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Ｅｐ２－４
變染之音
「人，總是在為過去所做過的事……」
「以及來不及做的事……」
「後悔……」
※ ※ ※
在一起那麼久了，我對妳了解多少？總是把妳當成是身邊的麻煩，總是把妳對我的關係給刻意忽略掉。
一直以來，妳對哥哥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想法的？
如今發生了這種災難，我好後悔……為什麼我要翹課……為什麼那時我不追上妳？為什麼……連最後一刻，身為親生哥哥的我，連保護自己的親生妹妹都做不到？
羽音……我不想要妳消失，我再也不會對妳說那種尖酸刻薄的話了，我會珍惜所有能夠與妳相處的時間。
「如果哥哥突然有事找不到我，一定會很擔心的。相反的，我也是哦。」
「哥哥還是一樣刀子嘴豆腐心呢。」
※ ※ ※
視線有點模糊……這裡是哪裡？
勉強自己把眼睛硬是張開，瞬間，眼裡的視線模糊一片，過了好陣子才回復原狀。張望四周，這個地方的擺設很熟悉，是個打通兩間教室的大空間，放了四排的電腦……是我們的實習教室。
腦海浮現了平時與同學嘻戲喧鬧的實習課，一群人總在這裡嘻嘻哈哈，把上課當玩樂似的；總有一個女孩埋頭苦幹畫著眼前的繪圖，但怎麼也畫不好。
棗……棗呢？棗在哪裡……？
「棗？」我完全清醒過來，不，應該說是，有點半驚醒過來，嘴裡還嚷著棗。
一股這股淡淡的體香……左手臂被一個纖細柔弱的女孩緊緊抱著；那烏黑柔順的頭髮；熟睡，且水嫩透紅的肌膚。是那名從頭到尾一直陪伴在我身旁的女孩。
當時因為受不了眼前事實的打擊，頓時宛若失去靈魂般的傀儡，喪志於成為地獄的教室前。是她，當下是她硬是將我給帶離那裡的。
「凜文，你醒啦？」一個熟悉的男生聲音。
「神父……？你……你沒事嗎？」抬頭看，總是掛著柔和的笑容、有些長而且卷的頭髮、戴著那副說是有回憶，所以一直沒有丟掉，用膠帶固定的粗框眼鏡。看起來不像是有親臨這場災難的樣子，就和平時的他沒有兩樣。
是死黨之一的「培群」，神父是他的外號。
「羽音呢？羽音有過來嗎？」我右手揪著神父的衣服，激動的問：「羽音……怡君……還有桐花她們有到我們班上嗎？」
「等等，凜文你先不要激動……」神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試圖安撫我：「棗竟然一個人在教室外拖著妳，真辛苦她了。」
「說起來真是千鈞一髮哪，好在小馨有從電腦上的監視器看到你們，不然可就糟了。」神父說完，遞了一杯還有半杯的飲料給我，這是中午時班上的人一起訂的。
是神父常喝的無糖綠茶，味道有點苦澀……這綠茶正反映了我現在的心情。
「為什麼要救我？」心裡一股對羽音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嘛，就這樣吧，救你的不是我們，是棗呀，好好感謝她吧。」神父說完後走到教室的最前方，似乎還有很多人活下來。
是啊，確實得好好向棗道謝才對……棗……
一雙沒有生命無神的雙眸正盯著我，嘴巴咧著一抹詭譎的微笑。
「……凜哥哥還真是心機重呢……」她的語調依然非常緩慢，而且重度傭懶的氣息：「多虧了姐姐哪，不然凜哥哥可要被那些殭屍給生吞活嚥了呢……而且，凜哥哥碰了好多次棗姐姐的屁股……哇……那令人害羞的公主抱……棗姐姐的胸部雖然不大，但卻是真材實料的唷……很柔軟很好揉對吧？」
「……要再揉一次嗎……？」命用右手把制服衣領的扣子給解開，故意擠著乳溝給我看……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樣的個性啊？我看還是不要理她好了。
教室前頭突然吵鬧了起來，大家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它們終於走了！全都離開我們這個區域了！」
「出去看看情形如何？應該可以計畫怎麼離開學校了吧？」
「噫！那具還沒死！小李，打頭！打它的頭！」
「噁！這腦漿爆得到處刀是啊，噁爛死了！」
「嘔……你去把臉沖一沖吧，身上的看要不要順便……」
可是又突然喧鬧了一會兒，聽起來似乎是殭屍的樣子。
「哈哈，還好這裡只有一具倒在地板的殭屍，沒事了，走廊沒有其它屍體在。」神父爽朗的笑著，也許是大家都一同行動，所以沒有體會過親身被殭屍追逐、包圍的絕望與恐怖。
他們又關上門，並且各自拉了一張椅子圍在一塊兒，大概要討論怎麼離開吧？
「……凜哥哥你好無趣喔……」命的雙眼一直盯著我沒有移開過，當然，她把領口拉下的手也還持續動作……「……什麼？難道說是還要看內褲嗎……？」
「我沒這麼說……」
「……嘟……」她噘起嘴巴，和平常棗噘嘴時皺眉而且逼臉不屑的模樣差很多，眼神的關係，讓命這時的表情看起來倒有點呆呆的，死魚眼加上賭氣噘嘴，讓我得死咬下唇才有辦法忍住不笑。
「……哼……凜哥哥竟然笑我，可不把重要的情報和你說了哪……」嘴裡雖然這樣說，但是在命的性個、棗的身體上，這動作卻完全沒有變……妳要保持這動作到什麼時候啊？命妹妹……
「……剛剛那個人，在擊斃地上的殭屍那瞬間，被感染了呢……」她的話題不同了，雖然動作還是沒變。
「……你等等就會知道囉……凜哥哥，千萬不要靠近他……」命的笑容令人感到背脊發寒，但是她動作依舊沒有改變。
小李剛剛用球棒一棒打爛了那具躺在地板，原以為已經死亡卻忽然醒來，伸手襲擊讓眾人驚嚇不已的一具屍體。但是它的腦門卻意外地脆弱，小李輕而易舉的變將腦袋給打爆，隨時快速收回並再度揮出的第二棒，腦漿與血水濺在他的臉與衣服上。
我並不覺得這樣擊斃一具殭屍會受到什麼感染，因此我壓根不在意命提醒我的事，我只希望她把動作換掉。
「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吧，凜文，你們也來聽一下比較好。」神父轉過來對我招了招手。
還活著的人意外的很多，扣掉我與棗，還有十人。
死黨──培群、躍升、景宇、尚伯、俊興。
平時和我也不錯的俊傑。
沒什麼交流卻總是很熱情的勝文。
班上成績最好，運動神經也不差的小李。
女生則有班上的大姐頭，雅婷。
無口蘿莉塔──佩馨。
「那麼由我來和諸君說明現在的情況。」主持會議的是班上那十分聰明、總是沉默寡言的蘿莉──佩馨。戴著非常大的粗框眼鏡，留著圓圓的鮑伯頭，水嫩嫩的皮膚和嬌小的體型關係，總會讓人想上前環抱一把的小女生。
「從老哥的簡訊和監視器上看到的一些畫面，可以歸納出一些事情，其中我們最需要知道的是殭屍們的行動方式以及尋找獵物的方式。」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表情和平常沒兩樣，沒什麼變化，冷冷的語調看著手上的筆記本說著：「大多數的殭屍行動都很緩慢，只要小心點就能閃過它們；少數則會快步、甚至跑步追擊人類。我們現在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些動作比較快的殭屍。」
「然後，它們的力量似乎很大，至少目前看到的幾個人被捉住後都沒能掙脫；它們只要抓到獵物，很快的會將其啃咬。
佩馨說完後吞了口口水，並抬頭看我們。
「殭屍分為三種方式來尋找獵食我們……」她翻了一頁手中的筆記後繼續說：「首先是嗅覺，這種殭屍的威脅性在於，不管我們怎麼躲，它們都會察覺到我們躲藏的地點，可能是對人類的味道特別靈敏……所以我早在先前就拿了廁所的芳香劑全噴在走廊上……」
「嘖……這當然讓我被老師罵了一頓……」這時的佩馨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愛，那是一種對自己的作為感到得意，卻又因為被罵而有些不甘心的表情。
「難怪我們過來時走廊有股刺鼻的味道，結果是小馨弄的呀！」
「還以為殭屍不知道我們是因為我們都沒出聲呢，原來是痲痺它們的嗅覺呀！」
大家對佩馨的說明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第二種是聽覺──」佩馨打斷了大家的討論：「這種殭屍很好躲，卻又很麻煩，它們對聲音太過靈敏，一但知道發出的聲音便會對聲源一擁而上。還好我們平常吵鬧的關係，實習教室早就加強了隔音設備。」
「最後是第三種──視覺，它們的能見度是多遠不清楚，遠遠的時候，它們便會開始往你的位置移動。」佩馨一邊說，一邊看著我，她的眼神這時候有些恐怖，彷彿捕捉到了獵物般的盯著我。
「呼……聽妳這麼說明，感覺要逃的時候壓力很大啊……又要躲，又要不發出聲音，還會被聞到……」神父摸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
「別擔心，我們最重要的課題就是個人行動時安靜、隱蔽，團體合作，互相掩護，就這麼簡單而已。」佩馨說。
「外頭也安靜下來了，是不是要考慮往外頭移動？我們學校有三千多人，但大概有八成已經遭到毒手，再說，我們學校不是很大，如果繼續拖下去，我們遲早會被逮到的吧？」說話的是雅婷大姐，在班上一直是富有正義感的女生，其它女生都很尊敬她，是個青睞可靠的人。
「那我們來規劃怎麼離開吧，學校的腹地不大，人數卻非常多，所以一路上肯定是困難重重，一定要靠大家的合作才行。」
佩馨從製圖列表機抽出一張白紙，她趴在地板上畫著圖：「現在我們有十二人，剛好可以平均分成兩組，雖然不太可能，但這裡有人會開遊覽車嗎？」
「我會啊。」俊傑舉手說，這傢伙因為休學的關係，是二十歲，但看起來卻像三十歲似的……不過他人還算不錯啦。意外的是，他竟然會開遊覽車？
「……」顯然佩馨也不太相信，俊傑舉手時，她有些傻愣的看著俊傑，然後才有點不敢相信的繼續說：「還真的會開啊……那我們分成兩組，一組要去旁邊體育場那裡的司機休息室拿鑰匙，另一組則要和我哥哥那裡接應他們。」
「你哥哥？不是只有我們要離開嗎？」
「因為我哥哥也會開校車……」佩馨的無言的眼神看著一旁沒有人的地方，彷彿在吐嘈自己一般：「我也不知道為啥他會開，但這主意就是他計畫的。」
「還有其它的計畫嗎？小馨？」躍升問道。
「有，但這並不是那麼理想，就是想辦法去教職員室以及體育場那裡的辦公室，然後拿到兩台休旅車的鑰匙，畢竟我們人數很多，普通車子載不下。」
「如果，這兩個方式都沒有成功呢……」躍升語重心長的繼續問。
「那就靠兩條腿離開這裡……回到正題，假設現在我們已經成功到達校車，或是Ｂ計畫的休旅車，又或是靠兩條腿逃離了學校，我們要確保的是食物的問題。」佩馨繼續說。
他們討論了好一段時間，最後全部的人因為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全部贊成佩馨的三種方案。
「那，我們就來分組吧？首先是……」佩馨環視著我們，準備決定誰與誰一組時，我開口打斷了她。
「對不起……小馨……」
「凜文請說。」
「羽音……雖然她最後說要逃到我們教室躲起來，因為我們教室的位置是學校最偏僻，只有我們單個班級，但我還是不相信她有到這裡，我覺得她還活著……我能確認她的生死後，再和你們會合嗎？」
「沒問題，那我將人分成三組吧……」
「不，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不能因為私心想尋找生死未譜的羽音，而把別人給牽扯進來。
「……我要和凜一組喲……」＂棗身命心＂的命突然從旁邊竄出，她緩慢且悠哉的語氣說。
佩馨點點頭，最後將我與「命」扣除掉，剩下原本十人分成兩組。佩馨組與俊傑組──佩馨那組是：佩馨、躍升、景宇、尚伯、小李。
俊傑組則是：俊傑、雅婷、神父、俊興、勝文。
「凜，你要不要先回教室確認，雖然有點危險，但是羽音曾說要躲到這裡，如果教室沒有她的屍體的話，至少還有機會是活著的。」小馨分配完小組後對我說：「你在門口觀察，然後用手機撥給她，聽聽看教室有沒有動靜……但你千萬不要進去。」
為了把握時間，我們開始照著計畫行動，首先要做的是確定羽音是否命喪我們教室。踏出實習教室，走廊上沒有一處不染上鮮血的地方，整條製圖科的走廊如一捲以鮮血繪出的精彩長幅掛畫，由班上的教室一直延至科辦公室。
雖然先前在樓梯間有見過相似的情景，但地板上的血液新鮮至踏上去，能夠清楚將我的鞋印印在上頭。地上一隻隻缺了好幾塊肉的斷臂與屍塊，正是那班殭屍肆虐後留下的證明。
我慢步往教室走去，已經沒有任何聲音從教室傳來。但我耳邊卻傳進了稀稀疏疏的談話聲……那是……那是腦海中已經成了回憶的畫面，與同學下課時打鬧吐嘈歡樂起鬨的聲音……
站在教室前，一片片破裂的窗戶玻璃掉在地面，上頭的血漬與未破窗戶上的鮮血手印，說明了當下的恐怖。一具缺了雙臂的屍體就躺在窗台上，由雙臂流出血液仍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板上，他肯定是經過幾番掙扎，卻仍難逃毒手。
教室的木門被推擠得傾斜欲墜，門面上不只是鮮血手印，更有一個個用拳頭揍出，略沾血液的圓窟窿。這些死亡的印記已經無法看出是誰留下的，只知道是曾經同窗的朋友遺留的……
踏在碎玻璃發出的喀喀聲，有些像弔慰這些人的哀歌，等等！有人，有人還活著！
一個制服完全被染成紅色，左手臂被咬得殘破不堪，以右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我門口爬來，他因恐懼而扭曲，被鮮血完全覆蓋的臉龐，我無法認出他是誰……他只爬了不到一公尺的距離，便在原地斷氣，永遠的離開了變調的世界……
即使裡頭全部都是死屍，但我還是與門口和窗戶保持著距離，裡頭的慘況已經不是言語能夠形容，一半以上的屍體都慘遭分屍，而誰是誰，在此時也不可能認得出來……永遠無法有人認出他們……
手機撥了羽音的手機號碼，響鈴中，教室並沒有傳出羽音的手機鈴聲，甚至連震動都沒有。至少我知道，她不在這個地獄裡頭。
應該是在某個安全的地方吧？只是這通電話，始終未被接起……
不知是否因為對羽音的思念，還是腦神經反應暫時性麻痺，我對這血腥噁心的畫面沒有直接嘔吐，而是視線離開教室後，腹部的東西成了髒物一次全部吐了出來……我剛剛……怎麼能對那個噁心畫面有免疫力……
也不能說是免疫，我現在也是吐得一踏糊塗啊……
我獨自進了廁所，將嘴巴給沖了沖，順便用清水一把將自己沖涼，讓腦門清醒點，以免再像剛才那樣，整個人失去了心智，而帶給別人麻煩。把儀容也稍作整理後，我帶著新的心情走回電腦實習教室，不過那兒正發生了點小騷動……並不是因為爭執……
「小李，你怎麼了？」
只見小李不停抓著皮膚，嘴裡直嚷著好癢。他臉上和手部的皮膚呈現紅腫浮脹的情況，他兩手不停的抓著……不停的抓著，那力道就連旁人也能看出越來越大，似乎能把皮膚給抓破了。
然而……他越是抓著身上紅腫的地方，脾氣越顯得暴躁，他一邊抓著癢一邊低聲嘶吼，這個奇怪的現象就快要把他給逼瘋了！
「小李……呃？」
小李隨著他手指劃過的部位，就像是剝人皮一樣，將那一小塊沾染血水的皮膚給抓了下來，但他自身卻沒有發現這駭人的情況……仍不停的抓著癢……他的雙手已經全是臉上浮腫而流出的噁心膿液。
「好癢……可惡啊……好癢啊！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癢啊啊啊啊──！！！！」
他突然放聲狂吼，然後轉頭直盯著我。他臉已經浮腫至皮膚開始貼附不住自己的臉，一片片撕落欲墜的噁心皮膚垂吊在臉上，上頭還能見到奇怪的黏液。
而臉上沒有皮膚的部位不單純只是紅腫，腫脹的肌肉互相擠壓著，肉與肉之間滲出的血水與不知何來的褐色膿液慢慢順著臉滑落下來。
「可惡啊！是什麼東西在我的臉上鑽著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又忽然抓著自己的臉狂吼……而那原本流膿滲血的腫脹肌肉，被這麼一抓，臉上的肌肉與肌肉之間因外力推擠，而讓滲血更為嚴重，也讓那噁心褐色膿液和血水就這麼融在一塊兒……
最後，小李已經完全受不了臉上的異變，他的頭忽然猛烈往下一甩，皮膚連著那噁心混濁的黏液就這麼全被甩在了地上。
在他停止嘶吼時，雙手已經停在臉上動也不動，並且慢慢的將頭抬起，眼珠透過了指間直盯著我……似乎……想對我做些什麼……
「哦啊啊啊啊──」
忽然間，小李就這麼對我衝了過來，他兩手快速按著我的肩膀，帶著噁心滿是膿液和血水，以及兩者混合一起的奇怪黏液的臉孔，張著血盆大口不斷逼近我……他……他就像是把皮甩掉的屍鬼……
「住手！小李，冷靜點！」
「嗚啊啊──」
這……這力道是怎樣……成了“甩皮鬼”的小李捉住著我肩膀的雙手明明沒什麼動作，只是是如此而已，我的……我的手好像快被往兩旁撕開扯掉一樣！
「痛！好痛啊──快滾！這樣會死……會死啊！」死亡的恐懼再次零距離的直逼著我襲來……雙肩痛得無法言喻……而那張血口又想要撕咬我，這……這就是被殭屍攻擊時的感覺嗎？
「快點放手，你到底在做什麼？」無論旁邊的人怎麼扳動甩皮鬼的手，這兩隻手臂卻像釘死在我肩上一樣，一動也不動。倘若不是我的腳死命頂著它的身軀，那血盆裂口早就在我身上咬下了！
「呀啊啊啊啊──！！！！」經由眾人這麼一扳，甩皮鬼的雙臂又加重了力道……再不一會……不……我的手已經有種奇怪的感覺了……
「快點放開他！冷靜點，小李！」阿文直接從甩皮鬼的後方將他的下顎往上用力一扳，甩皮鬼整具身軀終於往後退了幾步，差點將我給撕裂的雙手也離開了我的肩膀。
我大口喘著氣，兩手感覺有些麻痺，一方面慢慢靠著牆往旁邊移動，同時瞪著雙眼看著這成了“甩皮鬼”，還想至我於死地的小李。它臉上肌肉滲出的膿液和血水越來越多，雙眼也已經佈滿了血絲，頭髮也早就脫落了一大半。
「吼啊啊啊──」
「什……什麼？哇啊啊──我……我的手！」阿文才剛把甩皮鬼扳退，沒想到它的血口竟直接把阿文的右手給咬破一大塊，缺少姆指至中指的手掌立刻噴出鮮紅的血液，在一瞬間染紅甩皮鬼與阿文自己的白色制服。
「啊啊！好痛啊──救……救……」甩皮鬼立即轉身，緊接著將阿文頸部連同氣管直接咬掉一整塊，鮮血隨著頸部缺了一整塊的大洞像是噴泉一樣對著甩皮鬼噴灑著，原先沒染上任何血液的廁所像被潑了紅墨一般，成了一幅現繪的作畫。
這驚悚的一幕讓所有人頓時不敢出聲……阿文不只無法出聲求救，就連想轉頭以眼神求助也沒辦法。甩皮鬼的右手直接插進阿文的左眼，像在剝著以人皮包裹的橘子一樣，輕輕鬆鬆將他的左眼窩連著腦門與臉頰一次給撕裂開。
腦漿混著血水與膿液滴落在地板上，這具甩皮鬼三度張開血口，往阿文的屍體右臂狠狠咬下，它咬起一整塊的人肉後，順手將右手臂給直接扯離屍體……
咔滋咔滋咬著生肉的咀嚼聲……它大快朵頤啃食著阿文被肆虐得不成人形的屍體，貌似忘了旁邊還有我們這些生人。
我靠著牆一步一步往大夥兒那走，眼裡卻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恐怖的食人畫面。忽然，我的腳下發出「喀」的一聲……我心裡的恐懼突然直接升至頂點……
踩上玻璃發出的聲音雖然不明顯，但甩皮鬼的動作卻在聲音發出的剎那間停下。它的頭緩慢地往我們這轉來……因為浮腫看起來有些凹凸不平的臉，嘴裡正叼咬著從阿文屍體咬下的新鮮人肉……
沒有人敢再發出聲音，對於這近在咫尺的駭人殭屍……與其它殭屍完全不同的“甩皮鬼”……沒人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才能解決當前的大麻煩。
喀──喀──真不知我從哪來的勇氣……在甩皮鬼緊盯著我時，我竟然又往旁邊走了兩步，玻璃碎片也在我的腳步下喀喀作響。
甩皮鬼忽然站直身子，右手拎著那具剩一半腦門的屍體，將它往前拖行走了兩步後，也跟著停了下來，並用著佈滿血絲的雙眼直盯著發出聲音，想要逃跑的我。
碰──甩皮鬼右手放開了屍體，它的視線還是盯著我看……
喀──它又往我這而跨出了一步……
我原本還想再往後走一步，但它的視線竟轉移到我旁邊，阿傑不知何時已經偷偷走到我身旁幾步的距離。甩皮鬼就和剛才盯著我一樣，原地動也不動得盯著阿傑看著。
喀──喀喀喀喀──
「吼──嘎啊啊啊啊──」甩皮鬼突然間嚎叫著刺耳難聽的叫聲，然後直接往我這裡衝了過來！
「哦靠！不要！我不要死！」它太過突然的衝刺，讓我直接陷入的死亡的陰霾之中。我並不是往後快速逃跑，而是被甩皮鬼的叫聲和暴衝給嚇得整人原地蹲下抱頭……
碰！我正前方傳來碰撞的聲音……
我呆滯在原地一會……才發現，我並沒有死，也沒像阿文一樣被分屍……
「它……它呢……」當我抬起頭，甩皮鬼已經從我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剛剛打算要往我這裡移動的阿傑。
「真的是……千鈞一髮，搞不懂我幹啥這樣拼了命救你……」阿傑站在原地不動說著，從聲音也能聽出他緊張的心情。
原來是剛才甩皮鬼跑向我的瞬間，阿傑也立即衝過來。由於我是蹲在地上，當甩皮鬼必須降低自己的姿勢才能捉住及啃食我，而阿傑趁勢一把揪住它，憑藉的甩皮鬼當時衝刺的速度順手將它往牆外扔，它便這麼被阿傑給丟到樓下。
「嘎啊啊啊啊──」甩皮鬼摔至一樓後，仍嘶吼著那難聽的叫聲……
「靠！這……這是什麼？天……天啊！救命！呀啊啊啊──！！！！」不同的是……樓下竟然還有活人？想不到阿傑解救我的危機，卻害死了那倒楣在樓下的人……
我做了幾次的深呼吸，平緩住情緒後往一樓看。只見到一具頭已經不見，兩手離身，身軀被撕裂成兩半的屍體……
到底……到底為什麼甩皮鬼會將補捉到的獵物給分屍掉？
算了……這種原因就和殭屍為啥會出現一樣，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的……
「凜文，沒事吧？」這條命，說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也不為過吧？
「我……我沒事，不過可能一時之間沒法和你們行動……剛剛那情形……給我的打擊有大。」我深深吞了口口水，慢步走回實習教室：「佩馨，妳們不用等我，先行動吧……我……我休息一下會再決定。」
「好，你決定好後再和我聯絡，另外，假如我們先一步確定能夠安全離開時，你必須以和我們一同離開為優先選擇，知道嗎？」佩馨看了一下手機，然後指著我。
與佩馨和俊傑兩組人道別後，我回到了實習教室，並將門給關上鎖好。在那兒等著我的是，從頭到尾表情完完全全沒有變過，始終保持著同一抹淡淡笑容，她是棗的人格之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