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宅,先走囉,鑰匙放在講臺那喔。」我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聽見。
什麼時間了?
每次專注於作品上,時間總似飛箭,有時候覺得,時間如果會思考,會說話,那麼它是不是會嘲笑人們的匆碌呢?
或許會,或許不會,因為不管會不會,人一生還是得在時間裡掙扎。
掙扎時間不夠、掙扎想多一分一秒,儘管,我們知道這種掙扎,不過是種徒勞,但,人還是傻傻的暗自在內心裡冀望著,有時候……哪怕多一秒,也好。
這天午後,一場雷雨讓班上同學不得已的在設計課後全留在工作室裡,原本貪著安靜的我
,像動漫裡的苦主一般,額上拉出數條黑線。
或許,老天察覺我的無奈吧,同情的給予點恩惠,將雷雲移往別處,這場雷雨只持續了大約半小時。
雨停,這群蟄伏在屋簷下的野獸們,自然一哄而散。
除了幾位不想提著沉重包袱去吃飯的幾位同學,叫喚著我的綽號,假惺惺的詢問我,有沒有要去吃飯或離開之類的問題。
一起吃飯?
我想幾位美女只是問問,她們打從心底沒這打算,純粹是手鍍了層K金,或是生魚片吃多了,重金屬汙染嚴重,自然那手也比起常人略為沉重,想當然的,提不起重物,除了敗家時例外。
對,然後包包又愛塞一堆跟課堂無關的玩意,有時候不禁懷疑,重金屬汙染……會造成腦袋鈍化嗎,提不了重物,那別將拉哩拉雜的東西給帶出門,不就好了?
婀──算了,想不通搞不懂,我一輩子也弄不懂這些美女的想法。
嘴裡扯了些廢話,說穿了,她們只是不想提包包到處走,想要我看管一下,但又怕工作室被鎖起來。
呵、我想,應該別叫我豪宅,叫置物櫃好了。當然,我只是在內心吐槽。
淺笑的望著她們,手探進側背包裡,拿出工作室鑰匙交給搭話的那位美女,半秒不到,毫無負擔,她們開心的跑出工作室裡,而我聳聳肩,慶幸寧靜的歸來。
工作室隔音很好,因為有時候作品需要,必須動用到一些吵雜的器材,在還沒進入這所大學前,我還以為設計系是種溫和的科系。
事實不然,設計系得動刀動槍,東摸西摸,北爬南奔,有時候為了作品還得……玩命,別系說的爆肝期中期末,我們是榨乾(炸肝)的期中期末。
不過,上述這些情況,似乎在我們班同學身上看不見,原因嗎,我不想探究,因為那層黑暗,我沒有帶種到去掀開或碰觸。
就算碰觸了,我的情況也不會比起現在好到哪,因為我…..雖不是色盲,卻是個色弱。
色弱,顧名思義,對顏色的辨別力較差,又有各種類型的區別,藍色弱、紅色弱、綠色弱……更簡單的說,色彩層次辨別能力差,這跟色盲不同,色盲的世界,幾乎是黑白的,狗、貓,就幾乎是色盲,說幾乎,是因為,還是有研究報告指出有些貓能辨別的出少數顏色。
有時候,我會認為,或許完全無法辨別顏色,反到是種好事…..因為我厭惡,這種分別不了的曖昧,但諷刺的是,我自己就是種曖昧。
色弱,無疑在顏色辨別上多了層阻礙,也必須再多分努力在後天上。
老是窩在工作室,色弱是其中一個原因,我不喜歡被笑,不只作品,任何方面都是。所以,我得付出更多的時間在作品上,也因此,我總窩在工作室裡,不管有事沒事,久了,成了種習慣。
豪宅這綽號因此而生,因為常宅在工作室裡,姓名最後個字剛好是豪,再加上一個白癡的促成下,沒啥梗的綽號,就這樣荒誕了。
這天,時間過得比往常快,在那群野獸一哄而散,和美女借完鑰匙後,我一如往常的拿出畫筆,移動畫架到倒數第二扇窗戶邊,將窗子打開後,繼續自己的例行性工作。
一直到美女拿回包包,並將鑰匙放在白板溝槽上,才從畫中回神。
微風徐徐吹過,回神,我望著白板溝槽,不自覺的發呆,不知為何又出了神,回過神時,我已經拿起鑰匙握在手裡,在白板前,發愣。
夕陽西斜,宛若救贖般的陽光,照入尚未開燈的工作室,光灑落在臉上,我卻感受不到……絲毫暖和。
「啪啪啪-」突來一陣風,掃進工作室,窗子不知為何,整排同時被風推開,隨風相互拍打。
轉身回望,我、剛好望見畫架被風吹倒的瞬間。
一塊白布隨風,在工作室飛舞,又因風止,靜靜飄落。
鏘的一聲,鑰匙從手裡叛逃,一張美豔動人的臉,靜靜的笑著,而我從沒發現過,直到此時此刻。
啞然,默默的將白布撿起,才發覺布上有種異樣的香味。花香嗎?不……像似化合物,但如果是香水,我應該早起了疹子。
好香,不討厭,這還是生平第一次。
拎著布,我依舊啞然的微張著嘴,走了過去,應該用布將它蓋上的我,恍神著。
眼前,一尊半身石雕,被西斜的夕陽拉長身影,望著它,我試著好幾次,想將手上白布蓋上,卻因為捨不得那份美貌消逝在眼前,一次次打消了念頭。
石雕只有半身,臉部的修飾非常細緻,可惜,雕刻者讓它閉上眼。大概,只有創作者本身才知道它真正的美貌吧。
眼窩、睫毛、顴骨、鼻骨鼻翼、瓣唇……為何能夠如此完美?
但為何……妳的心是挖空的呢?
不自覺的,伸出手,石雕頸下,理應是心臟的部分,為何要刻意挖空,為什麼,妳的臉明明如此溫和,卻投射出一股莫名的悲傷呢?
「親海報的人我是看過,但像你一樣撫摸雕像胸部,摸到入迷的人…...到還是第一次。」
被突來的聲音嚇到,我縮手轉頭,一頭烏黑長髮的女孩正歪著頭,好奇的望著我,「我…
…算了。」想解釋,但想了下,作罷。
將畫架扶起後,收拾著工具打算離開,女孩一直望著我,不習慣被看著的自己,不禁有點上火。
「你,好怪喔。」她眨著眼說,這話入耳,血壓升高,克制不了衝動,想反駁些什麼,卻和她相互望著。
她眨眼,嘴角微微上揚。
心跳瞬間漏了拍,不敵對方笑容的我,逃出了工作室,有些狼狽。
自那天起,女孩總出現在奇怪的時間點,有時從背後一拍,跑過身邊,轉頭對我做了個鬼臉後又跑開,有時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遇見,她總會揮揮手對我說:「嘿,怪人。」
說莫名其妙的地方,是因為,從男生廁所到校園池塘邊都遇過她,這女孩很怪,但怪的很自然。
怎麼說呢?當你對她的出現或舉止提出疑問時,她總一臉疑惑的反問你一句:「咦,很奇怪嗎?」
她似乎不覺得自己奇怪,而我,卻在第一次照面時被她說怪,搞得我好一陣子搞不清楚到底是她怪,還是我怪。
最後我得到一個結論,兩個人都很怪。
不知從何時開始,女孩開始在下午出現在工作室,請先並不在意,但她也沒做什麼,就只是望著我瞧,剛開始我以為自己儀容上出了什麼問題,藉故去廁所照照鏡子,卻看不出所以然,一直到某天受不了了,我問她為什麼要一直望著我,而她的回答很妙。
「看你需要原因?」她不解的反問,我不禁張大嘴,啞然。
乾,我他媽的當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回到家後,還不斷反問自己,對啊,看我需要什麼原因?
怎麼回事,明明是我問她,現在這問題反倒變成在問自己,啥鬼?
某天,她又拍了我一下,如往常的做了個鬼臉便跑開,剛好死黨在旁,他隨口問道:「女朋友?」
連忙否認的我,在課後,如往常的走到工作室,推開門,坐在老位子上,將畫架擺好,拿出工具時,眼角餘光撇見身後矮置物櫃上的石雕。
張望了會,女孩還沒來,我將石雕上的白布拿下,望著許久沒見的石雕,還是一樣完美。
一眼、一眼就好,趁著沒人時,掀起白布偷看一眼就好,我內心如此告訴著自己,但,原本只看一眼的衝動,隨後擴大,成了想佔有的慾望。
對,我想佔有、想觸摸、甚至......
手不自覺的伸出去,放在石雕微側的臉上,出魂似的望著她,雖然她眼睛閉著,但,這一刻,它竟同樣看著我,嘴角微揚,溫柔的笑著。
是妄想?是夢?不重要了。
「咳!」我親了下去,但隨後被硬是突入嘴裡的異物給噎著,退了半步,石雕勾起的笑容,沾了嫣紅。
當我還在發楞,「為什麼……又,」女孩冷不防的出現在身後,似乎望見我剛剛的舉動,手上不知裝了何物的兩個小盒子,摔在地上。
她跑出工作室,我還在發愣,半秒後才追上前去,不料腳底一陣滑,摔了個狗吃屎,內心暗自問候了上帝一聲早。
「這是?」望著撒落一地的米飯,和剛被自己踩爛的配菜。
「給我的?」望著地上的鐵盒,愣了會,待追出去時,女孩的倩影早消失無蹤。
工作室四周是學校停車場和一片草皮,現在不過是黃昏,但周末假期,沒人想待在學校,停車場沒幾台車,草皮旁的小徑上沒有任何人。
西斜的夕陽隱沒在建築裡,殘弱的光線,透過低矮建築間的落差灑落在草皮上,盡責的發揮最後的價值。
「我在幹嘛啊……」靠在工作室與停車場間的矮牆上,望著逐漸失色的天空,嘴裡的血腥,失序的擴散。
又呆了會,深吐了口氣,「別告訴任何人啊…..」喃喃自語,我轉身,回到工作室。
「妳?」
剛回到工作室,映入眼底的是女子拾起鐵盒的背影。女子背對著我,沒回頭,拾起鐵盒後,呆站著。
「妳──」我再次開口,女孩回頭,哭花的臉,雙眼空洞失焦,一陣風趕在陽光消逝前,吹拂著女孩的秀髮,而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夜很快的跟隨,我和女孩在漆黑中對望,誰也沒說話。
「有人?」
對望不知持續了多久,工作室的燈光亮起,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轉頭,一位似乎是夜間的學生,手拿著點名簿另一手提著大袋子,疑惑的望著我和女孩。
「等等我們班要上……」對方話還沒說完,女孩和她擦身而過,隨後轉望著我。
我愣了會,才慌忙衝回位子上收拾工具,走前,替石雕將白布蓋上,待我離開工作室時,女孩早不見蹤影。
回家途中,醞釀已久的雨落下,狼狽的回到租屋處,推開門,一步脫一件,毫不遲疑的走進浴室,壓下水龍頭。
「她會不會告訴別人……應該,不會吧……」手撐著牆,我低頭喃喃道。沖了會冷水,忽然感覺到冷,身子微微顫抖,這時我才將把手轉向。
我記不清楚自己刷牙了沒,洗臉了沒,洗頭了沒,一直到自己對著鏡子張嘴時,才回神。
扳著自己舌頭,嘴裡血腥仍未散,記得當時,似乎被什麼東西刺了下,應該有傷口才對。
「這什摸?」將舌頭伸到最長,血滴了下來,但感覺不到痛,只覺得血味令人作噁,儘管這是自己的血。
而舌頭深處…..像似戒指的心形物體鑲在舌頭上。
看見舌頭上怪東西的同時,一股酸意上湧,出於本能的嘔吐,然而本來就沒什麼進食,自然吐不出什麼。
「沒有?」還以為會將舌頭上的東西吐出來,但吐出來的只是一灘又一灘,黏稠的混合液,漱了漱口,嘴裡沒有任何異樣感,心想,不會是吞下去了吧?
嘴張開,對著鏡子,那東西還在,但舌上的血跡沒了,我得以看清那東西是什麼。
那應該是一只耳環,呈心形、從中裂了條縫,是顆裂開的心形,但我怎麼拔,都無法從舌頭上將它拔起,努力了幾次,最後都是要吐的收場。
休息了下,又努力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所以我決定明早去趟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聽完描述後,半信半疑的替我檢查,還拿了面反射鏡讓我自己看,而舌頭上什麼也沒有。
我擔心可能吞下去了,醫生拗不過,叫我去照X光,但什麼都沒照到,一切正常。
眼花嗎?
回程路上,不解的不斷問自己,卻越想越是疑惑。
過了段時間,才完全忘了這檔事。
而女孩,從那天之後,便消失了,找也找不到,慶幸的是,她似乎沒把那件事告訴任何人。很快的,過了一年,我仍舊迷戀著石雕,有時還趁著工作室沒人時,偷偷的滿足私慾,一直到畢業前夕都是如此。
今天,畢業典禮結束了。
典禮結束後,一般人都是相約著拍照,或是互相擁抱,或是哭成一團,不過那是一般人,我不是。
典禮一結束,我便從禮堂後門離開,獨自一人走進工作室,來到石雕面前,掀起覆蓋的白布。然而一滴滴淚,開始落下,抱著石雕,眼眶宣告失守,瞬間潰堤。
「你愛它?」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嚇得放開石雕,轉身。
女孩,微笑的望著我,風從窗外襲來,吹動窗簾,勾動女孩的秀髮。令人驚訝,女孩此刻的笑臉,竟與石雕如此相似。
「妳──」我愣了,只想問她為何出現在這。
「你愛它嗎?」沒等我說完,女孩幽幽的走近,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問題。
「我、我!」語塞了,承認自己愛上石雕,不也同時承認自己的病態?
「愛、或不愛。」女孩收起微笑,眨著眼問。
啊啊,如果石雕化為真人,應該就跟女孩一樣吧,為什麼,我現在才察覺到女孩跟石雕如此相似…..
她等著我的回答,感覺靜待在一旁的它,也在等著回答。
病態,又怎樣;我這樣告訴自己。
「愛。」我回。
「多愛?」她問。
「無法衡量。」
「騙子。」
「信不信由妳,空氣不也無法衡量。」我有些動怒的回,而女孩,愣了下,才又開口:「永不變心?」
「永遠不變。」語畢,連我自己都對自己的回答感到訝異,但接下來的事更令人訝異。
女孩,嘴湊上來,舌頭毫不遲疑的不斷突入,而我,只感覺到一股熟悉的異樣感重現在口腔內,緊接著是一股撕裂口腔痛楚,舌頭上,似乎有什麼被扯了下來。
「咳咳咳!」禁不住逐漸鑽進喉嚨裡的異感,我推開女孩,不斷咳著。
「做什……」惱怒的想吼,但望見女孩銜在嘴上的東西,瞳孔不禁瞪大。
一陣風吹起女孩覆蓋在右耳上的秀髮,我瞧見,她右耳上的耳環,跟她口中銜著的東西一模一樣。
一只裂開的心形耳環,對,就是幾年前在我舌頭上瞧見的東西。
「永遠不變。」
女孩輕輕的笑,風勾動秀髮,一股芬芳飄散在空氣中,但,她沒有開口,聲音是從一旁傳來的。
嘴裡,血腥迅速的擴散,心一陣絞痛,視線隨後模糊,最後一片黑。
畢業典禮結束的午後,沒幾個學生希望再待在學校裡,學生們今天,或者明天,將毫不留念的離開校園。
停車場旁的工作室,其中一間,門沒有關緊,透過被風吹動,時大時小的門縫往裡頭看,女孩正舉起手上利器。
利器落下,溫熱的紅泉湧出,臟器仍忠心的執行已故主子交代的指令,加壓收縮,幾道鮮紅因壓力,噴濺。
女孩臉龐,剛沾上的濃稠液體滴落,地板貪婪的將液體吞噬、吸收。
比想像中費力,女孩將利器擱在一旁,改用兩手使勁,哺的一聲,跳動的臟器,仍持續加壓、跳動。
「你如此的愛我,所以……就把我們的心縫在一起吧。
這樣子……我們就不會分開來了!很不錯吧,親愛的?」
放在一旁的利器,改沒入女孩胸腔。
「嗯,怎沒關好?」稍晚,警衛例行性的巡邏,經過工作室時,發現工作室門沒關上。
「沒人齁?」警衛推開門,朝工作室裡喊了聲,張望了會,將門鎖上。
女孩和男孩,不知上哪,不見蹤影,至少,不在工作室裡,而在那,唯一還在,應該說,一直都在的那座石雕,它靜靜的待著,勾起的微笑依舊,而胸口的空缺,不知道被誰…..
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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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ie魚仔本屋傳送門-點擊後進網
好啦,這篇寫了好久,多久?
看魚仔這張圖啥時PO上來的,大概進個兩三天左右吧,那時候開始寫的
很久對吧,不過五千多字而已敲了快兩個月,說真的,好幾次想棄坑,但最後還是填完了。
想棄的原因,不外乎,只覺得敲出來的東西,兩個字『啥鬼』
也許有人看完後,心中的OS更難聽,不過怎樣都好,反正......敲完了。
但,也許前半有人會以為是愛情故事,但看歸類在聽我講鬼,自然,不可能。
其實一開始是單純構思個愛情小品,但.......草莓的咧,我哪敲得出來愛情之類的東西?
總不能敲來敲去,都是男主角在自怨自哀,中二完改中一,中一完又改成暗戀到主角鬱悶而死之類的,畢竟沒有點甜味情愫的愛情,並不完整。(至少我自己這樣認為啦)
當然,敲不出愛情甜味的問題,在我自己,因為我沒經驗啊,這東西又不能屁,就算屁,腦子裡也被過去所拘束著,哪敲得出來?
不如一槍給我,投胎後重寫比較快(?)
但是,總不能不擅長,就乾脆避開,更何況看到圖的當下,我是想寫,這點無誤。
再說,魚仔好像有在期待(?)還是沒有?痾,隨便啦,反正當有好了,反正敲完了。
反正......以上。
其實還很多話想敲,但...........................累了 >______>
(吐魂)
※ 啊,對了,魚魚~縮圖直接用妳的圖縮,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