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加的思念
2015年5月5日
阿順:「老婆,妳過得好嗎?」
老婆:「老公,我很好喔!我昨天還到邁阿密的海灘,很好玩唷!」
老婆向您傳送一張照片。
照片裡萬里無雲的藍天,以及椰子樹作為背景。一名黑色長髮的女子,穿著米白色的短洋裝,身體斜背對著,而頭轉過來面向鏡頭勾勒出一抹微笑,整張照片是如此完美。
阿順:「看妳開心就好,但要好好讀書喔!」
老婆:「我會的,你也要好好工作。」
阿順:「我知道了,時間不早要先休息了,晚安^3^」
老婆:「老公晚安^_^」
在結束對話後,男子再次看著傳來的相片,直到最後依依不捨的將畫面鎖定。
三個月了……
無法見到她的身影,寂寞的情緒驟然湧上,在這寬闊的空間裡只有一個人生活;男子的心卻像被限制住一樣狹窄。
雖然男子相信老婆絕不會背叛他,但空虛的感覺並不是短短的對話足以彌補。
「唉……」長而深的嘆息,男子飲下杯中剩餘的紅酒關上燈準備入眠。
男子繼續著他的夢境。
※ ※ ※
2015年5月12日
凌亂的辦公桌,男子將自己埋在堆疊的文件夾裡。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直盯著螢幕一排又一排掃過的文字。
就只差一點,差一點就完成了。
當螢幕上的文字在尾端停留後,男子伸了個懶腰。
「阿順,你完成了啊?」另一名男子對這位名為阿順的男子問道。
「是啊!這次開發的新手機程式肯定會熱賣!」阿順非常有自信的回應。
「哦!那麼如果我再告訴你這好消息,你肯定會高興的無法自我了吧!」
見男子賊笑著,阿順輕推了他一下說:「少賣關子,快說!」
「好啦,上次開發的程式我們已經打破最多下載量的紀錄了!」
聽見這消息兩人一同歡呼,直到其他的職員轉頭笑著看他們才稍微收斂。
高興之餘,男子手擺著喝東西的動作立刻問:「怎麼樣,阿順,今晚要不要去慶祝一下。」
「嗯……我得先問問我老婆,雖然她人遠在美國,我還是得告知一聲,順便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嘿嘿。」阿順此時彷彿洋溢在甜蜜的氣氛裡,好事接連而來,這些話也想在最短的時間與遙遠的她分享。
男子苦笑著說:「你凡事都會跟老婆報告呢,縱使她在這麼遠的地方。」
「這是身為丈夫應盡的責任!」阿順理直氣壯說道。
「好吧,如果報備好了,記得跟我說啊。」男子拍了拍阿順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阿順迫不及待拿起手機,熟悉的點開與妻子的對話視窗。
阿順:「老婆!」
老婆:「?」
而且最令阿順放心的,就是他的妻子總是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回應。但也因為如此,阿順總是不喜歡在下午時刻傳訊息,畢竟在那頭可是半夜,吵醒她總覺得非常過意不去。
阿順:「我要告訴妳一個好消息!」
老婆:「什麼好消息?」
阿順:「我開發的程式已經打破下載量的最高紀錄了!」
過了幾秒她才回應,不知道她是高興的說不出話,還是太累了。即使是短暫的等待,也能讓阿順心花怒放。
老婆:「哇,你好厲害!」
阿順:「對了,我今晚要跟小尊去慶祝一下。」
老婆:「嗯好,路上要小心喔^_^」
字句之間似乎能感受到她想結束話題,不願看她疲憊,阿順便不再繼續說下去。可是不知怎麼的,心裡卻意外有種失落感。
多麼不希望彼此的對話不要結束,但是沒關係,今天已經夠開心了!
今夜就讓自己像在夢境裡肆無忌憚的狂歡。
※ ※ ※
2015年5月20日
每當到這個日子,街上總是成雙成對。辦公室也是一到傍晚,多數人都去找尋屬於自己的伴。
阿順坐在椅子上一臉苦惱,今年這特別的日子裡她卻無法給妻子任何東西。正當他想著要給她什麼驚喜時,被他稱為小尊的男子找上他。
「阿順,我今天可不可以買東西去你家吃?街上都雙雙成對,而我卻孤獨一人……」
「不好吧!兩個男人在這種日子關在家裡吃東西,該不會你……」阿順故意露出嫌惡的表情。
「才不是!我也是看在你老婆還在……在……」小尊突然欲言又止,這傢伙八成又忘記自己的妻子去了美國。
阿順立刻補充:「她在美國攻讀博士。」
「對嘛!這樣我們今天兩個都落單,聚在一起喝個悶酒也好嘛!」小尊苦苦哀求著。
「說不過你,好啦!」
不過那天晚上,阿順特地買了一塊蛋糕,說是要拍起來讓遠方的妻子感受到他的心意。兩人就在將酒菜吃得差不多後,阿順拿起手機喜孜孜的打字。
看他這副模樣,小尊有些遲疑的問:「你笑得這麼開心,你……老婆跟你說些什麼呀?」
「你看,她還特地跑去看熱火主場的比賽,拍了張照給我呢!」阿順很自然的將手機拿到小尊眼前。
老婆:「老公,我今天到熱火主場看球賽唷!我記得你很喜歡看籃球,羨慕吧!」
老婆向您傳送一張相片
照片裡的黑色長髮女子,依然笑著看向鏡頭,她的美在這擁擠的球場中,格外的顯眼。
短短幾秒,阿順又將手機從小尊視線拿開繼續沉浸在照片裡,外表的喜悅,卻難掩眼神中的空虛。
再一個半月……
只要再一個半月就好。
阿順灌下最後一口酒,繼續和她的妻子享受這特別的日子。
※ ※ ※
2015年6月5日
最後一個月,時間彷如龜速,但沒關係……只要再一個月。
可是一想到這麼短的離別就如此痛苦,如果她……唉呀!呸呸呸,不要想這麼多。
剩下一個月我願意等,雖然很痛苦,只是經過長久等待下的見面,會讓我……讓我更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
現在晚上八點,她應該差不多起來了。
阿順等不及回家,直接靠著辦公桌旁的牆打開兩人的對話視窗。
阿順:「老婆^_^」
老婆:「老公~工作辛苦了,今天順利嗎?」
阿順:「聽到這句話當然什麼都順利!」
老婆:「那就太好了!」
此時心理的某股衝動,讓我現在就想讓她知道我的思念。但這樣會不會反而造成她不舒服,又深怕因為這樣的動作成了我們吵架的起因。
可是,可是那句話阿順再也忍不住的問了。
阿順:「老婆……我好想妳。」
老婆:「我也想妳呀^_^」
為什麼總覺得是種敷衍,還是她在背地裡做了什麼事?阿順內心閃過好幾種負面的狀況,但不過幾秒他猛力搖頭。
不行!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妻子,我怎麼這麼愚蠢,只剩下一個月她還能在那做什麼事情?
阿順決定開玩笑的問她,來試探她的反應。
阿順:「妳什麼時候要回來?」
老婆:「我這學期還沒結束不能會去。」
阿順:「這樣啊……妳會不會不想回來啊?」
老婆:「我學期結束就回去了。」
阿順:「好吧……讀書要加油唷。」
老婆:「你工作也要加油!愛你<3」
時間……過得好慢。
可是信任是夫妻之間最需要的東西,阿順努力用這樣的方式說服自己。
她一定會回來的。
※ ※ ※
2015年6月25日
就快到了,但為什麼內心填滿的不是期盼……
而是恐懼。
一早阿順沒什麼精神坐在辦公桌上,整個人恍神望著前方,心神彷若都不知飄向何方。
稍早前已經跟妻子傳過訊息,算算時間她這學期差不多要結束了。但阿順始終得不到她確定回來的日期,也因此心裡滿是不安和猜疑。
「唉……」阿順嘆了口氣,完全提不起勁處理桌上的東西,現在甚至連傳訊息的勇氣都沒有。
「你……今天特別沒勁阿,怎了?」小尊看見他垂頭喪氣前來關心,縱使他知道原因卻不直接點破。
阿順欲言又止,最終卻只回了一句沒事。
「如果你想說再說吧,我想跟你借一下手機,你上次給我的程式我誤刪了,等等就還你。」
阿順二話不說就將手機交給他,老實說他現在巴不得能夠擺脫它,說不定能得到短暫的冷靜。待小尊離開後,他又嘆了口氣,嘗試拿起桌上的文件開始閱讀。
一回到位置上的小尊,並不如他所說要複製應用程式,而是從口袋拿出一塊記憶卡,看著它若有所思。
不知道他能不能面對這個現實……
這場美夢,必有終結的時刻。
※ ※ ※
2015年7月8日
兩天了……
阿順沒緣由曠職兩天,甚至完全失聯。可是辦公室認識他的人都只是沉著臉,不願去追究責任。
「今天也差不多了……」盯著空蕩蕩的位置,小尊握緊自己的手機。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面板上出現一排算是熟悉的號碼,小尊慌張的接起電話。
「喂,我是小尊,妳到了嗎?」
「好、好,我馬上到。」結束通話小尊立刻一把抓起自己的物品,快速衝出辦公室,一句話也沒留下。
不算亂的房間,空氣卻彷若高壓般沉重。阿順窩在客廳的一角,望著天空沉默著,眼神卻沒了半點神情,但能看見紅了的眼眶。
不可能……怎麼可能是這樣。
她不會對我開這麼大的玩笑,我不是一直乖乖地等著妳回來嗎?但從前一天的對話開始,阿順也認清了事實。
阿順:「老婆,學期應該結束了妳怎麼還沒回來?」
老婆:「還沒結束啦!學期結束我就會回去了。」
都結束了,為什麼要這樣騙我……
阿順:「騙人,已經七月多了,早該結束了!妳是不是不想回來了?」
對方一陣靜默,過了十多秒才得到另阿順有些崩潰的回覆。
老婆:「學期結束我就會回去了。」
「……」事實慢慢浮現於心中,但阿順不斷努力抹去那個事實,一定、一定有什麼方法會讓她回來。
阿順:「已經結束了!!!拜託妳回來好不好。」
老婆:「學期還沒結束我不能回去。」
阿順:「妳回來好不好……」
拜託妳回來……
老婆:「學期還沒結束我不能回去。」
「啊──!」眼淚奪眶而出,阿順一把將手機丟向遠方,這個事實已經掩蓋不了。
她不會回來了,從半年前開始,就注定不會回來了……
他只是藉著機器,在逃避這個事實罷了。
阿順雙手抓著頭磕在地板上,想大喊但所有的痛苦揪在心中,痛的就快窒息,只剩下呻吟那樣無力的喊聲。糾結半年的情緒,此時此刻已經忍不住了。
我很想妳啊!妳為什麼不回來。
我只求妳回來……不要離開我。
「咳、咳……」阿順一把抓了垃圾桶,突然吐了出來。
現在的自己究竟有多狼狽,但就算如此,又怎樣?因為真正在意的那個人都已經不在這裡,還有什麼好顧慮。
「既然她不回來,就由自己去找她吧。」
這念頭突然竄入阿順心中,他用盡力氣轉過頭看向外頭的天空,這種想法漸漸強烈。
但最可悲的就是自己根本沒有勇氣這麼做,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只能傻傻的坐在陽台上。逃避了半年,阿順根本沒辦法接受妻子早已過世的事實。
為了創造她依然健在的謊言,他花費半個月的心思創造這程式,並開始掩蓋這事實過活。
但她已經走了……
永遠的走了。
「為什麼要拋下我……」淚再度落下。
「鈴──鈴──」
手機霎時間響起,但阿順壓根沒有察看的意思。這兩天電話聲不絕於耳,只是他選擇完全的忽視。
「鈴──鈴──」
這通電話卻像不放棄般持續響著,慢慢將阿順從恍惚的夢境中拉回現實。縱使如此,他卻依然呆坐在原地。
反正等等就停了。
十秒鐘後電話聲依舊發生聲響,這種不尋常的狀況,終於得到阿順的注意。他循著鈴聲找尋被他丟到一旁的手機,手指無力的抓起它,眼神卻在見到螢幕時轉成愕然。
「這是……整人的吧。」平時拿來逃避的程式,如今卻收到它打來的電話。
握在手中,阿順有了片刻的猶豫。這應該不是什麼靈異事件,也許只是其他人為了安慰他所設的局。
最終阿順還是接通它。
「喂?」輕輕靠在耳邊,等待著另一方會傳來什麼樣的聲音。
另一頭相當的安靜,仔細一聽卻有些微的聲音。
「開始了嗎?」聽到聲音阿順瞪大了雙眼,縱使聲音相當的虛弱、不清楚,但他絕不會忘記聲音的主人。
「老……婆?」阿順仍舊不可置信。
「阿順,你聽的到嗎?」
「我聽……」
「唉呀,我真是的,這樣問好像也沒意義,又聽不到你的回答,哈哈。」
這是錄音?但他可沒印象自己的妻子做過這種事,那麼他現在聽到的又是什麼?但是阿順最後選擇靜靜的聽下去。
「嗯……要說些什麼呢?一時間突然詞窮了。」
聽聲音她似乎還很有精神,就連她離開之前,都試圖保持這樣的狀態來面對我。想到這些,阿順便又鼻酸起來。
「其實如果真的有聽到這段錄音,或許也代表我不在這世界上了。而且原諒我沒有錄影,因為現在的我好狼狽喔,我要你記住我最美的時候。
那……要從哪裡開始說呢……,我自己也很害怕,我怕我離開以後你會無法承受。你從以前就特別沒有安全感,自從我生病那時刻起,你無時無刻都繃著一張臉。」
她稍微的停頓,而阿順靜靜的聽著。
「我擔心在我走後你會幹出什麼傻事,你現在一定就是在想這些事吼!」
被看穿的阿順頓時有些羞愧,就連妻子生前依然是在意他的感受。
「其實我們做這些不為別的,就只是希望你打起精神。或許我在世界的另一端也會很想你,但相信我會過得很好,所以你也必須讓我相信你過得很好。」
視線又再次的模糊,「我要你回來」這種幼稚的說法如今他已說不出口,只是安靜的聽著妻子的聲音和話語。
「你要答應我!」語畢,聲音突然就這樣靜止,可是錄音卻尚未結束。
「我知道了。」對著錄音回應是多麼的愚蠢,但阿順無法阻止自己去回應她。
又過了幾秒,電話那頭的聲音再次出現:「如果你還有聽到這裡,代表你應該也有回應我。」
接著阿順不斷聽著他妻子訴說著往事和她的心情,雖然這不是對話,但阿順卻因此沉溺在暫時的幸福當中,卻也相當的真實。
但終究有結束的時刻。
「講到這邊也差不多了,記得!打起精神喔!還有……如果要移情別戀記得向我報備……
剛剛的話當我沒說……那就這樣了,我在那會過得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愛你。」
「再見。」
雖然心還是因為失去而痛著,思念依舊懸掛於心底,自己終究也要面對這個事實。可是現在,阿順只想先放下一切,好好地宣洩情緒。
在這之後,小尊和妻子的妹妹一同前來。兩人一見到自己紅著眼眶抓著手機,便感到一臉欣慰。
但這之後還是免不了一陣關心,小尊也為偷偷植入錄音而道歉。但要不是這錄音,或許阿順自己也不知道還得迷惘多久。
雖然很痛,但踏實多了。
「姊夫,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女子如此問道。
「恩,一起去吧。」我很想妳,失去了關於妳的一切令我受盡折磨的崩潰。
如今我卻還擁有回憶和思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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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短篇算是做了許多第一次的嘗試,可是結尾的部分收的有點趕,原本想拆成兩篇,只是為了保留這種一層層慢慢疊上去的情緒我希望是能夠一篇收尾(雖然不知道那種情緒有沒有到位XD)
而這回也嘗試放了配樂(影片的下方作者有同意大家轉載,這樣應該是沒問題吧QQ?),其實當時寫這篇文章想到的是另一首歌,林宥嘉《早開的晚霞》,是一首悼念歌。(初次聽的時候有些情緒,聽了幾次就想哭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