下才會立即對你採取攻勢,可是……是我見識過少,不曾聽過天狼族、又不曾聽說驅妖符對其他種族也起得了效用,這才產生了誤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回憶,真的很抱歉。」
菲爾曼又表現出歉然的神色,我帶著微笑向他搖首,希望他別放在心上。
「至於剛才的侍衛沒有特別的反應,是因為胡安的教育,身為雷蒙騎士團的一員,每個人都有外人所沒有的觀念,也許我們在世人眼中也是一群怪人吧……胡安灌輸給騎士團的基本觀念有二,其一是魔導士絕非世俗所言,是十惡不赦的存在,此乃有心人士刻意散播的謠言、以訛傳訛所致,其二是人類並非至高無上的種族,萬物皆為平等,不可排除異己,甚至教育大家惡魔也不盡數為惡,但是仍然提醒大家,見到惡魔能避則避,這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但是這些再正確不過的觀念卻不能對他人提起,否則雷蒙騎士團以至整座雷蒙城……無疑會成為眾矢之的,恐怕會被當作類似狂熱宗教般存在,更是會因此招惹王城,所以白銀,今天我告訴你這些正確觀念,你只要放在心裡便可,切記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賽迪利斯以略顯嚴肅的神色向我進行說明,面對他語重心長的這席話語,我也鄭重地頷首回應:「是,我記住了,謝謝你為我解說,我覺得……釋懷了不少,總算明白了這一年來被人類驅趕的理由了,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怨過那些人,太好了。」
「呵呵,真是個好孩子呢,要換作是我遭到這種對待,絕對會使出渾身解數讓那些傢伙生不如死的。」
……咦?剛才他說了什麼?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銀眸緊盯著賽迪利斯,他見我狐疑的神色,卻讓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他席地而坐,我與菲爾曼也跟著他盤腿坐在陰濕的地板上,他這才說道:「言歸正傳,只好由我代替胡安把故事說完了,真是便宜了那村夫。」
「咳,大人。」
在菲爾曼的提點之下,賽迪利斯只是瞇起溫柔的雙眸給了他一抹微笑並點頭示意。
「在十九年前,魔王撒旦由魔界率領大軍來犯奧尼塔列斯大陸,撒旦麾下的將軍各個驍勇善戰、其勢如破竹,短短三天之內就拿下了邊境的兩個小國,因此這片大陸上的各個國家以至於人民人人自危,異族來犯,在這種大難關頭,即便是互相敵對的國家都不得不同坐在一張會議桌上共同商討對策,初步策略是各國結成同盟一同發兵抵禦討伐,但無奈的是大家安逸許久,各國所養之兵幾乎不足以成為戰力,頂多只能拖延魔王軍的進攻速度,在強悍的魔王軍面前,聯盟軍根本不值一提,被打得潰不成軍,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只能強制徵召民兵,與正規軍隊及騎士團共同組成魔王征伐軍,其中先鋒隊就是征伐軍的菁英隊伍,除了我與胡安以外,還有一名魔導士、一名騎士及當今英雄王都是第二代先鋒隊的成員,最後成功討伐了當初的魔王撒旦,我們幾人被封了勇者的名號、由先王論封行賞賜予領地,當年光景,那是何等榮耀、何等風光,卻如曇花一現,如今想來卻諷刺得令人發笑……」
看著賽迪利斯無奈地半覆眸子,我疑惑地攲著腦袋問:「擊退了來犯的魔王軍、成功保護了大家,這是好事對吧?可是為什麼你看上去並不開心?」
聞言,他淡淡勾起唇角,原本盤坐的他改換了坐姿,屈起左腿、打直右腿,左臂也擱在左膝上,向著我微笑道:「因為,真正的問題發生在擊退魔王軍以後,當時征伐軍的成員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擊退魔王軍的這件事上,根本無暇他顧,所以沒想到這空檔就成了有心人士佈局掌權的最佳時機了……」
賽迪利斯向著我打了一記響指,在他指腹摩擦出聲之際,如水流般的綠芒由指尖而出,向著我被綾音所傷的左肩而來,綠芒如同我自以舌瓣舔舐傷口般溫暖而舒服,但卻比我自己的唾液要有效許多,傷口漸漸沒了疼痛感,甚至逐漸癒合。
我瞠目結舌地盯著完好如初的傷口,看著綠芒褪去,便以右手食指輕輕戳著傷處,雖然還有些許異樣,但至少不再擔心不注意便會拉扯傷處的問題,我欣喜地眨了眨銀眸、望向賽迪利斯:「你剛才做了什麼?好神奇,傷口都好了!母親大人總說受傷自己舔一舔就會好了,但我總得舔上好幾日,可是剛才那團綠綠的光跑過來就不疼了!」
也許是見我過於興奮的反應,菲爾曼與賽迪利斯兩人相視而笑,因為不明白他們為何而笑,我不免有些沮喪,頭頂上的一對獸耳也垂了下來,菲爾曼見狀,他一對金瞳湛著異樣的光芒,爬至我身側,伸手揉著我的腦袋,也把玩似的輕輕捏著我的獸耳。
菲爾曼似是陶醉地笑道:「那是治癒魔法哦……別沮喪,以後有什麼不清楚的姊姊都會告訴你。」
「……嗯。」
雖然並不討厭菲爾曼的撫摸,這樣的動作反倒讓我想起了總是溫柔的母親,但是看著他似是不捨收手又沉醉其中的表情還是讓我不知所措。
「咳,菲爾曼。」
這回,換賽迪利斯潤了嗓子提點菲爾曼,他這才趕緊收回手、尷尬地搔著臉而坐回原位,賽迪利斯又換上微笑道:「從我帶著你們來到這座大牢、將這片大陸的語言灌輸至你腦中,還有剛才令你的傷痊癒的都是魔法,白銀,就你而言,魔法給你什麼樣的感覺?」
我點了點頭,想起方才經歷的種種興奮地搖著尾巴答道:「是非常神奇、而且非常厲害的技巧!你使用魔法的時候,我感覺到空氣中細微的變化,這與我們天狼族驅動自身靈力作為各種招式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我們用的是體內的靈力,魔法用的是周遭空氣之中……一股我說不上來的力量,而且魔法要比靈力神奇多了,靈力可做不到瞬間移動!要是能學會魔法,一定很方便吧!」
如果能夠學會魔法,我只要找到一處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往後出遠門找未婚妻未果,入夜以後只要用魔法就能回到那個地方,就不必再露宿於山野之中,既冷又危險。
賽迪利斯掩嘴輕笑道:「呵呵,雖不願自誇,但是魔法種類包羅萬象,所以學習魔法必須以極多的知識量堆積而成,從物理量子學、元素學、感知學、精神集中訓練、大腦潛能開發這些最基本的學科,以至術科中的各系魔法課程等都需要涉獵,至於空間移動算得上是高階魔法了,能做到空間移動的魔導士是極少數,有人鑽研一輩子的魔法仍然掌握不到空間移動這個魔法的技巧呢。」
賽迪利斯這番話一出,我便覺心底一絲曙光又一次遭烏雲籠罩,果然如長老所言術業有專攻,魔法既是人家的專業,自然不會是我這樣的門外漢能輕易窺得門徑的。
所以我也不由得失落地半覆眸子,連帶獸耳與尾巴都無精打采地垂落,賽迪利斯卻帶著欣慰的微笑說:「我很高興,能聽見你對魔法的感覺如此正向……因為這片土地的人民對魔法感到恐懼,也是那群人為保自己周全所散播的謠言所致,因為魔法的威力太過強大且莫測,征伐軍之中也不乏實力不容小覷的魔導士,所以他們散播謠言,表示魔法這項技巧來自於魔界、用的是惡魔流傳教授的力量,會使用魔法的人就是一點一滴將自己的靈魂賣給魔王撒旦,這群人終將變成惡魔,侵擾甚至殺害人類,所以在這片大陸上一旦發現魔導士,就算只是一介農奴,都有權不經通報、不問是非即刻撲殺魔導士,魔導士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
菲爾曼似是頭疼地嘆了口氣、撥開遮蓋後頸的髮絲,扭過頸子露出後頸讓我瞧,在他的後頸有一枚約莫雞蛋大小的圓形黑色圖騰印記,他難掩無奈的口吻道:「唉……你看這東西,舉凡魔導士身上某處肯定都會有這個圖騰,因為在初次使用魔法之時,定會出現這枚印記,這個印記就是自身與自然界訂下的契約媒介,剛才你說的不錯,使用魔法驅動的便是散佈於周遭的自然元素,代價就是以身上的魔力……嗯,也就是你所說的靈力去交換自然元素的使用,往後使用魔法也都是透過這枚印記與自然界作等價交換。」
隨後,菲爾曼撥整了頭髮,重新遮蓋住了那枚圖騰印記以後,他便直望著我解說:「最糟糕的是這枚印記會伴隨著魔導士一輩子,哪怕一生才用過一次魔法,它也永遠都在,在這魔導士如過街老鼠的時代,我聽聞過不少不再使用魔法的魔導士用盡各種方式想除去印記,輕者是在印記處刻意燒燙傷留疤甚至爛肉,重者更是不惜取刀剜肉,至於不幸印記生在臉部的,基本上……都已不在人世了。」
我帶著驚訝的神色望向賽迪利斯,他即刻向我投以微笑,指著自己的左胸說:「呵呵,我的印記在這兒,比菲爾曼的印記要大一些,但礙於菲爾曼本質也是個女孩子,就恕我不寬衣讓你瞧了。」
我理解地點了點頭、拍了拍胸脯笑道:「嗯,沒關係,除了那印記以外,你有的我也都有,不用看也不要緊!」
「呵呵,你這意思是說,你沒有的就要看個徹底了?」
我張圓雙眸點頭如搗蒜說:「如果可以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雖然前幾任的族長大人都沒聽說過離開天狼峰這回事,但如今長老和天照大神給了我機會離開天狼峰,定是要我在外增廣見聞,把未知的事物全飽覽於眼中,對於掌管族裡上下也是很珍貴的經驗吧!只是我沒有的東西……」
菲爾曼雙臂緊抱著胸前,他莫名其妙地通紅了一張臉、瞪大金眸衝著我喊:「你這色狼!」
我納悶地搔了搔臉,略感委屈且不解他何以對我這般不友善:「這個……我一開始也說了,我是天狼、不是色狼,菲爾曼,你的記性不太好,不如我去摘些有助於記憶的藥草給你熬成茶喝,在進入雷蒙城以前我待的那座山裡有見過那種藥草。」
「誰記性差了,分明是你聽不懂人話!」
看著菲爾曼頂著男人的外貌,卻盡是女孩子生氣時會表現出的模樣,我搔了搔後腦勺道:「唔……確實人類的用詞我不太熟悉,畢竟在天狼峰最常用的除了招呼用語以外,就是問對方吃飽喝足沒有,所以對不起了,你別生氣,現在既然學會了奧尼塔列斯大陸語,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菲爾曼舉起雙手道:「投降、我投降!第一次遇見想吵架還吵不起來的對象……」
我更為疑惑地蹙緊了眉、微攲腦袋說:「投降?可我……沒跟你比劃什麼呀。」
賽迪利斯掩著嘴、笑得樂不可支,他似乎是忍著笑意說道:「呵,好、好了,我真是被你們兩個逗得半點談正經事的心情都沒有了,但我還是得將這令人不快的往事說完才行,絕對不能落半點話柄給胡安,讓他取笑我連說故事都不會。」
雖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否有錯,但依他所言,不能好好說話的原因應是出在我身上,所以我還是低下頭向他致歉:「唔,對不起……」
「呵呵,不必介意,那我繼續說下去了……剛才提到他們掌權用的其中一個手段是散播魔法為惡的謠言,第二個手段則是──煽動人民,讓國家合併為一,並由勇者之列推舉出一名英雄王,起初各國君王及高層當然反彈聲浪極大,但是人民卻以暴動反亂的方式表達支持英雄王成為整片大陸統治者的決心,雖然能上戰場的青壯年都入了征伐軍了,可怎麼說王國方面也不能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另一方面士兵也都去對抗魔王軍了,內亂加之外患,最後他們只能點頭,決議誰若能拿下撒旦首級,便由此人成為統領大陸的英雄王。」
燈火搖曳著,映得賽迪利斯的雙眸中那彷彿言語道不盡的無奈,他摘下眼鏡,閉上眼捏了捏眉心,隨後,半睜眸子、低頭望著手中的眼鏡說:「當今的英雄王就是我們的夥伴麥迪爾‧裴克拉帝亞,他斬下撒旦的首級帶回王城並非為了王位,只是想藉此告訴人民……不必再擔驚受怕了,雖然當年我才十四歲,但我永遠忘不了麥迪爾站在高聳的城牆下,向著城下數萬人民高舉撒旦首級時傳來的如雷掌聲與歡呼聲,陽光映著麥迪爾那耀眼的英姿,連我都不禁認為──啊,沒錯,這就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王吧!」
「當英雄王……不好嗎?」
雖然我尚未正式接任族長一職,但服務族人、未來還能服侍天照大神,這對我而言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更何況英雄王受萬千子民愛戴,更能感受到肩上的責任與眾人的期望吧?可為什麼賽迪利斯總是不開心的模樣?
接到問句,賽迪利斯戴上眼鏡,向著我瞇起笑眼反問:「傀儡君主,又有何益?」
「傀儡君主……?」
「嗯,幾個在幕後策劃、推動此事的大臣也明白麥迪爾絕對是眾望所歸的不二人選,速度非常快,短短一星期之內就雇了惡名昭彰的傭兵團拿下我們這些勇者的家鄉作為要脅,原來大家並不知情,是在麥迪爾正式受封英雄王之名並當上這片大陸的君王一個月後,我們幾名勇者要前往受封賞的領土以前回到家鄉一趟才發現這件事……除了身為孤兒的羅塞與雪兒無家可歸而暫時留在王城,這時候羅塞在王城也親眼目堵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的事,就是勇者之一的魔導士雪兒被捕入獄,在短短數日之內,魔法即為出賣靈魂給惡魔的說法在王城及城下傳得沸沸揚揚,為了不讓麥迪爾為難,雪兒沒作任何掙扎就讓衛兵們帶走了,沒有人料想得到這一關就是十五年過去了……雪兒、雪兒的死活至今仍不得而知。」
言及此,賽迪利斯已悄然地掄緊雙拳,即便由他的神情看不出變化,但隱隱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因此,原本打算留在騎士團繼續效力的羅塞改變了主意,選了一處偏僻的小城作為領主,只依稀聽說他的生活態度與過去大不相同,但是我們卻無法取得聯繫……我也因此改變主意,選擇跟在同樣與麥迪爾擁有領袖魅力的胡安身邊作為他的副官,就是想藉他的魅力招兵買馬,期望能救麥迪爾與雪兒於水深火熱之中,也許我們大動干戈只為拯救兩個朋友是非常自私的行為,但是另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在王城群臣的操弄之下,人民的生活也越發艱難,階級不平等的情形也日益嚴重,許多問題都已漸漸浮上臺面,就算為了這片土地上的千萬子民,我們也該義不容辭向現今的王城高舉反旗。」
我疑惑地搔了搔腦袋問:「我在想,依你的說法魔王軍非常厲害吧?既然你們都能擊退這麼厲害的魔王軍了,難道沒有任何辦法闖進王城救出他們嗎?」
賽迪利斯閉上雙眼,勾起無奈的弧度淡淡搖首,菲爾曼望向我說:「我來到這裡快三年了,這三年間胡安大人與賽迪利斯大人不斷嘗試各種方法卻都徒勞無功……我們雷蒙騎士團上下隨時隨地都有人監視著,就算在各自的宅邸也不例外,唯有在這座監牢似乎才安全些,至今仍然不清楚對方究竟用的是什麼手段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嘗試過找人傳信、魔法傳遞、離開雷蒙城等各種方法,都無法順利將信息帶給羅塞大人,我們的人不是被殺害就是信息遭阻攔,走在外頭也隨時被人監視甚至遭到襲擊,不久,就會傳來各位大人的故鄉中傳來有人遭逢意外身亡的消息……這是警告,不可輕舉妄動的警告。」
「……我的雙親也都因此亡故了,在家鄉只剩下叔父、叔母照顧我無緣得見的妹妹,從我十歲被恩師帶在他身邊接受栽培起,我就不曾見過我的家人,十四歲回家鄉時因為鎮上被傭兵團給控制,那時鎮上就在大家口耳間傳聞,要是勇者出現,整座小鎮會頓時陷入火海,原本我想找方法解決的,但隱約感覺到有觀察著我的視線存在,我不能賭……不敢輕舉妄動,在鎮上待了兩天便匆匆離開回到王城。」
賽迪利斯雙瞳森冷地別過頭,緊握著雙拳好些時候才漸漸鬆開,菲爾曼也蹙起眉說:「胡安大人的故鄉也是差不多的情形,而我能倖免於難,想是他們並不清楚我的來歷,就算得知我是漂洋過海而來的,一來應該不太可能大費周章跑大老遠去找麻煩,二來我的村子處地極為隱密不容易找尋,三者……呵呵,要是他們愚蠢到去找麻煩,我的母親大人絕對讓他們比死還難受。」
菲爾曼甚至右掌掩著面部、極是不願面對的模樣,我回想起母親總在我害怕或挫折時都會溫柔地揉著我的髮絲,所以我也湊至菲爾曼身側伸手撫摸著他的頭頂說:「乖、乖,沒事的。」
他放下手掌,疑惑地望著我問:「……你在幹嘛?」
「我的母親都是這樣安慰我的,看你不太開心,所以我也想安慰你。」
不知是我眼花還是光線昏暗之故,總覺得菲爾曼的雙頰泛著緋紅之色,他輕輕撥開我的手、別過頭咕噥:「沒事啦,笨蛋……只是想到那個女人有點反胃。」
我不明語意而瞇起眸子低語:「笨蛋是我所未知的禽類下的蛋嗎……?不對,你反胃的話,我現在去摘些健胃固腸的藥草回來,只要含在嘴裡一陣子就會舒服許多,平日熬那種藥草當茶喝也對身體很好,你等我!」
我才站起身,菲爾曼瞪圓金眸即刻抓住我的手腕:「等一下,你、你誤會了,我身體好得很,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我更加疑惑了,一旁的賽迪利斯則瞇起笑眼、抬頭望著我說:「總之你先坐下吧,人類的常用詞彙有時並不如字面所示,這些你慢慢會明白的。」
雖然仍舊搞不清楚狀況,但我還是依賽迪利斯所言坐了下來,我望向身體和腦袋似乎都不太好的菲爾曼道:「如果你不舒服、需要幫助要直說哦,不然我聽不明白。」
「嗯,謝謝你。」
賽迪利斯友善地向我微笑道:「總之,當年的事大概就是這樣,我們想拜託你幫助我們救出麥迪爾與雪兒,雖然沒過問你的意願,但是希望你能答應,就當作……是讓你學會奧尼塔列斯大陸語的報酬。」
「可是我……能做些什麼呢?連你們會魔法的人都辦不到了。」
「但是你不會是被監視的一員,光是如此就幫了大忙了,至於能讓你幫什麼忙……我想胡安有自己的想法,但為免啟人疑竇,我想他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會過來與你談這件事,雖然有違待客之道,但還請你見諒,要委屈你在牢房內過幾日了。」
我笑著搖首說:「不,有個能遮風蔽雨的地方我就滿足了。」
賽迪利斯與菲爾曼站起身,我也跟著起身,他便說道:「牢房內潮濕,入夜會稍涼,我讓人多鋪些乾草和帶件被子過來給你,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可以隨時喚侍衛作交代,我也會先叮囑他們的。」
眼看他們就要離去,我只能硬著頭皮趕忙喚道:「我、我……等一下!」
「嗯?」
我羞窘地低下頭咕噥:「那個……對不起,可以、可以讓我吃東西嗎?我……餓了一天了。」
「呵呵,是我們怠慢了,請白銀先生稍候,我立刻吩咐。」
雖然賽迪利斯說過,雷蒙騎士團的人對於異族並無特別反應,但是以免在第一時間嚇到人家,所以我選擇維持人型姿態入眠,因為不習慣人類的睡姿,所以睡得並不安穩,不清楚自己翻來覆去了多久,我拉開被子坐起身,此處應該是地下牢房,所以也無法得知現在究竟是什麼時辰了。
「啊……」
一起身便覺全身痠疼,我將棉被摺齊擱在一旁,站起身做起伸展運動活動筋骨,在我壓腿的同時,胡安笑臉盈盈、手中托著擱滿食物的盤子向我走來,我待的牢房並未上鎖,所以我為他拉開門,他彎下身子踏入牢房內,將食物放在牢房內的木製小几上頭,向我笑著擊掌道:「嘿!吃早飯啦,你起得還真早。」
「謝謝你,不過……現在是什麼時辰?這裡暗無天日的,我無從判斷起。」
聞言,胡安不禁蹙緊了眉,撫著下巴反問:「時辰是什麼東西?你是在問……現在的時間?」
「啊……原來奧尼塔列斯大陸不是以十二地支作為時間表示方法嗎?」
「呵呵,那倒不是,以後有機會慢慢教你吧,反正現在還早就是了,坐,你一邊吃早餐。」
「嗯。」
我坐在小几前動手取用胡安為我準備的餐點,都是些人類會加工處理的菜餚,沒想到多動些巧思就能讓食材如此多變且美味至極,要是能學會那些加工方法,回到天狼峰,大家一定很開心!
胡安也坐在我的眼前向我說道:「因為在外頭不方便說太多,所以賽迪利斯與菲爾曼都沒向我報告昨晚的事,但我想以那兩人做事的細心程度,想必他們都將故事告訴你了。」
我將口中的食物吞嚥入喉以後,才點了點頭說:「是的,賽迪利斯說最快你今天就會來見我了。」
他愉快地勾起唇角、大掌拍了自己的大腿道:「哈!這小子果然了解我,嗯……白銀,你知道現在雷蒙城為什麼這麼熱鬧嗎?」
「聽你們說,好像是慶典?」
「嗯,正確說來是兩個盛大的活動辦在一塊兒,每年雷蒙城都會舉辦感謝祭與武鬥祭,因為嫌麻煩,所以我就一起辦了,感謝祭是趕在十月秋收前兩個月,先向豐收女神表達感謝之意……嘛,說穿了就是討好諂媚豐收女神,希望她大姊能幫幫忙在十月秋收季能讓大家糧倉裝得滿滿好過冬,至於武鬥祭嘛……呵,那是我與賽迪利斯商議的,是藉此網羅能人進入雷蒙騎士團的手段,順帶一提,小綾音當年就是誤打誤撞參加了武鬥祭獲得優勝才被我留下來的。」
「所以她……很厲害?」
胡安點了點頭答道:「對,她身手確實不差,雖然比不上我們啦,但是她的咒術和式神召喚威力可不是鬧著玩的,變成男人以後魔法修為更不必說,上哪去找一個除了治癒以外的全系全能魔導士。」
我咬了口手中這軟綿綿卻帶有麥香的食物說:「唔,雖然聽不懂,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嘿嘿,把這樣一個厲害的女孩子撲倒在地的你也不差呀,時間緊迫,我就直說吧,白銀,我要你參加武鬥祭,我得試試你的實力到什麼程度,若你能一路過關斬將,也許有機會跟我過兩招哦。」
我眨了眨銀眸問:「雖然我不喜歡打架,不過……要我支付的報酬就只要打幾場架就可以了嗎?」
聞言,胡安揚起更為深邃的笑容、雙臂交抱道:「哪可能這麼便宜?嘛,話是這麼說,但如果我判定你的身手不夠格,那倒是讓你打幾場架就算你報酬支付完畢了。」
……長老曾言,凡事須全力以赴,以求問心無愧亦求心無悔,但是這樣聽起來似乎我放個水會比較好?該怎麼辦呢……?
我因猶豫而皺起眉,胡安又接著說道:「對了,雖然對你不太好意思,有損你名聲,但是這次對外宣告你於大庭廣眾之下騷擾調戲婦女,關押大牢兩日以作懲戒,這是為了掩人耳目而作的下下之策,希望你能夠諒解,明天才能將你由牢獄釋放,你出獄以後就在街上隨意拉個巡邏衛兵詢問武鬥祭的會場位置,自然有人為你帶路,剩下的……等你有本事讓我認同你的身手再說吧。」
語畢,胡安便站起身說:「好了,我得趕緊離開了,再不到城裡巡視又要被我的好副官唸到耳朵長繭了。」
雖然我想詢問調戲的詞意,但見胡安真的略顯匆忙在趕時間的樣子便閉口作罷,只向他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胡安踏出牢房、帶上門欄後,又轉回身子咧起嘴笑道:「嘿,忘了提醒你,千萬別想著放水,因為我的好副官除了腦袋機靈以外,視力也好得很,是否放水……他一看便知,請恕我醜話說在前頭,倘若你放了水,我會讓賽迪利斯設法收回給予你的奧尼塔列斯大陸語,那我走啦,抱歉,必須讓你繼續待在這兒,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侍衛吧。」
他一語話落,便邁開步伐匆匆離去,我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呆愣了好半晌……
總覺得,胡安跟我的想像有些出入,昨天幾句言談,原以為他是豪放不拘小節、也沒什麼心眼的人,但今日交談……似乎又不完全是如此。
人類──果真如長老所言,是種相當複雜的生物。
---------------------
各位安,這裡是晴//
看來文章下限定在九千字,就會生到一萬字,想我十三定八千字也都生九千字(汗)
然而比較不好意思的是……抱歉,一萬多字都讓各位看他們純聊天 Orz
這章塞入的訊息量略多,除了希望能在一些小地方盡力體現人物的性格以外,交代勇者與英雄王的緣由、還有這片大陸的現況等,因為希望接下來的劇情推展能順利,未來不再花過多篇幅解釋背景設定以拖慢了劇情節奏,所以我選擇在這一章盡可能將一些基本背景與狀況交代清楚
另外人物的性格也得慢慢掌握、摸索,從人物設定的架構出發必須注意不把人物寫歪了,白銀的個性與十三的雷馮斯可說是完全相反,白銀不諳世事、識字卻不擅言詞,所以台詞或態度必須有些笨拙呆萌,而我家小雷…有看十三的朋友就會知道,就是個伶牙利齒的嘴炮XDDDD
菲爾曼寫得有些彆扭,雖然這章著墨不多,但是考慮到是男兒身、女兒心這點,因為不曾寫過這類型所以也有些小心翼翼,能確定的是愛狗人士這點(喂!)
到了最後就是告訴各位下一章要推展劇情了,唔……
總之,這章各位可能會看得很吃力,少有輕鬆閒談和劇情進展,真的很抱歉 QQ
《殺手十三》和《朔月綺麗譚》兩方都請各位多多指教了(土下座)
啊對了,這章的標題依舊出自百人一首
第二十二首
吹くからに 秋の草木の しをるれば むべ山风を あらしといふらむ 文屋康秀
我一直在想要用百人一首拉出來做標題這點可能撐不久……(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