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清洗了腳上的髒污,蒙地卡羅套上了襪子和鞋子,Timberland的褐色雷根鞋一直是款經典。或許等一下換衣服時得再重新穿一次,他不想穿著睡衣在城市中四處跑,也不太喜歡腳上再沾到浴室上滿地的鮮血和腦漿。
在洗手台前洗了個手,蒙地卡羅望著自己黑色的瞳孔。雖然自己出身於美國,但是似乎有混雜著東方人的血統,就像以前一個老牌明星基努李維,有著四分之一的華人血統。但蒙地卡羅或許更多一些,而且也沒他那麼帥,即便鼻子一樣挺,眼睛同樣有神,臉頰消瘦,嘴唇緊閉時有種威嚴,但嚴格來說,他並不屬於可以用長相吃飯的人。
雖然蒙地卡羅不缺女人,但也不知道是看上他的長相,還是他的錢,可以確定不會是因為他的身高,因為他甚至不到一百七十公分。或許結實的肌肉可以弭補這一點,不過蒙地卡羅也不在意,這一點小缺陷並不減損他的自信。
浴室門外並沒有傳來腳步聲,但蒙地卡羅十分確定剛才已經有什麼東西闖入了「他的」房子,這時候似乎不能寄望打破玻璃的只是個頑皮的小孩。
他將手擦乾,避開了地板上的屍體,手中緊握著剪刀,輕輕地打開浴室的門。
沒有人。
蒙地卡羅腳步放輕地走向臥房門口,不過其實在地毯上行走,並不會造成太大的聲響。
他輕輕地握住門把,將門給關上後反鎖,再貼到門邊仔細聆聽。還是沒有聽到有人在走動的聲音。
接著他走到了窗戶邊,看著下面的景象,看來他在這裡開始遊戲其實相當幸運。馬路上有幾群喪屍正開心地啃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玩家,又或者這些人只是電腦創造出來增加氣氛的。
不遠處有幾處著火點,火勢並不大,路面上四處是撞在一起呈現半毀狀態的車子,殘肢四處散落,還有很多的血,不過從二樓看下去比較像是鋪壞的柏油。
蒙地卡羅拉上窗簾,走到衣櫥前將衣櫥給打開。
裡面的選擇不多,大多是西裝,不過穿著西裝去面對殭屍,似乎不是一個好選擇。打開了下面的櫃子,一直拉到第二層,才找到符合他喜好的衣服,白色的貼身T恤,上面還畫了一個鬼頭,褲子則是鬆緊適度的深藍牛仔褲,似乎還是頗知名的品牌,只是蒙地卡羅對這個牌子沒什麼深刻印象。看來置入性行銷不可避免地也在這個遊戲中出現,畢竟這是一個實況,就算他現在坐在床上打手槍,畫面也會清楚地透過網路傳到全世界。
那麼在冰箱裡看到用玻璃曲線瓶裝著的可口可樂,也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就在蒙地卡羅換好衣服、握著剪刀打開臥室房門、一路摸黑下樓打開冰箱時,果然在冰箱中發現可口可樂。這家人究竟有多喜歡喝可口可樂?竟然滿滿一排都是。
第二排是滿滿的海尼根,第三排空蕩蕩的。打開上頭的冷凍櫃,只有哈根達斯的冰淇淋,沒有一個真正能拿來果腹的東西。最後蒙地卡羅在餐桌下發現一塊用塑膠袋包好的超商麵包。
他退到靠樓梯的空曠處,撕開了麵包,飢餓十分不真實地在他胃中膨脹。盯著客廳另一頭破碎的落地窗,他將看起來不怎麼可口的麵包塞進嘴裡。
在打開冰箱前,他已經將客廳大致巡視過一次,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落地窗外是一個用圍牆圍住的小庭院,圍牆的高度足以蓋過外面的動靜,但他仍然能聽到喪屍在外面道路走動的聲音。
會如此鎮定地吃著麵包,是因為他知道能翻過圍牆、打破玻璃窗,又沒有在他下樓時如同抓狂般朝他狂奔的,不會是喪屍。
對於和人搏鬥這件事,蒙地卡羅一點也不擔心,他有的是經驗。比起要打爆腦袋才能將其擊殺的喪屍,人體脆弱多了,太多部位可以攻擊。不過他其實也不是十分確定只有爆頭才能將喪屍解決掉,這只是他從喪屍電影中學到的,在這部分主持人沒有提及,而他並沒有看說明書的習慣。
一口接著一口吃著麵包,蒙地卡羅突然聽到客廳的另外一邊傳出聲響,很短暫、很微弱的聲響,不過此時除了外面傳來喪屍走動的聲音外,整個客廳十分安靜。
他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饑餓感瞬間消失不少,接著他將剪刀插在右邊口袋(左邊口袋裡裝著他和小女孩的合照),一把抓起餐桌旁的四腳木椅,這東西比起剪刀有用很多,要是能在小庭院撿到一兩塊磚頭更好。不過他並沒有打算繞去庭院,而是抬著椅子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悄聲走去。
繞過擋在客廳和廚房中間的小隔牆,一步一步地踏實地面向前走,蒙地卡羅注意到客廳另外一邊的電視櫃前似乎和剛才有些不同。一隻原本坐直的小熊維尼玩偶倒了下去,就在電視櫃前面一點的地上。
這電視櫃下方是用深黑色的玻璃當作門板,蒙地卡羅已經可以從外面看到玻璃裡躲著一個人,不過這櫃子的大小最多只能躲下一個十分嬌小的女人。
「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蒙地卡羅說道。他不能放任一個隨時有可能偷襲他的人躲在屋子裡,在他還沒將屋內搜索一遍之前,並沒有打算離開這棟房子。
對方似乎聽到蒙地卡羅說的話,電視櫃動了一下。
「出來,我手裡有槍。」
蒙地卡羅站在電視櫃的斜前方,他十分確定對方沒辦法從那種高度看到他手裡拿的究竟是什麼。
電視櫃被緩緩推開,這時蒙地卡羅知道為什麼在廚房找不到什麼食物了。
一個留著黑色長髮的小女孩從電視櫃中鑽了出來,隨著她的動作,七八個麵包從她懷中掉到客廳地上。
蒙地卡羅看著正抬頭望著她的小女孩,年紀就跟他剛才親手解決掉的「女兒」差不多大,最多不會超過十二歲,不過眼前明顯有著東方人血統的小女孩,或許在年齡上會再大上一些。
「不要殺我!我只想離開這個城市拿到獎勵金而已,我不會跟你搶最後的獎金的……」小女孩瞪著一雙大眼睛,害怕地看著蒙地卡羅。
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蒙地卡羅不確定她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對他來說,他們長得都一樣。而她的腔調就跟蒙地卡羅的北美口音一樣,蒙地卡羅知道,這是因為遊戲的即時翻譯,她或許正講著蒙地卡羅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一個小女孩,蒙地卡羅甚至不用手中的椅子,光用一隻手就可以扭斷她的脖子,解決她之後就可以放心地在屋內搜索。不過蒙地卡羅並不是一個嗜殺成性的人,即便他認真想過要去當一個殺人魔,在當傭兵的那段日子也殺過不少無辜的人,但是那對他來說不是一種衝動,而是如同下棋或看書般的休閒選擇。
想著他便放下了椅子,因為他認為這個小女孩對他來說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加上如果有喪屍闖進屋子,有她在,蒙地卡羅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離開這裡,或是躲回樓上的房間。
「你要吃嗎……?」小女孩遲疑地遞出一塊麵包。
蒙地卡羅並沒有拒絕,因為他感覺腹中的飢餓感還沒有完全散去。但在他從小女孩手中接過麵包之後,便不再搭理她,開始搜索著客廳。
小女孩默默地坐在客廳的地板,看著蒙地卡羅熟練的搜索動作。直到蒙地卡羅將客廳左側大致翻過一遍後,她才開口問道:「你可以帶我離開這座城市嗎?工作人員說我會跟姊姊一起進入遊戲,可是我並沒有看到她……」
蒙地卡羅沒有回應,走向客廳右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看到任何在這場生存中有幫助的物品,除非地上的小熊維尼玩偶裡藏著一把手槍。
「可以嗎?拜託你……」
動作熟練地翻著客廳右側的櫃子,蒙地卡羅腦中閃過幾個問題。雖然在和他同一區進入遊戲的玩家中,確實有不少女性,也有著明顯就未成年的玩家,但是他並沒有在會場中看到年紀如此小的女孩。
其次,遊戲公司雖然號稱遊戲中有各種職業各種年齡、性別、種族的參與者,不過放這麼一個明顯在喪屍中無法生存的小女孩進來,利用這點來增加實況的觀看量,也太過殘忍以及無意義。畢竟在沒人幫助下,她很快就會死,如果真如主持人所說的,會將玩家給逼出屋子的話。
如果放她一個人在這,她一定會死。這句話縈繞在蒙地卡羅的腦海中。
不是因為蒙地卡羅的同情心終於在進到死亡遊戲後打開開關,憐憫並施予幫助這種高尚的情操對他來說,就跟金錢一樣沒有任何價值。
他只是在想,若是放她一個小女孩待在這,她就會死,但要是自己將她帶到城市主幹道的盡頭呢?她會得救,不過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想想,在這滿是喪屍的陌生城市裡,帶著一個小女孩前往某個地點,會餓會累會尖叫的小女孩,而不單單只是一個裝滿鑽石的保險箱,這該有多刺激?眼前這個小女孩會不會在途中死去?自己又能不能夠順利將她送出遊戲?
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就是他進入這個遊戲的目的!蒙地卡羅只感到渾身的顫抖,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荷官派牌給自己,擺在桌上的六枚籌碼,是他餓了兩天後在水溝旁撿到的錢包中換得的。那時他才剛滿十八歲,被惡劣的育幼院給踢了出來,身無分文,在育幼院中當苦力學到的技能,並不能夠讓他獨立生存。他沒唸過書,身體也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十分嬴弱,沒有一個地方願意雇用他,回去懇求那間育幼院,又是他絕對不願意去做的。
這些錢,足夠他吃上好幾天,但經過那間裝潢十分豪華的賭場時,蒙地卡羅在門口停了下來。這一個頓足,改變了他的一生。
「只要送妳離開就好了嗎?妳的姊姊呢?不需要去找她嗎?」蒙地卡羅回過頭,看著正摸著自己黑色長髮的小女孩。
「什麼姊姊?」小女孩一頓,接著趕忙說道:「喔,我想她沒事的。」
「……」
見蒙地卡羅微微皺起眉頭,小女孩趕忙解釋:「我只是太害怕了,沒有想到這個遊戲這麼可怕……」
蒙地卡羅挑眉,接著回過頭繼續搜索右側客廳裡的櫃子。他並不在意小女孩是否騙他,這一點也不重要,甚至根本不想知道一個小女孩究竟是如何穿過滿是喪屍的街道,闖進這間屋子的。
「妳的名字呢?」蒙地卡羅從最右側的櫃子第三層中,找到了一個上鎖的箱子,他很確定裡面有他想要的東西,不過不是磚頭就是了。
「葵。」
小女孩對著蒙地卡羅露出微笑,眼睛卻盯著他手中只有五六十公分的黑色盒子。
「走,去樓上搜索完後,我便帶妳離開這個遊戲。」蒙地卡羅注意到小女孩的視線,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謝謝你。」小女孩笑著說。
名叫葵的東方小女孩站起身,她穿著米黃色的荷邊上衣還有淡藍色的牛仔短褲,腳上套著allstar的黑色經典款帆布鞋,踏著一點也不像是正處於害怕狀態的輕盈腳步,走向蒙地卡羅問道:「你呢?你的名字?」
「蒙地卡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