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能夠完坑,真的是很感動....
第一章 演習
海面上空積滿了厚重的雲層,一點天光也沒有,海水黑得猶如墨汁一般,與陰沉的天色連成一片。在層層浪花中,一艘衝鋒舟潛伏其中,蓄勢待發。
「隊長,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登陸啊?」王盟蹭到坐在最前面的人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吳邪低頭看了一下手錶,冷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映出眼底一片異采。
「還早的很,」吳邪伸手巴了王盟的鋼盔一下,「給我回去蹲著。」
看王盟將被巴歪的鋼盔橋好,念念巴巴地退回自己原本的位子後,吳邪才將注意力再次轉回海面,在黑暗中望向看不見的海岸。
吳邪的聲音很沉穩而和緩,他的面色平靜到身邊幾號老兵難以想像他只是個「空降尉官」,正式入伍時間尚不足半年的菜鳥。
說起來,吳邪心裡其實比船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緊張,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演習。希望這場演習的結果不要太差,不然三叔可能會扒了他的皮,說吳家的臉又被他丟盡了之類。一想到三叔,吳邪原本緊繃的心情瞬間放鬆不少,嘴角也忍不住上揚了幾許。
老狐狸,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別以為小爺我永遠只能蹲在家裡。
四點整,飄浮在這一片黑水上的衝鋒舟不約而同地動了起來,不斷拍起的浪花將划槳聲淹沒,無數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滑行在海面上。
吳邪這支隊伍他們是上頭安排的奇襲部隊,雖然被分配到的任務是搶灘,卻不是先發;在敵營的注意力全被先發部隊引走的時候,他們必須完全偷襲,並與先發部隊完成接頭。
不難的,吳邪深深吸進一口氣,握緊手裡的步槍。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陸地出現在肉眼能及的範圍內裡,在吳邪手勢指示下,所有士兵迅捷有序地滑入水中。
這個季節的海水溫度低得不像話,下水的瞬間吳邪被凍到一口氣幾乎上不來,但在全速泅渡的過程中也漸漸沒什麼感覺了。
上岸之後,所有弟兄以最快的速度散開、前進,一切就像之前訓練時那般順利,這讓吳邪鬆了一口氣:看來敵軍真的都被引到另一邊去了。
當吳邪想要下達進一步的指令時,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間竄了上來,在他還不及反應的時候,一聲槍鳴劃過夜空,是那樣的驟然而突兀。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又有無數弟兄倒下,心口上都有被空包彈擊中後騰起的白色濃煙。
媽的!狙擊手!
吳邪迅速臥倒,往礁石群裡滾去。槍聲有節奏地在身後響起,每一下槍聲伴隨著一個人跌臥在海灘上的聲音,一槍連著一槍,一個連著一個。
不只一個!?
吳邪躲在礁石後咬牙,卻苦思不出解決的方法。在破曉前這個最黑暗的時刻,視線完全被阻隔,看不清楚周遭環境的情況下,吳邪連想出聲確認生還人數也不敢。
但是槍聲在不久之後停止,四周靜到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靠,不會全死了吧!?
還在猶豫動或不動時,原先沉寂下來的槍聲再一次響起,子彈從各種刁鑽的角度飛來,搶先一步躲進礁石堆裡的士兵也一個個無所循形,只要有一線空隙就是一槍斃命。
吳邪看到隊上有經驗的老兵還能朝子彈飛來的方向零星開出幾槍,但往往只來得及開一槍就被放倒。短短一分鐘左右的時間,看到自己帶來的隊伍幾乎全滅,吳邪心裡忍不住把狙擊手家裡祖宗全問候上了。
正打算伏身潛行時,一顆子彈突然擦過耳旁的礁石,還來不及分辨狙擊手是真的發現自己了,亦或只是在測試,身體卻已經做出反應,合身往一旁滾開。然而在他站起來的瞬間,忽然覺得心口上一疼,整個人被強大的衝擊力撞倒,仰躺在地。
被擊中的地方還泛著火辣辣的疼痛,他抬起脖子看見白煙從自己的胸口升起,一下子脫力癱倒。仰躺在冰冷的海灘上,吳邪突然有種自己真的死了的錯覺──這結局也太爛了,才幾分鐘的時間,居然整隊全滅!?
「還有沒有活著的!?」
「媽的,不會全死完了吧!?」
「活著的吱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灘上開始有人忍不住出聲,然後開始爆出一連串的罵罵咧咧,誰都不能接受一整隊的人馬在瞬間就被敵營一個狙擊手給收割了。
面對這樣的結果,吳邪的感覺已經不是無力二字可以形容得盡,滿腦子思考著回去之後要怎麼被三叔教訓。
一直到第一線曙光出現在天海一線的交會處,士兵們才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聚攏,吳邪也只能強打起精神清點人數,將大家集結在一起生火烤衣服。
這時無線電裡傳來沙沙的調頻聲,吳邪心下一凜,下意識地挺直背脊。
「怎麼一回事?」連長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我們撞上狙擊手,全滅了……」
連長如預料中地爆怒了起來,耳機裡傳來他的怒吼:「他娘的你唬人的吧?一個狙擊手把你整隊人馬全滅了!?」
「報告,狙擊手可能不只一人,而且對方埋伏的點很好,開槍的時間也抓得準確,我們還來不及找到他就被一一放倒了。」吳邪覺得自己的臉在燒,他突然覺得三叔有時說的也沒錯,吳家的招牌可能真的得砸在他手裡。
演習失敗是共同的恥辱,連長再多罵也沒意思,交待了幾句就收線去。只是從他的話裡,吳邪得知在他們之前、從另一灘登陸的隊伍被全滅了──敵營有比鬼還可怕的狙擊手。
王盟這時總算找到吳邪,湊上來安慰幾句,說勝敗乃兵家常事。
吳邪反手又巴了王盟的頭一下,笑罵:「這要真在戰場上,咱倆是真的就沒命了。」
「欸,隊長,您要是嫌我笨就別再打頭了,都是讓您給打笨的!」
「得了,自己先天品種不良可別怪我頭上。」
「怎麼這樣……」
雖然很對不起王盟,但吳邪不得不承在原先低落的情緒在作弄完他之後,確實得到紓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股熟悉的寒意再次竄了上來。吳邪倏地一驚,抬頭往某個方向望去。
「你咋了?」王盟問。
「我去去就回來。」說完也不等王盟回應,吳邪轉身拔腿就跑。
這感覺太熟悉了,是那個狙擊手!和剛登陸時的感覺不同,這一次對方是完全不加掩飾地直視自己,那尖銳如刀割的感覺就鎖在自己身上──他正盯著自己!
吳邪順著直覺一路跑進了地勢較高的礁石群裡,然而那如影隨形的尖銳視線卻消失了。
「靠,人呢?」
「在這兒呢!」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帶著一絲輕佻。
吳邪猛然回頭只看見一個全身黑衣,還戴著一副黑色大墨鏡的男人正笑盈盈地瞅著自己。
「是你開的槍?」
「喔~我只是支援的,主要開槍的是他。」黑眼鏡下巴往另一側努了努,很好心地再加上一句:「最後放倒你的也是他。」
吳邪心口一凜,順著黑眼鏡指示的方向看去,第一眼卻沒有看到人。
「你玩我?」吳邪回過頭瞪向黑眼鏡。
「嘿,看仔細些,要不是想看看是誰能破他紀錄,撐過一分鐘才倒下,你還沒那機會看見我們呢!」
聽他這麼說,吳邪一股血氣直往腦衝,所幸還是忍了下來。再次瞇起眼睛看去,還真的在礁石之間看出一個黑呼黑呼的人影。只是這個人和黑眼鏡不同,全身上下完美的偽裝,一點破綻也沒有,要不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黑眼鏡一樣也瞅著自己,恐怕找到死也找不到。
不曉得為什麼,敗戰的忿忿不平在看見這個人的瞬間煙消雲散,站在他的面前,吳邪竟然有一種「輸給他很正常」的想法浮現。
「走了。」那人突然開口,聲音清淡,一個不注意就會消散在海風裡。
「欸?這麼快?」黑眼鏡笑問,但語氣裡一點疑惑也聽不出來,彷彿他早猜到礁石人原本就會這麼做一樣。扛著槍經過吳邪身邊時,還不忘拍拍他的肩頭,說:「小兄弟,走一步先。」
在吳邪還沒能來得及回話之前,那二道身影已經一前一後沒入礁石群,他只能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視線被那個人背上的槍牢牢定住。
剛才,在黎明破曉前,那個最黑暗的時刻,那個人就這麼把自己一槍穿心。
吳邪不自覺地將手捂在心口上,在當時,他還沒有意識到,那個背影已經隨著那顆子彈,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