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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 Hill : Fourteen ... Chapter 7

作者:晝燈│2013-07-07 17:57:53│巴幣:8│人氣:297

                                Chapter 7... Elisa

我知道的,從我懂事開始,我一直都知道媽咪討厭我。

為什麼呢?我也不懂…但媽咪都不跟我一起用餐,不想跟我說話,不陪我玩,也不帶我去教堂參加禮拜。

爹地常常不在家,不過爹地只要一回家都會願意陪我玩,他會帶我去公園散步,騎著小白馬,在艾希斯河(Isis River)划船,也會帶我去看戲劇,但媽咪都不想跟我們一起外出。

可是我也好希望媽咪能陪我,我也能陪媽咪,尤其爹地不在家的時間,媽咪看起來也好難過。但媽咪好討厭我,也常常因為她討厭我而跟爹地吵架,每次他們吵架,我都好害怕,然後跑去房間的衣櫥躲起來。

因為媽咪會用很可怕的眼神瞪著我,一直咒罵我…

今天媽咪在客廳打盹,我拿了小毛毯蓋在她身上,但…但媽咪驚醒看到我之後,卻大聲尖叫地甩了我的臉,好痛…

媽咪,我臉好痛,妳知道嗎?

媽咪,我好傷心,妳知道嗎?

魯弗斯先生看到我坐在花園哭,我告訴他媽咪打了我…

他一直安慰我,告訴我說:「媽咪以前是多期待有小天使來家裡當她跟爹地的孩子…」

我問他:「我不是小天使嗎?不然媽咪為什麼討厭我呢?」

雖然魯弗斯先生笑笑地告訴我:「我當然是小天使。」然而他的表情為什麼有點悲傷呢?

爹地…我好想念,好想念,好想念你,你能趕快回家嗎?然後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我是不是小天使呢?

                                                                                                   日記的撕頁
 
 
西元一六九九年,葉梢結冰之月。
 
史戴普步行在一個墨綠與純白的世界。
 
早上因為氣溫和濕度較低的關係,白霧沒有很濃厚,通往聖母石的小徑非常清晰地印他視野內,樹木與草地因承受夜晚的低溫與水氣,在樹梢與地面凝結成閃閃發亮的冰霜。
 
他一邊欣賞環繞在身邊的美麗,一邊思考為何白湖昨天反常地沒有跑來他住處嬉鬧,或許史戴普知道原因…他猜測著。
 
史戴普貪婪地吸入新鮮又冰冷的空氣然後呼出陣陣溫暖的白煙,冰凍的空氣令他耳朵有點疼痛,但比起起倫敦那充滿漫煙灰又焦臭的天空,沉默之丘的一切都美得不可勝收,而且人們大多單純善良。
 
倫敦,那遙遠的家鄉,僅僅剩下回憶的悲傷之地。
 
走出森林小徑後,雲霧較為濃厚,景色也變得開闊許多,史戴普眼野中的顏色接近一片雪白,但有兩塊巨大的黑色岩石在這寧靜的神秘世界之中矗立,而一位紮著長長辮子的少女就盤腿坐在其中一塊黑色岩石上頭。
 
少女聽到了草地的窸窣,轉頭望向聲音的方向,當她看到一位熟悉的人影站在不遠處時,隨即露出了微笑。
 
「史戴普…」她輕輕地喚了一聲,而臉上笑容宛如此地的雲霧一樣飄渺。
 
史戴普回以一個微笑,向前走進時一邊問:「怎麼一大早就跑來聖母石呢?心情不好嗎?」
 
「沒有,只是我需要沉澱內心的情緒,因為最近發生好多事情…」白湖慢慢地說,笑臉上卻有著一層薄薄的陰霾。
 
史戴普站在聖母石下,抬頭看著白湖。今天她披了一件淡黃色皮袍,上面畫著許許多多的紅色圓圈,而背後畫有兩圈較大的黑色圓形。
 
他感覺今天白湖的存在感有點虛無,不如以往在村落那樣地強烈,彷彿這位少女的身形會慢慢變淡,然後消失在這寧靜只充滿鳥鳴的白色世界。
 
「妳昨天跑去哪了?昨天我跟你父親談完事情之後…」他話還沒說完,隨即被白湖打斷。
 
「我一直都在,而且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白湖坐著,轉過身來俯視他輕細地說道。
 
「發現妳…不在房間…」他一臉詫異,斷斷續續地把前面的話說完。
 
史戴普低頭看向地上的冰霜,心裡有點愧咎地說:「妳聽到了啊…」
 
「我從沒有離開過部落,所以並不明白何謂『思鄉情愁』…但我一直隱隱約約瞭解,當你的傷好了之後,就會離開這裡…離開我們。」
 
「縱使沒有以保護我們,保護這塊土地為理由…」
 
白湖雖然臉上掛著微笑,然而看在史戴普眼裡,她那可愛的臉龐卻是一臉逞強哀傷的表情。
 
「沒有我傷好,就馬上離開你們的理由吧,而且我昨天跟你父親提起的,也只是我朋友威廉的提議而已。」史戴普注視著白湖說道。
 
「但是你很猶豫,不是嗎?」白湖一針見血地回應,她見史戴普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自己說對了他的心情。
 
她見史戴普不發一語,又補充說:「我說的『傷』,並非指你身體的傷害…而是你內心的傷。
 
「你想起什麼了,對不對?」白湖緩緩地說,而此時一隻黑白相間的像是烏鴉的鳥在她頭頂上盤旋一圈後,旋即停在她膝蓋上。
 
「我...我不確定,我回想起的記憶太過片斷了。」史戴普轉身將身體靠在聖母石上,背部傳來一陣冰涼,有如那些片斷回憶的寒冷無情。
 
「住手!我求求妳不要這樣做!!」
 
「親愛的…請原諒我…這孩子…這孩子…不能存在…」
 
史戴普開始害怕,害怕女兒的死恐怕不是簡單的暴徒綁架,而是深愛的妻子的傑作,而且愛麗莎還是一位承受教會異樣眼光監視下的孩子。
 
瑪麗安娜如果要找幫手,多的是願意幫助她的人。
 
他的疑問彷彿細線不停纏繞在心頭上,愈是想解開,愈是雜亂,但他想起了一位能剪開這捆繁亂的人—瑪麗安娜。
 
因而史戴普陷入了矛盾,他害怕面對瑪麗安娜,另一方面又想詢問關於她為何害怕女兒,以及女兒的死是不是與她有關。
 
恰巧又在此時,威廉指引了他一條近期就可以回英國的道路,另外白湖說得也沒錯,他確實想等心情平靜之後,找機會回去看看愛麗莎,即使僅是一座冰冷的墓碑。
 
白湖用細小的手指,輕輕撫摸停在她腿上的鳥兒,然後說:「這孩子離開了牠家人跟朋友呢…」
 
「為什麼?妳怎麼知道?」史戴普想趁機轉換話題,彈起身體又抬頭看向白湖問道。
 
白湖將溫柔的視線轉移到史戴普臉上,以微笑和愛憐的表情緩緩地說:「因為這孩子已經死了…」
 
…………………………
 
史戴普緩緩地睜開眼睛,視線內一片黑暗,昏沉的腦袋尚未運轉,但他知道冰寒的風從未闔上的窗戶不斷吹進屋內,驅趕了睡意,刺痛他的臉頰。
 
他沒有起床,只是把皮毛拉到臉部,蓋住整個頭部遮擋寒風侵襲,然後閉上眼睛打算繼續沉睡,而今天零碎的記憶慢慢地在他腦海中重整,就好像一幅圖畫慢慢在他夢中漸漸成形。
 
「!!」其中一塊記憶的碎片令他睡意全消,倏然地睜開眼睛。
 
史戴普覺得自己的時間有些錯亂,因為今天回到沉默之丘就已經接近傍晚了。
 
如同往常,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跟黑狼跑報告威廉的回覆,其中也包括威廉希望他回東印度公司這件事。
 
史戴普也跟黑狼跑訴說了內心的紛亂與為難。
 
原因是他不想離開沉默之丘,他不想再為東印度公司效力,但直接回去公司一定是最快獲得他們想開發沉默之丘相關資訊的手段,然而他也很擔心一旦他不在,跟東印度公司交涉的事情誰要負責?
 
而且他也想問瑪麗安娜關於愛麗莎的事情,而這機會可以讓他近期就回英國。
 
三種難題各有三種矛盾困擾著史戴普,在他內心不斷拉扯著許多決定。
 
他與黑狼跑的談話並有沒明確的結束,不過他清晰記得兩件事情。一是他要離開前,黑狼跑說的話語。
 
「答案在你的靈魂之中,不在於你的家鄉,也不在於你妻子的想法。顯然那場令你足以致傷的幻景並沒有令你想起你曾經對我說的話,但也可知你的過去深深重傷了你的靈魂,並抗拒回憶起真相。」
 
「而事實就握在你手中,只要差你願不願意攤開自己的手掌正視它…」
 
史戴普不太明白黑狼跑的話,他心想:「如果這件事情如此簡單,為何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以及愛麗莎有什麼需要「等待」他的理由?」
 
第二件事情,便是他此時感覺時間錯亂的原因。
 
因為他確實沒有見到白湖,而且一回到小屋沒多久就就寢,直到現在因寒風而清醒,所以不可能有「早上去聖母石找白湖談話」的經歷。
 
那只是一場夢嗎?但是走路時腳上冰冷的觸感,呼吸時肺中的清新空氣,以及與白湖對話時,歷歷在目的場景。一切的知覺都在告訴他,那不是夢境。
 
史戴普無法再入睡,他從床上鑽了出來,在月夜下闔上窗戶,花了點時間摸黑用餘燼重新將火生起,然後注視著閃閃熾熾的火光,然後回重新回想那場染火的幻景。
 
愛麗莎厭恨他,愛麗莎也救了他,所謂的理由,所謂的真相到底存在於哪裡?
 
史戴普百思不解,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內心也越來越慌亂,最後他忍受這股不住焦躁而下了一個決心。
 
他咬牙忍住身體的傷痛站起,燙傷大多已經結疤,但範圍太大走起路來還是會刺痛。
 
走近床頭後,他將那只菸桿兒和木盒拿到火堆旁再度盤腿坐下。打開木盒後,他捏起一小搓白褐色的乾燥花絲,塞進菸桿後,慢慢地撫順紅色與黃色絲巾。
 
史戴普拿起火堆中的染成火紅的小樹枝,準備將菸草點燃之前,他小小聲地說了一句:「抱歉了…」
 
他即將違背黑狼跑與白湖交代的事情:「在你傷勢痊癒之前,不要再吸入幻景之花…」
 
史戴普將菸桿頭靠近樹枝前端,高溫使得菸草爬滿點點星亮,然後化成數縷白煙飄散在冰冷空氣之中。他將菸嘴拿近唇邊,然後將散發甜美又令人沉醉的香味吸入肺部之中,再將既混濁又無奈的情感呼出體外。
 
數次呼吸之後,史戴普漸漸地感到頭腦有一種亢奮又暈眩的快感,眼前的火焰慢慢扭曲跳動,然後分化成一只紅黃色的蝴蝶飛舞在白煙瀰漫的屋內。
 
昏昏沉沉之間,他的視線緊緊追尋翩翩飛翔的蝴蝶,眼皮也漸漸感到如千斤沉重的緩緩閉上,然而在意識進入黑暗之際,史戴普感覺有人正搖晃他的身體,有溫暖的手在輕拍他的臉頰,阻止他陷入沉睡。
 
「爹地…醒醒啊…」
 
一聲聲甜美的呼喚將史戴普從黑暗裡拉近光亮,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撐開眼皮後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但光線如此刺眼明亮,令他看不清背光的人影是誰。
 
不過那輕聲的呼喚是如此熟悉與懷念。
 
「不可以睡著喔…爹地…」
 
史戴普將視線焦點盡力集中在背光的黑影,也逐漸適應了強烈的刺激光線,而黑影的小小臉龐漸漸明亮清晰。
 
「我還在等你…等你…」小女孩那如紅玫瑰花瓣的雙唇,緩緩訴說她的期望。
 
「愛…愛麗莎!!」當史戴普理解是誰叫醒自己時,倏然地挺起上半身,驚魂未定的環視周遭景物。
 
他第一眼先見到明亮的白色大廳,中央有一張可供十幾人用餐的乳白色大理石餐桌,每張雕刻精細的椅子沿著桌沿排放得十分整齊,圓拱形的窗戶外是一片翠綠,陽光穿過菱角設計的玻璃,在空氣中折射出十字形的光芒。
 
史戴普慢慢從溫暖的地毯起身,他走到深紅色絲質窗簾隨風飄散的窗邊,確認外邊兒的世界。
 
一條褐黃色的小徑在廣大的青綠色草皮上,從遠方延伸到屋前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座開滿粉黃和粉紅色花朵的圓形水池,然而吸引他目光的是一位在廣場右側穿藍色裙裝的小女孩。
 
她那如陽光燦爛的長髮,隨著鞦韆擺動而畫出一道道令史戴普打從靈魂深處而著迷不已的金色弧線。
 
「愛麗莎…」他輕聲念著女兒的名字,而沙沙作響的窗簾開始催促史戴普沿著記憶中的通道,下去大樹旁與女兒見面。
 
史戴普下意識往右邊走去,迫不及待地走向黑褐色雕有一雙翅膀的兩扇門,然而當他伸手要開推平滑的大門時,發現左邊的門無法順利推開,他低頭一看,白色紙張的一角就夾在地上與門縫之間。
 
他推開右邊的門繞到後面一看,發現一本沒有書皮與封面的破舊書本,書本約他小手指一指節的厚度,但足以卡住門的活動空間。
 
史戴普撿起來後稍微翻視一下,內容像是某個故事,書寫字體和一些修改的錯字使他確定這些並不是印刷書本,而且感覺筆跡似曾相識。
 
他禁不住好奇,重新翻到第一頁,打算快速瀏覽這本不知名的書本。

 
                                                          瘋狂的布里克 (Mad Brick)

  很久很久以前,在神的土地上有一座小城市,而一名燒磚頭的工人孤獨地居住在城市北邊郊區。

  他的名字叫做布里克。

  由於布里克長相醜陋,女人和小孩害怕他、厭惡他。

  因為布里克沉默寡言,男人和老人誤解他、欺負他。

  布里克日復一日,在城主的森林裡辛勤的挖黏土,但沒有其他人願意幫助他。

  布里克年復一年,在城主的造磚廠努力的燒磚頭,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讚賞。

  布里克的心,早已碎了。

  城裡的居民戲稱他為「孤獨的布里克」,沒人愛,沒人憐,只好孤獨地死去。

  這天,布里克推開沉重如山的門扉,踏進如漆黑如夜的屋內,聽見結網在屋角的蜘蛛對他說:

  「布里克啊!布里克!請你不要心傷,請你不要哭泣。」

  「多年來你的家始終髒亂,許多蒼蠅蚊子讓我飽餐,而善良的你一直沒有趕我走。為此,讓我報答你,而明天你將得到一位伴侶。」

  隔天,一位居住在城市南邊郊區的美麗女孩,伸出纖纖之手敲響了布里克家的木門,她在門外說:

  「布里克啊!布里克!我的父母已死,我不想孤獨,我不想流淚,或許你並不記得曾經救過我,但請讓我委身於你,報答此救命之恩。」

  布里克開了門,對美麗的女孩說:「跟著我,妳將受貧窮挨餓之苦。」

  女孩回答:「我不在乎,神使我心靈富足。」

  布里克又說:「跟著我,妳將遭受世人冰峻冷漠的眼光之苦。」

  女孩回答:「只要你眼神一直對我溫暖,哪怕如此?」

  布里克再說:「跟著我,朋友將離妳而去,妳將受孤獨寂寞之苦。」

  女孩回答:「我只要求陪在你身邊,早你一步蒙神恩寵而去。」

  布里克滴下眼淚說:「女孩兒啊!女孩兒啊!妳救了我!」

  微風把布里克有新娘的消息散佈在城鎮,小鳥把這梢喜事告訴了城鎮居民,然而卻沒有任何一位人來祝福布里克與他的新娘。

  城裡的小孩譏笑地說:「不可能有女孩會喜歡醜陋的布里克。」

  城裡的女人訕笑地說:「不可能有女孩會接近骯髒的布里克。」

  城裡的男人冷笑的說:「不可能有女人不厭惡窮苦的布里克。」

  城裡的老人恥笑地說:「不可能有女人願嫁給孤獨的布里克。」

  城裡的居民害怕地說:「只有魔女敢接近骯髒,只有魔女不害怕貧窮!只有女巫喜愛醜陋!只有女巫願意嫁給孤獨的布里克!」

  可憐的女孩兒,結婚後第九十天,她被城鎮居民綁在梯子上,拖到宗教裁判所。

  神父花了六天,以神的言語,希望女孩兒自白和魔鬼訂下的契約。

  第七天,女孩兒的頭髮被剃光,她羞憤地流淚了。

  城裡的商人說:「那是欲欺騙神的表情。」

  第八天,神父用火燒女孩的手,雙手變焦黑了。

  城裡的鐵匠說:「那是魔鬼畏懼聖火的證明。」

  第九天,神父用針刺女孩的腳底,兩腳掌流血了。

  城裡的屠戶說:「那是女巫行於血腥的緣故。」

  第十天,法官依據她向神父的懺悔,審判她的罪行。

  城裡的農夫說:「明年農作物,將因女巫的死,不再歉收。」

  城鎮居民花了十天得到女孩身為魔女的自白,行使法術,有罪!

  城裡的刑官說:「套一條如三根矛長的絞繩在女巫脖子,再將女巫的腳拉離地面一個蘋果高,而女巫的死亡只需要將細如羊毛的線穿過三根針的時間。」

  可憐的布里克,結婚後第一百天,他的妻子就被吊死了。

  城裡的居民說:「可憐的布里克,永遠都是孤獨的布里克。」

  布里克注視被吊死在刑架上的女孩兒,流淚地說:「是的,我永遠都是孤獨的布里克,因為這世界上將不再存在任何人。」

  發狂的布里克殺光了城鎮的居民,只需要一匹馬從東城門跑到西城門的時間。

  發狂的布里克四處尋找村落,不分男女老少,通通殺光。

  發狂的布里克到處尋找城鎮,不論職業貴賤,通通殺光。

  這片土地被每位居民的血徹底染紅了,天色也因為和沙子一樣多的烏鴉在空中迴旋而變得漆黑如夜。

  死者鮮血宛如河流,覆蓋了草原,填滿了山谷,沖走了森林,慢慢逼近了國王的城堡,布里克的恐怖之名,殘酷之事也傳進了王宮。

  國王派出了獵人,但他們的雙手全部被發狂的布里克撕裂,血味吸引狼群啃食。

  國王派出了騎士,但他們的雙腳通通被發狂的布里克砍下,裝在戰馬的軀幹上。

  國王派出了軍隊,但他們的頭後來都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烏鴉喜好啄食眼睛。

  人們害怕布里克,以心中恐懼之名,稱呼他為瘋狂的布里克。

  國王不得已,只好派人求助獨自居住在白色森林裡,世界上最有智慧的老婆婆。

  老婆婆請使者傳達說:「只要國王願意處死一位世界上最討厭他的人,那麼布里克就會平靜下來,而此人在你們回到城堡的第二天,就會出現在廣場的絞刑架上了。」

  使者急忙回去向國王傳達老婆婆的口訊,而國王隔天迫不及待地出發到城中廣場,準備下令處死最討厭他的人時,卻發現站在絞刑架上的人是皇后。

  國王無奈地請使者向老婆婆傳達:「無論枕邊人如何厭惡他,都不可能下令處死皇后。」

  老婆婆請使者傳達說:「他的王國內有一位真真實實的女巫隱身其中,只要把那位女巫找出來吊死就可以了。」

  當國王第二次得知老婆婆的口訊之後,立即請教會以神之名找尋王國內的女巫,然而在教會不眠不歇審問下,發現全國女人的手被聖火燒烤都會焦黑;腳底被針刺都會流血;被剃光頭髮都會羞憤地哭泣。

  國王無奈地請使者向老婆婆傳達:「以神之名的審問依然找不到藏在王國內的那位女巫。」

  老婆婆請使者傳達說:「最後的方法就是向布里克獻出年紀尚小的公主,而除了這三種方法之外,已經沒有其他方法了。」

  當國王第三次得知老婆婆的口訊之後,他不捨得向瘋狂的布里克獻出唯一的寶貝女兒,與其如此,不如處死討厭他的皇后。

  可憐的皇后,教會以神之名進行審問判決,不論結果,冠上女巫之名。

  可憐的皇后,國王親自下令將皇后處以絞刑,不論對錯,吊死在城中廣場。

  當聰明的公主得知教會說皇后是女巫時,憤怒地割下自己美麗的長髮,微風對她說:「站在高處往城外撒去吧!」

  當善良的公主得知父親下令處死母親時,難過地脫下身上華麗的服飾,小鳥對她說:「穿上我叼來的粗布衣吧!」

  當虔誠的公主來到破舊的教堂,真誠地以純潔之身向神起誓,從此不再是國王的女兒,結網在破舊教堂角落的蜘蛛對她說:「女孩兒啊!女孩兒!請妳不要心傷,請妳不要流淚。」

  「多年來妳一直真心信仰,許多天使伴妳左右,而純潔的妳一直相信人心為善。為此,讓我指引妳,而明天妳將得到一位依靠。」

  隔天,女孩兒接受綿羊無知的指引,在有鮮紅河流的翠綠草原上,迷失了方向。

  此時,女孩兒受到白兔虛偽的欺騙,在太陽與月亮同掛高空的時刻,遇見了瘋狂的布里克。
 
  發狂的布里克一見到與妻子模樣相似的女孩兒,眼神立即變得寧靜。

  發狂的布里克一聽到女孩兒的言語和妻子同樣真誠,吼叫聲沉默了。

  瘋狂的布里克死了,站在女孩兒面前的是孤獨的布里克。

  孤獨的布里克對女孩兒說:「這片土地有著虛偽的白兔,有著無知的綿羊,然而請不要忘記這片土地曾經善良。」

  女孩兒對孤獨的布里克說:「這片土地上,微風是看不見的,鳥兒是弱小的,蜘蛛是醜陋的,然而我從沒有忘記善良依舊存在。」

  布里克滴下眼淚說:「女孩兒啊!女孩兒啊!妳救了我!」

  女孩兒對流淚的布里克說:「布里克啊!布里克!我父已去,我母已死,我不想孤獨,我不想流淚,若要報答我在這裡救了你,請守護我至白色森林,避開罪惡的利爪,躲開野獸的尖牙。」

  流淚的布里克對女孩說:「我會守護妳,直到太陽永遠消失的夜晚,直到神向妳伸出溫暖的手為止。」

  女孩兒對流淚的布里克說:「你已有了妻子,卻沒有孩子,直到星星全部落下的夜晚,直到神聽見你的懺悔之前,我都是你的女兒。」

  小鳥把兩人相遇之事,告訴了蜘蛛。

  蜘蛛把兩人結伴之事,告訴了微風。

  微風把兩人旅行之事,告訴了老婆婆。

  老婆婆開始打掃屋子,在爐灶生火,烹煮好吃的食物,準備迎接遠客的到來。

  老婆婆忙得不可開交,連老鼠和小老鼠都在幫忙咬母牛的尾巴,催促母牛趕快將牛奶滴到木碗裡面。

  小白花向老婆婆問:「為什麼如此忙碌啊?」

  老婆婆回答:「因為要迎接客人啊!」

  小青蛇向老婆婆問:「為什麼如此高興啊?」

  老婆婆回答:「因為紅色河流消失了啊!」

  小黑狗向老婆婆問:「為什麼淚流滿面啊?」

  老婆婆回答:「因為丈夫要帶女兒回來了啊!」

  森林裡的動物向老婆婆問:「那我們可以一起幫妳準備迎接客人嗎?」

  老婆婆回答:「當然可以啊!」

  森林裡的動物開始忙碌起來了,你看,連蝴蝶們都忙得編織起客人的床單來了!

  你問我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是微風告訴我的啊!而且微風還告訴我,王國的居民很高興,因為瘋狂的布里克死掉了,而且王國裡再也沒有出現女巫了!

  那國王呢?

  死了!
 
史戴普面色凝重地闔上書本,他想起來了!
 
這是流傳在英國東部地區的民間故事,也是他小時候常常聽到的故事,然而他覺得故事結尾跟印象中的結局有點出入。
 
史戴普皺緊了眉頭,完全回想不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對這故事感覺不愉快,因為女巫審判的故事使他想起瑪麗安娜懷孕那段期間,兩人備受教會類似處死的殘酷指責與精神折磨。
 
他丟下了這本書,它不重要,要緊的是先去樓下找愛麗莎這件事。
 
史戴普快步穿過幾乎一塵不染的白色走廊,準備踏下螺旋樓梯的第一階時,聽到了右後方的某扇門後,傳出有女性大聲謾罵的聲音。
 
「不准靠近我!!你這沒人愛的賤女孩兒!!」女性聲音近乎尖叫,詞彙毫不留情。
 
史戴普收回停在半空中的腳步,眼睛瞪大地慢慢轉頭看向後方,而謾罵聲再度從一扇雕有狐狸的房門傳出。
 
「誰允許你到我房間來的!!啪…」
 
「嗚嗚…」隨之而來的是一位女孩兒的啜泣聲。
 
女性嚴厲的質問,清脆的污辱以及女孩的哀傷,三種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史戴普耳裡,他提起向下的腳步,隨之回頭向那扇門走去,停在門前時,他對門上栩栩如生狐狸的眼光,感覺到不懷好意。
 
「夫人…請您斟酌言語,也請不要動粗手…」男性沉穩有磁性的聲音也隨之傳出。
 
史戴普對男性的聲音感到熟悉,雖然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但門後的女性立即給了他這個答案。
 
「魯弗斯先生,請你不要說話!!」女性拉高了她的憤怒,對男性吼道。
 
「妳這魔女!淫蕩的女人!下次骯髒的妳要敢進來我房間,我絕對饒不了妳!饒不了妳!」女性拔尖了嗓子大聲說道。
 
「媽咪…為什麼…我…」女孩以稚嫩的聲音,難過的語氣要向母親詢問,然而…
 
「住嘴!住嘴!住嘴!住嘴!!!!」
 
「妳這骯髒下賤的東西,我才不是妳母親!!妳是魔女!魔女!魔女!!!總有一天我要燒死妳!!燒死妳!!燒死妳這!!!魔女!!!」
 
「出去!!!出去!!!你們統統都給我出去!!出去!!!!!」女性以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
 
史戴普屏氣凝神地站在門外,他既驚訝又心痛,同時懷疑這位被憤怒所支配,以醜惡又扭曲的聲調在斥責小女孩的女性是誰?然而下一秒鐘,他想起了馬丁主教,想起他如何醜化未出世的愛麗莎是魔鬼,他同時也想起瑪麗安娜,想起心愛的妻子是如何害怕與逃避愛麗莎。
 
他顫抖的左手停在空中,害怕與猶豫令史戴普不敢旋轉手把,推開疑惑的門扉。
 
史戴普並沒有忘記先前幻景帶給他的恐怖和傷害,但更重要的是他害怕開門之後必須面對瑪麗安娜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孔,愛麗莎因哀傷而哭泣的表情。
 
不懷好意的狐狸絲毫不給史戴普思考的時間,門扉嘰呀一聲,緩緩地打開了。
 
史戴普害怕地退後一步,靜靜地注視他剛才對房間內所懷疑的一切,然而裡面除了雜亂無比的家具與書本之外,並沒有任何人。
 
「啪!啪!啪!」四扇圓弧形的破裂窗戶,強風不斷掀起米黃色的絲質窗簾,彷彿是房間內剛才驚濤駭浪的餘後波瀾。
 
他懷著警戒慢慢走進房間,內部簡直是雜亂不堪,破爛無比。
 
汙黑的地毯上散亂許多書籍,書頁紙張隨風四處在偌大的房內飄蕩,床鋪、躺椅的表面上幾乎都被割破,棉布與棉絮露出雜亂地露出泛黃,而兩座大書櫃倒在房間中央,玻璃碎片、白色茶具、水晶酒瓶的碎片四處散亂在書櫃周圍。
 
史戴普的視線移到左邊牆壁時,又驚嚇了一跳。
 
像是被焚燒過的焦黑牆壁上掛滿各種類型且不同大小的十字架,而這一切明顯都是針對掛在牆壁中央的那幅巨大的肖像油畫。
 
雖然肖像畫已經被煙灰燻得漆黑,油畫下半部的顏色與構圖也被高溫融化扭曲得看不出原本的美麗,然而油畫的上半部似乎因為火滅得及時,而保留下可以辨識的圖樣。
 
史戴普目瞪口呆地注視畫中人物,雖然圖像稍稍扭曲變形,白色衣裳也被染得焦黑,但他依然認得出那是他又疼又愛的女兒—愛麗莎,而一段黑色的文字以潑灑的形跡橫斷在她臉上:
 
「燒死妳這魔女!!」
 
他往前走近,伸出的右手僅能貼在焦黑畫的下方,手掌一陣冰冷,心中一股畏寒,然後用右食指寫下一個字詢問自己:「為什麼?」
 
史戴普對於不知道家裡發生的事情,越來越感到畏懼,但是…他感到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而且直覺它是很重要的關鍵。
 
正當史戴普盯著牆壁的愛麗莎,聚精會神地思考這不協調的感覺源自何處時,耳朵有一絲絲搔癢的觸感,他下意識用右手抓了抓,以為只是皮袍的毛或是頭髮的細絲,然而…
 
這次換左耳有癢的感覺,他再次不假思索地用手搔癢,手背卻碰觸到類似粗糙樹皮的東西。
 
下一瞬間,史戴普嚇得往右邊跳去。
 
「啊啊!!」然而眼前恐怖的景象令他當場大叫,心臟彷彿要直接破胸跳出。
 
一具乾癟的女性屍首就吊在他剛才站的位置上,剛才史戴普手背的觸覺他想都不用想就了解是屍首的腳趾,微微輕點自己耳朵的觸感。
 
史戴普驚魂未定地往後退十幾步,身體以僵硬的動作在提防女性屍體,擔心她會突然攻擊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站在原地多久時間,只知道強風不斷吹襲屋內,眼前除了紙張四處飛舞,那具乾癟女屍穿著有紅色蕾絲的黑色法蘭西長裙,她也依脖子上的麻繩延伸到天花板為中心,跳著不規則的圓形舞蹈。
 
「她究竟從哪裡出現的?」這是史戴普站在原地警戒時,心中稍有餘力的疑問。
 
因為他非常確定在觀察愛麗莎的畫像時,連天花板都有抬頭看過。
 
又過了一段時間,史戴普才提起勇氣慢慢提起腳步往前進,想就近觀察這具屍首。因為強風吹散她黑色的長髮,覆蓋她同樣乾枯又黑灰的面容。
 
他慢慢地繞著屍體,想找一個比較容易觀察的角度,然而宛如有意識的強風不斷捉弄史戴普,每當他想仔細觀察時,屍體的臉又被吹得轉向別處,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一處離門口最遠的房間角落,也在此時他才發現…這具女性屍體不是吊在天花板上,而是浮在半空中!
 
因為套在她脖子上的繩索只是向上延伸,貼近天花板而已。
 
史戴普驚嚇的同時,心中的不安催促他放棄去知道女性屍體的身分,而在他繞向右邊要往門口走去時,女性屍體瞬間掉落一段高度,浮在半空中阻擋史戴普離去。
 
他心中的寒意令腳步結凍,視線緊緊勾住浮在空中的屍體,然後緩緩提起僵硬的腳步往左邊踩下時,屍體也緩緩地往左方移動。
 
史戴普冷汗直流,他明白這具屍體是「活的」!
 
他內心慌亂地站在原地,而屍體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好像一直在「觀察」史戴普。
 
史戴普感覺房內的時間已經停止流動,每一分一秒宛如一年十年般的長久。
 
女性屍體已經正向他,但乾癟如樹皮的臉頰、漆黑的眼窩和像蜂巢洞的鼻孔,眼前是一張完全變形的面容。
 
雖然史戴普有足夠的時間,卻無法辨認「她」是誰,不過他想到一件事。
 
若這具屍體是「活的」,那…能對話嗎?
 
史戴普撬開似的張嘴,用乾渴的喉嚨擠出聲音問:「妳…妳是誰?」
 
女性屍體的繩索垂了下來,指著史戴普,而斷斷續續的聲音從乾枯的面容傳出「……馬修…嗎?」但她的臉部包含嘴唇一點動作也沒有。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進來這房間…為什麼…不聽話呢?」她以嚴厲的語氣緩緩責問道。
 
「…..」女性的話語,令史戴普產生似曾相識又懷念的感覺。
 
「妳…是誰?」他再次問道。
 
「不要再…保護…她了…她是女巫的女兒…她是魔女…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你會死的…就跟我一樣…」女性屍體在半空中載浮載沉,胡亂飄散的黑色長髮像在幫助沒有表情的她,表達憤怒。
 
「魔女?她是指愛麗莎嗎?」史戴普在心中自問自答,然而這瞬間他才察覺到一句更重要的訊息。
 
「等等!!女巫的女兒?妳說的女巫難道是指…」
 
一連串的言語引起史戴普心中一連串的疑問,而這些疑問引導他推論出一個震撼的答案。
 
「瑪麗安娜嗎?」史戴普以充滿疑問的音調,向女性屍體求證他的答案。
 
「不准說這個名字!!!!!」
 
「她是女巫!!!不准說出女巫的名字!!!!」女性屍體立即以極度尖銳的嗓音大聲吼叫道。
 
史戴普驚恐地摀住耳朵,嚇得微低身軀,直到感覺她的情緒比較平靜之後,才慢慢站直身體。
 
只見女性屍體在空中漂浮,像是一片永遠不會掉落的黑色樹葉,慢慢以不規則的軌跡向門口飄去,而喃喃自語的聲音還不斷從她臉部傳出來。
 
「女巫的孩子…是魔女…她們是女巫和魔女…魔女…」
 
「魔女…在哪裡?」女性屍體念著最後一句話,隨即飄了出門外。
 
史戴普一見那恐怖的屍體離開房間後,像是斷了線的木偶,整個身體癱軟靠著牆壁下移,虛脫地坐在地上。
 
他不停地大口喘氣,嘗試要平靜心情,然而混亂的腦袋一直無法擺脫面對女性屍體的恐怖,以及剛才推論的訊息:「瑪麗安娜是女巫?」
 
史戴普不停地深呼吸,他閉上眼睛在心中告訴自己:「保持理性與智慧...仔細思考…仔細思考…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瑪麗安娜是一位虔誠信仰的天主教徒。」
 
「而且馬丁主教也說過了…瑪麗安娜不是女巫,她是受到魔鬼的蠱惑,而那魔鬼…」
 
他張開眼睛,挺起身子站起來,轉身對愛麗莎的畫像緩緩地說:「是她腹中的孩子…」
 
史戴普恢復了平靜,只是他依然不懂為什麼,他對畫中的愛麗莎問道:「為什麼大家都怕妳…為什麼?」
 
「嘻嘻…哈哈哈!」他並沒有得到解答,耳朵卻聽到女孩兒的嬉笑聲,從他後方的門呼嘯而過。
 
史戴普立即轉頭,瞥到小小的身軀,白裙的一角剛從門右方消失。
 
他趕緊跑到門口,一邊喊:「愛麗莎!等等!」然而往走廊看去時,白色的小小人影又消失在轉角。
 
史戴普再度追了過去,而在螺旋形的樓梯口向下望時,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正往樓下跑去。
 
「愛麗莎!!」他大聲呼喊,並且以兩步跨作一步地往樓下跑去。
 
他繞著圓形樓梯往下跑了數十趟之後,慢慢察覺自己一直處在樓梯之間,一直無法抵達一樓大廳。
 
發覺不對勁兒之後,史戴普停下腳步,探頭往樓下看去,樓梯螺旋延伸的盡頭,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的月牙雕刻,而愛麗莎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卻一直處於二樓往大廳的樓梯之間。
 
「呼…」他嘆了一口氣,兩手無力地橫膝坐在階梯上,垂著頭心想:「這幻景…就像是迷宮一樣…越想走出去,反而陷得愈深…」
 
「魯弗斯先生,你看得懂日耳曼文,對不對?」小女孩兒喜悅的聲音從樓下大廳傳到樓梯之間。

史戴普聞聲之後,立即又探頭往樓下看,他看到短頭髮的愛麗莎抱著一本書,小跑步地穿過眼前圓形的視野。

「怎麼?小淑女?妳想學日耳曼文嗎?」男性沉穩又溫柔的聲音回應她道。
 
他又開始往下走,沿途也一直豎起耳朵捕捉小女孩的聲音。
 
「能請你念這本書給我聽嗎?」小女孩雀躍地問到。
 
「我有注意到媽咪…很喜歡讀這本書,她忘記…在書房了,所以我想…」小女孩原本高興的聲音漸漸轉為沉重緩慢,語詞中對於「母親」帶有一種期望與受傷的感覺。
 
「我想…我想只要能跟媽咪…看同一本書,知道同一則故事,或許她就會願意跟我說說話…」
 
這段話聽在史戴普耳裡,如針刺得他心裡淌血。因為小女孩的話語雖然簡單,卻深深顯露出對母親關懷的渴望。
 
「這…呵呵,我的小天使,妳擅自把媽咪的書拿來,她會不高興的。」男性以溫柔又夾雜猶豫的語氣說道。
 
「而且,我今天還必須跟唐納德(Donald)廚師去街上採買雜貨跟食糧呢!」
 
「妳要一起來嗎?小淑女,或許我們會在甜餅店停留一下喔。」男性緩緩地說。
 
「真的嗎?真的嗎?平時你都不讓我跟去街上!」小女孩興奮地回應道。
 
史戴普一聽,立刻就明白他很巧妙地把話題從那本書上給帶開。
 
「這是今天小淑女善良的獎勵啊,我希望妳繼續保持這份善良…」男性的語調難得沉重下來,但又瞬間揚起:「那小淑女要去梳妝打扮一下嗎?」
 
「嗯!我要去找葛溫女士,請她幫我梳頭髮。」小女孩恢復喜悅的聲音對他回應道。
 
「那出發時間為午時一點,請妳務必要出現大廳喔!」男性提醒道。
 
「是的,謝謝你,魯弗斯先生!」小女孩回應的音量,也隨著腳步聲愈遠而漸漸降低。
 
男性顯然知道小女孩離開大廳,才以感慨又沉重的口氣說:「小天使…妳是唯一能拾起石頭的人。我會為妳祈禱…祈禱妳保有這份善良,不會扔出妳手中的石頭…」
 
「夫人啊…這七十次七次…您真的感受不到嗎?這份善良…您真的無法理解嗎?」
 
男性悲哀又慈愛的聲音漸漸在圓形樓梯的迴響之間消失了,而史戴普終於踩下在寬廣大廳的第一步。
 
陽光偏斜地從大門口照射進來,為稍微陰暗的大廳提供明亮的光源,門口旁邊擺放了一組銀亮又雄姿英發的騎士鎧甲,它手中的利劍刀鋒恰巧將光線反射擺放在月牙雕刻上的一本褐色書皮。
 
他走近,看了書皮一眼就明白魯弗斯為何要將話題帶開。
 
褐色破舊的書皮,印了剝落的燙金字體:「女巫之錘(Hexenhammer)。」
 
此時史戴普感覺剛才魯弗斯的心情,或許有跟他一樣的慶幸,慶幸那位善良的小女孩還不懂那麼多文字;而或許也有相同的悲哀。因為即使他不懂日耳曼文,但書名跟英文相去不遠,意義也很容易猜得到,更別說他看過這本宗教著作。

「魯弗斯...謝謝你...」他緩緩地說,打從心底感激魯弗斯的機智與慈愛。

史戴普了解愛麗莎想藉由讀同一本書,有相同的話題接近瑪麗安娜,然而善良的小女孩卻不知道她的母親會閱讀這本書,就是因為打從心底厭惡與害怕她。
 
「這一切實在太諷刺了……咦!」史戴普心中的話還沒想完,但在這瞬間他疑惑自己的視線為何如此貼近黑色的地板。
 
「!!!砰啷!!!」
 
在到瓷器的破裂聲響起的同時,史戴普也感覺到背部與後腦有一記巨大的衝擊,而這股巨大的鈍感將他整個人打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史戴普不斷眨眼,試圖看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然而模糊的視線中只看見白色瓷器的碎片像灑花般散落在黑色地板上。
 
「吸氣!!吸氣!!吸氣!!」他慢慢地搖晃腦袋和不停咳嗽,在心中拼命地命令自己快點兒深呼吸。
 
史戴普深深地瞭解,因為巨大衝擊麻痺了肺部,所以暫時無法自主呼吸,而前胸沒有異物穿過,背部也沒有異常的濕潤與劇痛,應該沒有穿刺傷口…
 
他腦海中這些想法與對自己下的命令,僅在剎那之間,沒有多餘的猶豫,沒有任何的思考…
 
因為這不是史戴普第一次體驗到的衝擊。
 
「呼!」他大喘一口氣,小心翼翼又緩慢地在地板上轉身,然而視線朝上看的時候,並不是圓形樓梯的螺旋。
 
貼近史戴普眼前的,是一張乾枯如樹皮,面容黑灰又扭曲的臉孔。
 
史戴普瞪大的眼睛如銅鈴,好不容易恢復的呼吸又驚嚇得屏息,而剛才那份恐懼感又悄悄地將他全身緊緊縛住。
 
雖然她的眼窩只有空洞,但史戴普覺得自己好像被梅杜莎(Medusa )那惡毒如蛇的眼睛死盯住,全身已經石化的動彈不得。
 
他頭皮發麻,不敢亂動,然而下一秒卻禁不住全身顫抖,因為飄浮的女性屍體以憤怒的音調和語氣,緩緩地問了他一句:
 
「馬修…魔女…在哪裡?」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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